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
作为一个早期进城务工的成功青年,麦先生在这个滨海城市立住了脚。从摆地摊的小钱到街边两元一首的卡拉OK,到现在这个固定的集酒吧K歌厅咖啡厅为一体的小门面,专供周边工厂区的小青年消费。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改口叫他“老麦”。
老麦这间酒吧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娱乐活动,除了兼职跑场的歌手小费。小费是个大学肄业生,斯斯文文,天南海北的事情都知道,还会唱外语歌。在老麦眼中,他在一群卡车司机和工地小工当中显得特别光彩照人,只有他为这个酒吧增添了品位。
就在上周,小费因为凌晨赶场出车祸死了。老麦很怀念他,怀念曾经和他侃大山的时光,他能跟麦先生聊南方的大海、澳门的葡挞、撒哈拉的沙漠、法国的灿烂阳光、泰国的浮潜岛礁,说得都有鼻有眼,好像真的去过。其实小费也都是从自己唱的歌里面了解到的。最关键的,那些遥远的地方,勾起了老麦的美好情怀。
老麦过去对家庭是有自己的梦想的。这个梦想的家庭离酒吧很远,远到他早晨给酒吧锁门后,要坐至少40分钟的电车才能回家。家里的妻子温柔贤惠,每天都准备好热腾腾的酒菜等他回家吃饭。吃完了,两夫妻就开始谈心,聊的都是和酒吧毫无关系的事情。他也有梦想的儿女——他们都是干干净净的,漂亮而聪明。几个孩子都对酒吧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不屑一顾。他们都有自己的宏伟理想,并且有至少一种高雅的兴趣爱好,总之跟自己完全不一样。这一切梦想的差异会让老麦睡着了也笑醒了,因为这说明他还是有能力养出有素质的孩子。
呜呼,这一切的一切都止于梦想。实际上,老麦因为一次酒事奉子成婚,跟一个曲线分明的大嘴大屁股女士走入了婚姻殿堂。老婆结婚不久就开始爆肥,也日渐邋遢起来,成为整条街人们所熟知的“酒吧女”,她还把自己一头厚厚粗粗的头发染成了酒红色。婚姻生活前一两年还好,可是忽然有一天,麦先生一觉醒来,发现这婚姻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永远成为不了自己梦想中的妻子。
她拒绝去更远一些的有文化的社区买房子,她喜欢酒吧,并坚持要把酒吧上面的屋子租下来;她也不想做家务,就喜欢成天坐在酒吧的后屋里面,和顾客们东家长西家短地说笑聊天。他们生的孩子在街上乱跑,一个个跟小流氓一样,还到处跟别人吹嘘自己的父亲是酒吧老板。
最让老麦痛苦失望的是,他们还以此为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