门楼下的祖母

2016-11-25 20:41黄云
湛江文学 2016年12期
关键词:门楼木瓜谷子

※ 黄云

门楼下的祖母

※ 黄云

父亲乡下来电,说家中贮存的谷子已虫蛀,要我回家帮忙晒晒。父亲是快奔七十岁的人了,母亲又在县城帮我带小孩。家里缺人手,我是知道的。到家后,经一番张罗,我总算把二十多袋谷子扛上楼面铺开,让它享受享受阳光浴。

闷热的六月,太阳毫无半点吝啬,让我无处藏身。在门楼小憩,一阵阵西南风拂过,使我睡意渐萌。门楼并非宽大,有五六平方,门楼顶端的几支圆木托放有母亲来城前尚未织完的蒲草。

在门楼,使我不得不想起曾经也在门楼驻足的祖母。祖母王氏,娘家在白沙官茂村,左邻右舍亲热地唤她“官茂奶”。祖母的具休名字叫什么?我也曾经问过我父亲,他也答不全。

祖母以七十八岁的高龄离开我们,已有十多载了。印象中,在天热时,祖母总支着拐杖,慢慢移动身子来到门楼坐下,享受天年,同过往的邻里打打招呼,询问他们子女生活工作情况,劝说他们多做好事。他们都很乐意在我祖母耳旁,唠唠叨叨说个不完。

在周末的黄昏,祖母常常斜倚在门楼等待在县城的我和妻子回家。此时妻子总会带回一些新鲜的瓜果或点心,让祖母尝尝。有时在门楼下,妻子用棉签处理她老人家的耳垢。看着祖母侧着脑袋靠在妻子的身边,不时听见祖母灿烂的笑声,我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也许这就是世间所说的天伦之乐吧。这时,我会假装在不远处作事,偷听她俩的促膝谈心。

“侬啊,奶奶牙齿快掉完,来日不长了。”奶奶说着,又马上跟话:“能看上你们小孩的出生,那该多好啊!”

妻子拉着祖母的手说:“你人老了净说傻话,奶奶长寿百岁着呢!”……

顿时我眼睛湿润起来。是啊,我想,若人能健康存活二百余岁,七世乃至九世同堂,是多少幸福的事啊!妻子听到这里马上转到别的话题上,不久又听见祖母哈哈的笑声了。从祖母当时的相貌轮廓,不难猜出她年轻时肯定是美人胎子。

祖母身体硬朗高挑,是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我祖父身体隽瘦,对比祖母,就显得较瘦小。“矮啊,生产队出工了,你还在吸这水烟筒。你信不信,放工回家后,我就辟了烟筒成两半。”我时常听见祖母出工时这样呼唤祖父的绰号。此时的她显得有些强悍霸道。

祖母象其他农村妇女一样,都是劳动能手。祖母干活绝对不逊色于其他成年男子。她能在后塘畔的水田上单独制作一种我当地人称为“土角砖”的泥坯。在红砖未普遍使用时,土角砖是农村建房子的上乘材料。它呈长方形,晾干后一块还重二三十斤,可想而知,这要花多大力气才完成。

在食不果腹的年代,祖母起早摸黑,凭她勤快的双手,艰难地解决了一家人的温饱。天黑前,她已在家乡的海滩抓回半篓的白蜞(一种海蟹),将白蜞捣碎加上姜丝食盐等佐料,封存于陶坛藏放床底之下,择时取出食用以度荒年。家乡小河中自然生长的空心菜,自家自留地种植的番薯叶,还有别人丢弃在野外的芋头叶茎,经过祖母灵巧的双手,变成一盘盘色味俱全的菜肴。

过度的体力劳作,使她腰肢劳损,风湿缠身。这时,祖母不知哪里学来的草药处方,她要来几只小木瓜,浸泡在人尿中几天,后捞出木瓜放在稻草火中烤热,接着用热木瓜往腿部疼痛部位挤压,以缓解风湿疼痛。

祖母虽然没有文化,但她会讲出无比奥妙的道理。她常常教诲我们,不要霸道欺人,常说“人欺我是福,我欺人是祸”。在她孜孜不倦的言行说教之下,我堂兄弟几人虽调皮捣蛋但不给邻里留下说三道四的背后话。

那时候,我们几位堂兄堂弟常因小事斗嘴甚至相互扯拉。祖母会马上放下正在编织的蒲草席,抓起不远处的木棍,往我们所在位置附近的地面或柴门上“啪啪啪”猛抽几下,把我们吓得像一股烟般消失得无踪无影。祖母常用这种软手法处理我们几位堂兄堂弟的争端,可见她目的是想吓唬我们,并非想伤及我们的身体。我何尝不可借鉴祖母这一方法来教育孩子?

“快收谷子,晒的时间太长,怕烤熟谷子”。父亲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几十分钟后,楼顶的谷子收捡妥当,我也要返回县城了。在离开前,我多看了几眼门楼,我深知下次与门楼的重逢将没有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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