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猛
近日,安徽六安一个小乡镇上的中学——毛坦厂中学万人送考的新闻持续席卷网络,有媒体形容为“高考工厂”“出征仪式”。很多学者对此事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有部分人批判这种教育模式。但事实上,农村学生的翻身努力往往与他们所处的教育模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在现实条件下,教育模式决定了他们能否在现有的制度环境下通过努力翻身,实现社会阶层向上流动。
对毛坦厂中学教育模式的诸多批判,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现实生活中每一个看到孩子深夜苦读背影的父母难道不会对应试教育产生怀疑和厌恶吗?教师们难道不会对这种极限利用学生时间、最大程度铸就考试高手的教育模式有所质疑吗?每天埋首于课本和习题、为一次次考试而焦虑不安的学生们难道不会有所反思吗?
但尽管有种种厌恶、质疑和反思,在命运和前途面前,一些痛苦被忍受,这依然是一种必须接受的现实。媒体的批评中提到,“如果说毛坦厂也有一点正面价值,那就是通过强制性地管束,改变农村学生的自由散漫和各种陋习,从而提高他们的学业成绩”。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农村学生的自我放逐与排斥?不把批判的矛头对准背后的根源,而是指责毛坦厂中学的学生素质,实在是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
一些超级中学确实一定程度上致使教育区域生态失衡,但在城乡差距依然存在的今天,城乡的教育资源失衡才是最严重的失衡。诸如毛坦厂之类的农村中学恰恰能够吸引优秀教师留任、农村优秀学生聚集,为平衡城乡教育资源做出了贡献。毛坦厂模式可能也确实不恰当地夸大了高考的价值,可是试想假如没有那20%—30%的农民子弟升入高等教育,农村学生实现向上流动的希望要从哪里去找?从教育意义上来说,“高考工厂”若被视为全然对人性的摧残,也是太过片面和偏激的。因为在这种情景下,依然存在师生情谊、存在集体荣誉感、存在农家子弟的自信。
莫言曾说,“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在许多人对毛坦厂模式赞誉有加的背景下,一些媒体对教育理想的坚守和呼吁值得尊敬。但仅仅谈教育理想,将其架空于现实制度情境的考量之上,未免显得不切实际。毛坦厂模式,当然可以反对,但更重要的是,反对它的人需要对它有所理解,有所尊重,而后才是批判和寻求改变。
说到底,毛坦厂教育模式是底层的一种自救行动,用一种苦修自我赶超,这即便令人心痛,也无可指责。
责任编辑/李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