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宣城宣州孙埠高级中学 潘志远
我完成一场招待盛宴(五章)
安徽宣城宣州孙埠高级中学潘志远
没有西施。如果偏说有,那西施就是凛凛的寒气。
我投身寒气的怀抱,负冰载雪,被寒气爱抚、玩弄、揉捏,像宠物,也像小丑。
太阳的取暖器,一定是坏了某个零件,要么温度上不来,要么刚来性,又突然断电。
也许是我找不到开关、窍门。地温寂灭,木温深藏树的年轮,炭温逃得不见踪影。
唯有电火,偏偏又与我相克,一亲昵便口干舌燥,鼻孔出血;空调的热风,吹得我与庄周的寓言仅一步之隔。
每日裹一身厚厚的绒衣,冰炭同炉,在溶解和熄灭之间徘徊。
小打小闹,可我找不到打闹之人,打闹之物。觊觎火星,可火星比火星还要遥远。摩挲文字,捏弄灵感……我确乎已沦落至此。
也沉溺于此。
我敢冒泡了。冻痕仍在,百草回芽,我心摇绿一江春水。
天,不晴不阴。诸事不吉不愁,介于一种温吞。
一候。二候。三候。之于我们,正置之度外。农谚已成为一种摆饰,风俗也晾在了一边。
无人打春,我自然无法抢春,更不可能得到头彩。
春卷是有的,但吃法落后五千年。
五辛还缺一辛,芒神空等郊野。放眼四周,冷气森森鹤深睡,没有一点春消息。
“春江水暖鱼先知”,谁抛砖引玉,激起万道涟漪?
年埋下的种子,正在膨芽。
百草萌绿,已付诸大地实施。
将春捂进行到底,一直是我和爱人奉行的原则。
大街两旁,点点梅红,精心准备一场裸舞。
不出三日,游龙冲天,一元复始,万象忙于更新。
我独旧,寄希望于一身新衣。
新衣翻新了我的身躯,翻新不了我的背影。而你目光如犁,泥浪滚滚:翻耕我一季好心情……
总想大方一回,豪爽一把,完成一场招待盛宴。
……无奈,我不是两手空空,就是囊中羞涩。对人难做人,对身边的万物也是灰头灰脸。
灵机一动,我想出一个妙方。
我以蓝天招待路过家门口的白云和月亮,以榴树招待在屋檐下落脚、与我久久对望的小鸟。
如果是初夏,我就以稻花香招待蛙鸣,以露水招待高蝉,以门前单瓣月季招待小虫子的拘谨……
故意漏下一粒饭,招待一群蚂蚁,让它们受累;扔下一个鱼头招待邻家的馋猫,让它留下错误的念想。
倘若还不够,我就枕山坡而眠,以自己的白日梦招待午后慵懒的时光。
不花一文钱,我完成一场招待盛宴!
我把我的心招待得舒舒适适,坦坦荡荡。
午夜,一声悠远的鸡啼。
……莫名其妙,突然大作的狗吠。
几句向天引颈的鹅欢。一群摇摇晃晃的鸭噪。窗前檐下,永远扯不清的鸟鸣。
和田塍上,老调重弹的牛哞。河堤边,三五串涉世未深的羊咩……
父母拉开门闩的一阵轻微的响动
都是我的闹铃。闹铃声声——
催我早起放牛,踩着露水上学,打翻虫吟下田干活。或一副背囊,启程远行……
从不间断,直到有一天,我背井离乡。
现在,我蜷缩在小区里,只能用手机下载一段流行音乐,指靠它,在每一个尾气沉沉的早晨,将我吵醒。
人吵醒了,眼睛仍睁不开,心还慵懒在一床往事。
迟迟不肯披衣而起……
别人被逼到墙角,犹可转身,已一腔牢骚,满腹怨愤。
我被逼上墙,却没有一句抗议。
不要揣摩我的淡定。逼上墙,我就顺着墙一直往上爬——
我没有高攀之心,也不会像麻雀、燕子,筑巢于他人檐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的头颅高昂,但不承载半点睥睨、一星自傲。
只想寻一扇窗口,倘若无意间,我看见了你的隐私,我会视而不见,将它压在舌根之下,隐而不发,或者让它烂在腹中。
期待黑夜降临,再浓黑的夜色,也不能掩盖:我小小的身躯,是夜色中唯一有血有肉的夜色。
期待你的灯光乍现,哪怕再昏黄,也蛰伏着我厚实的希望。
蚊虫肆虐,方显我虎虎生气。
我的名字便来源于此。虎是山中之王,谢谢你们赐我“壁虎”之桂冠。
虎视眈眈,如虎扑食,我的身躯牵动夜的神经,一蹿一蹿……
我的舌头席卷一场无声的风暴。
美味佳肴无数,我独好一口小虫。我对小虫的贪婪,一派汪洋,但能做到见好就收。
黎明时,最后一声鸡啼,尚未撤除,我已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