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里锻造自己/组诗/

柴棚



楚风里锻造自己/组诗/

柴棚

在黔城

在黔城

碑文挽住唐朝的一小段时光

横竖撇捺里的边塞豪情

刻在两道眉间

青衣长衫里的风声雨声

拂在一个人的心上

少伯的玉壶倒出古典的乡愁

很多时候

这里的三月，底色被雨水调暗

梅花的一枝独秀让鸟语慌乱

唯有你是存在的

但谁都不是谁的，也不是我的

在黔城，春天是青石小巷

踱来的三寸金莲

雕花窗上呈现的古香

是岁月的旧痕，时间的新伤

三千年不长，一辈子不短

辰河高腔浩浩荡荡

从东门绕到西门，将他乡拼成故乡

铺开人间的大宴

在黔城，唯有梦

让梦觉醒，让梅花顿悟

让炊烟出鞘

让满树春光

拔节生长

诗溪江

时辰之外

小雪醒来，很多人醒来。包括我

这一寸寸矮下去的绿

被红替代。文字拧出水

形成一条诗溪江

五号。仿宋，蜿蜒曲折

我只能从浪费掉的水面

挤出一分一秒，看山鬼的倒影

从古道中清晰地找出一些符号和神祉

像捡拾自己的骨头，这熟悉又陌生

的我，而另一个我，一个错别字

当然，我不摇动他，他似乎在沉睡

我只想让一场大雪

再次被信封包裹，寄到云雾深处

以及某某等地

以新换旧

秋天的鸟鸣总是高于虚幻

高于清晨

我低于梦境，低于穿岩山

回廊间，思念的风来回走动

发出焰火的声音

林中的果实

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它们因爱而生，献出新鲜的血液

和自由的种子，献出自己

我用泉水

清洗城市的伤口

用山风换取肺部的旧

桂花低喃，染香回家

减去三千个夜晚的重量

我要在楚风里锻造自己

一遍一遍

在流水中抽出自己

在流水中抽出自己

抽出一块石头的记忆

灵魂可不可以再自由一次

可不可以重新

在升起的雾霭中，迷恋

一朵桃花自然的红晕

跟着文字走，就是跟着你走

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阳光下的影子匍匐着爱和忧郁

我是存在的细节，抹不去的一粒痣

无法想像，谦卑地为一个人

点燃一把孤独的柴火

栖息在自编自导的神话中

有的光向右，有的光向左

我来时

秋来时，夜晚被山风洗亮

清晰如你

所有的繁星正抓紧时间蓝

除了想念，我已经无事可做了

词语每日滋长

我让它长在穿岩山

水丰草茂

我蜿蜒，你流畅

必须

我必须成为

穿岩山的一道瀑布

飞流直下

成为永不能抹去的

奋力一跳，必须成为

你眼神中惊叹的一幕

反复叠放

像这个十月携带的光芒

占据你

全部

后来，夜

在穿岩山

竟然读到竹的气息

那箫声流出的泉水

沿着孤独而去

竹心里游弋的鱼

在夜的山冈回望故乡

后来

夜雕刻的夜

青苔一样长在石头上

还有谁会在深秋里

满含秋水

等识香的人

拾走灯光

当夜爱上夜

画笔爱上泼墨般的黑

爱上你低头的那一瞬

俯视过的一粒灰尘

你发现，只有夜才会深藏广阔

还有什么

不可以醒来

等

等。等待树木葱笼

长出新句，开出新词

等待一场浪漫主义的雨

落在穿岩山

捉住一两声露珠

轻轻惊叫

等待被湖水吹皱的爱情

露出古老的愁容

荡出声声慢

顺着风，走到天涯

尽头就在那儿

等待和夕阳一起

在黄昏的跌落处

落草为寇

等。风吹草低

等。牛羊成群

玉如颜

感谢你赠的竹

滋长成翠绿的火焰

感谢你赠的泉

夜夜轻舔林中的鱼

感谢你赠的玉

越过一千年一万年

处处惊心

感谢你赠的梅

用三杯两盏淡酒

在穿岩山必经的斜坡

刻下弯曲的蕊

此刻晴空万里，竹林妩媚

做你手中的一本书吧

棚棚的诗句，箭搭在弦上

重叠。转弯。和谁相遇

描上梅骨，遍插竹心

一个字微微红着

兔子般逃走

玉雕刻的景

夜，打开体内的丝绸

无数的翠绿裹挟誓词

我怎么可以这样爱你？

像迎风流泪的一片竹海

那就爱下去吧

成为穿岩山低处的梅花

一瓣妖娆寂静，一瓣豪气天涯

一瓣坐在诗经里，夜夜鸣叫

一瓣是竹声中的飞鱼

在指尖

寻一滴记忆之水

剩下一瓣，足够笼罩

万水千山

足够把光阴雕得千姿百态

足够在泉边

生长不朽

柴棚，本名周玉梅，出版诗集《碎碎念》。获第27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