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土诗意回望到文化思想纵笔
——『谢宗玉散文创作研讨会』综述

2016-11-21 22:58杨玉双
文艺论坛 2016年22期
关键词:散文作家创作

○杨玉双

从乡土诗意回望到文化思想纵笔
——『谢宗玉散文创作研讨会』综述

○杨玉双

2016年9月23日,由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湖南省散文学会主办的“谢宗玉散文创作研讨会”在湖南宾馆举行。湖南省作协党组书记龚爱林、《中国作家》杂志主编王山、《文艺报》评论部主任刘颋、《散文百家》主编贾兴安、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湖南省评论家协会主席余三定、湖南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处长刘学、怀化学院党委书记谭伟平、怀化学院副校长董正宇、湖南省散文学会会长梁瑞郴、湖南省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刘克邦、湖南省作协副主席龚旭东等40余位省内外知名评论家、作家出席会议。

谢宗玉系文学湘军五少将之一,现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省作协副主席,在中国散文界享誉盛名,与北方乡土散文大家刘亮程并称为“北刘南谢”。本次会议主要对他十六年的散文创作历程和所取得的成就进行了研讨,与会者在比较视野中对谢宗玉的创作做出综合评价,肯定了他在散文、小说、思想随笔等多方面成绩,以及对于中国散文、中国文学的贡献。一方面,将谢宗玉的新作《时光的盛宴》与之前创作的散文比较来谈,另一方面,将谢宗玉放置于百年中国文坛的发展中肯定谢宗玉的成绩。谢宗玉以“瑶村”为背景,写出了乡土三书:《田垄上的婴儿》《村庄在南方之南》和《遍地药香》。与会者认为,谢宗玉的散文是回望式写作,是写故乡和回忆,从他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回望中的文化哲思。这三本书均体现了南方散文的特质:鲜活的细节、丰富的意象、流动的情绪。同时又具有湖湘地域特征,显示出了与其他南方省份散文的区别:源于巫楚文化的神秘感和湖湘文化的家国忧思。马笑泉认为,《田垄上的婴儿》元气淋漓,接近原生态的记录。《村庄在南方之南》趋于精致,文人趣味增强。《遍地药香》借助“药典”这一形式,体现了写法上的再度创新和内容上的专题化努力。从谢宗玉的乡土散文中,可以触摸到一种真诚的隐痛,一种美丽的忧伤,一种彻骨的悲凉,一种超然的宁静与旷达。王山认为谢宗玉的散文是对童年全方位的唤醒,唤醒年少时的初心和本真,唤醒感知美、发现美的能力,写出了作者本人的影子,包括作家的心态和心路历程。谭伟平认为谢宗玉的散文首先是多方位的扫描,他的散文写生老病死,写情爱义气,实际上是从人性的边界来写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这种扫描只是一种回忆的载体,第二是多角度的透视,谢宗玉的散文呈现出一种辐射状的多散点透视,散文的丰富与美丽能够藏头藏心,文化的多义性和广义性从散文所蕴含的寓意中体现出来。聂茂认为谢宗玉的散文体现了现代人追求的“慢生活”,代表了对纯净东西的一种怀念或者怀旧,他的影评就是这种怀旧的缩影。

湖湘文化具有直面时代的特点,勇于对重大的现实命题作出直接的回应,带有强烈的思辨性和批判性。近年来,谢宗玉作为深受湖湘文化熏陶的本土作家,从乡土散文中华丽转身,转向了思辨性散文创作。他目前主要的作品有《与子书》和《时光的盛宴》。《与子书》以书信的形式,集中探讨了少年成长过程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和解决之道,其思考纵深挺进到中国教育这样一个为亿万人所关注的领域,其命题重大,而其写法平易,以与儿子拉家常的口吻娓娓道来,毫无说教之气,接续和发扬了中国传统散文中尺牍这一文体。赵树勤认为谢宗玉的影评不是一味地思辨,温馨中流淌一种带有年轻气息的伤感,兼具哲思美和诗性美。刘颋认为谢宗玉关注的是对精神的所来之处与所去之地的探查与把握,无论是写人、这事、写物,事实上最终的关注点依然是他的精神圣地,是对他精神落脚点的书写,他在乡土系列中思考的是人为什么活着和人应该怎么活着,并试图用老庄的思想来为自己寻求精神出路,而《时光的盛宴》是谢宗玉的一次集中的自觉的精神变嬗,事实上还是为了突破自己的精神困境,为精神寻找出路的一次尝试。

在《时光的盛宴》这部影评中,作家极少对电影进行形式分析,而是站在思想、政治、文化乃至人性的层面予以阐释,不仅有着对生命的体验,更有对人性与文明的深层次反思,让读者感受到他思考中那种穿透灵魂的真实,无疑是一场思想的盛筵,表现出作家高蹈的灵魂。首先,与会者从艺术审美高度评价了谢宗玉的作品。在文体上,与会者认为《时光的盛宴》所表达的内容远远超出影评这一体裁的边界,实为思想文化散文,既可以说是最不像影评的影评,但又是一部最佳的观影史。聂茂认为谢宗玉的这类思辨性文字可以看作是他乡土散文的一种延伸,并对影评的文体范式和原创性价值提出自己的理解,影评可描写、可叙事、可议论、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既不是单纯的散文,又不是单纯的评论,是散文和评论的“混杂体”。余三定认为作家以散文的形式、散文的笔调、散文的哲思来写影评,既是优美的散文,又是有深度的影评。赵树勤认为谢宗玉的影评建立在细读的基础上,把电影作为一个文本来读,发现潜藏的文本,关注作品之间各个成分之间的相互作用,并在作品和语境中注重作品的互文性。刘学认为谢宗玉的小说、散文、随笔、评论是相通相融的自由文体,强调艺术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写哲学的,其次才是写命运、写矛盾冲突,而谢宗玉具备将“生活的艺术”和“艺术的生活”融会贯通的潜质。其次,与会者认为该影评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和深度,关注人性、民族、国家、社会等重大问题,体现了一定的文化哲思,表现出对人类根本性问题的关切。罗宗宇认为谢宗玉的影评不同于传统的电影评论,而是专注于思想批判,比如《十二怒汉》谈法治、《苦月亮》《挪威的森林》《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谈性爱、谈文化,《杀死一只知更鸟》谈民族的改造,《狗镇》谈以多凌少的人的暴力,《通天塔》谈国家,《浪潮》谈集团主义,《一次别离》谈宗教的救赎力量等等,作家在思考过程融入了一种哲学散文中常见的学理性的写作笔法,比方对很多的文化现象和范畴的定义,以及相关知识的积累,表明了他在向思想深度发展时的严谨性,作家有意忽略电影的花叶枝木,而着重于思想的根系,在问题、文本选择上体现出思想往高处走、往大处走的叙事选择,作家从经典文本出发,但是又超越文本,超越具体的现象进行沉思,展现出思想光芒、深度和力量。聂茂认为谢宗玉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灵魂的高度观察与分析,透过沉寂冷静的心灵发声,符合谢宗玉自己所说的主题先行的创作动机,影评满足了他在短时间内快速发出己见的需求,通过对经典电影深入的开挖,洞察人性和道德的问题,解释人们深入骨髓的欲望,谢宗玉用这样的方式将影片的意义和价值更完整的体现在读者面前,以引导的方式来帮助他读者看到深层意义。谢有顺把谢宗玉的影评称为“可以看见的思想”,既是评述电影本身,也在不断阐释、深化自己的思考,探索人性的边界、欲望与暴力的关系、人类与思想的限制和装置、爱与死或者说死与救赎,尤其是对欲望、暴力、人性和救赎在内的西方电影基本主题的思考,使他不断地发生思想交锋、对话,甚至也不断地在改变他的思想路径。谭伟平认为对生死的思考达到了哲思的角度,未来也可能在哲学深度上做进一步的探索。刘学认为谢宗玉是一位思想的行者,他的电影评论既是一种艺术的鉴赏,同时又是思想的表达,对人性的拷问,对善恶美丑的思辨,对人类命运的感怀,基于一种良知、一种责任,这使他的作品显得深刻厚。第三,与会者认为《时光的盛宴》体现了谢宗玉思想的独特性与原创性,表达的是个人的思想,体现了作家的主体意识和审美判断。王山认为谢宗玉的影评有一种偏执和自说自话的成分。余三定认为谢宗玉的影评是解读作品与抒发己见的有机结合,首先以解读作品为基础和前提,同时又抒发自己的独特见解。赵树勤认为谢宗玉的影评是自然、自在的风格,是谢宗玉的个人演说,作家不在乎写千篇一律的影评,不仅仅执着追踪于热点,而是关注对精品电影的新发现,这种发现或多或少是对经典的一种丰富与延伸,有别于当今电影的商业大潮中的粉丝向影评。龚自珍有诗云:“剑气箫心一例消。”马笑泉认为,谢宗玉的散文是剑气箫心并显,他的乡土散文托出了一颗敏感、细腻而略带忧伤的箫心,具有温润动人的力量,《时光的盛宴》则剑气纵横,显得冷峻和深遂。二者看似矛盾,却有着内在的逻辑性,正因为他有一颗充满爱意、向往美好事物的箫心,才能够面对现实的缺陷时拔剑而起,进行凌厉的追问和彻底的反思,以希求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从乡土散文到思辨性散文,与会者讨论了谢宗玉创作转变的路径,分析了这一转变的内外和外在动因与条件。聂茂找到了作家写影评的心灵冲动:第一是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直面中国的现实,发出自己的声音;第二这是一种文化乡愁,这种文化乡愁让人欲罢不能;第三,影评有先天的优势,可以把散文、小说一一探讨,可以将类似人权、民主、专政等等宏大话语或者敏感问题以另外的方式直接表达出来。罗宗宇认为谢宗玉写作转变的路径从感性过渡到理性,体现了作家越来越注重思考和精神探索的脉络,而这种转变有自身条件:其一是作为一个人文知识分子在当下的语境下的精神担当和责任感,其二是作家有意识的挑战精神和超越的努力,其三是观影量的积累让作家形成了个人的评判的观念和标准,最后是作家的个性气质决定。与会者认为这本影评写作可以看做一次历练和经验,是作家进行下一步写作的休息站和加油站,是一种写作的准备,是为未来创作确定方向和目标的过程。聂茂认为这是谢宗玉创作途中一次有意义的停顿,一种有意识对自我思想的清理,这样犀利、深邃且视角独特的创作尝试与其说是一种回顾,一种休息,毋宁说是对新的冲刺作准备。谢有顺认为《时光的盛宴》对于谢宗玉而言是一个很大的精神扩张,以西方文化为背景的主题有利于启发作家作写作的重新调整,这是对写作材料的一种咀嚼,让作家在未来可能写出主题更为厚重、广阔的作品,最终要实现个人写作空间的拓展,而作家气质的建立最终还是要回到散文和小说里,最后还是要借由他的写作遇见他这个人,遇见他的灵魂。

谢宗玉正处于创作的最佳年龄,正是属于自己创作的爬坡阶段,与会者充分肯定了谢宗玉在散文领域的成绩并予以期待,并建议谢宗玉未来的发展方向,结合作家的现在成就与发展方向进行分析和评论。与会者认为谢宗玉的创作扎根于湖湘大地之根,充分肯定并鼓励谢宗玉在未来立足于湖湘大地写作,作家本人和土地有着天然的血脉关系,故乡不仅仅是谢宗玉的写作材料,还是作家的情感之根、灵魂之根。董正宇将谢宗玉多年的散文创作比作一棵开花的树一样,这棵树从根部开始生根发芽、成长,然后到枝叶繁茂,有主干也有枝叶,这棵树的根是湖湘大地和中国文化,枝叶是各种各样的文体,各种文体都可涉猎,最后找到一个属于自己最佳的文体。谢有顺认为谢宗玉笔下的故乡不完全是地理学意义上的故乡,还是一种精神载体,谢宗玉主动自觉地构建自己的精神根据地,建构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赋予了故乡和记忆一种特殊的感受,把自己的心灵和身体,与动物、植物、山川、河流结合,把人、物、景同构在一个灵魂场域中,写出了一个地方的灵魂。龚爱林认为谢宗玉应该继续立足于湖湘大地写作,不离开湖湘大地,作家的创作才富有底气、富有生命力,如果离开了这个根基进行创作,就会缺乏撼人心魄的东西。罗宗宇表示,谢宗玉的创作应该对生命感悟、人生经历有适度的带入,将情感性和生命的体验性带入散文写作中,置身事外的抽离姿态会影响到散文的生命力,这一方面可以进一步开拓。在题材方面,可能不能完全局限于电影文本,可以对思想、文化现象作进一步拓展。

与会者同时也指出了谢宗玉创作存在的不足,并提出了很好的意见与建议,会议气氛热烈,讨论深入,交流充分,效果明显。董正宇认为《时光的盛宴》忽略了一些电影艺术技巧的书写,比如说镜头的运用、色彩及剪贴的技巧。另外,其中的一些思想较为小众化,难以引起所有人的共鸣。刘颋认为,谢宗玉的创作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突破目前“大老实”的状况,而做到创作的“大不老实”,作家目前的作品体量已经难以装下过于饱满、扎实的思考,对于问题的思考、对于事物的描写、对于细节的把握非常老实、到位,对社会问题、现象提出了深度的质疑、批判,但不要仅仅满足于此,不要让这种质疑和批判精神成为新的创作壁垒,而是在质疑和批判中中突破,真正形成属于作家下一步的创作资源和精神财富,达到新的大自在和大完满。

与会者还就中国文学和中国散文发展现状和一些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提出了当代散文既“热”又“寂寞”的发展面貌。谢有顺看到,中国当代文学存在越写越轻,越写越浅的问题,正在慢慢失去对重大问题的发现能力,近年来中国当地作家对人类共同的问题保持缄默,更多的是私人化写作,无法与社会实现深度对话,这对于中国当代文学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贾兴安联系湖南整体的散文创作现状,看到湖南乡土散文发展的问题并不在于开辟新的题材和领域,而在于在旧的题材和模式中寻求创新,时代和生活在更新,故乡在发展,作家对故乡的认知也在改变,当写作完全不同于前辈的写作,另外散文有乡村散文、文化散文、历史散文等多种模式,作家要从生活的表象中寻求适合自己表达的一套语言系统,从相似的土地背景中发掘尚未发现的新东西。聂茂谈到了当今文坛的散文热现象,举凡边走边看、地域文化、历史掌故、书斋资料、学术快餐、诗词解读,乃至个人回忆、日记和吃喝拉撒等等,什么题材都可以纳入到散文中,散文的门槛变低,成为大众化文体,同时由于散文不具备小说那样的叙述规模和框架结构,也不具备诗歌语言的缜密力度和抒情意味,使得散文家经常处于尴尬的境地中,不断地遭受嘲讽,而海量散文良莠不齐,也让好散文和好散文家便无可避免地被淹没和误解。董正宇表示,新文学发展的100年里,四大文体中取得最大成绩的无疑是小说,诗歌处于一直持续的发展之中,戏剧更多在经营领域较为发达,而他将散文评价为“最寂寞的文体”,跟现代文学的新散文取得的成绩、现代散文和古代散文的沟通相比,散文的发展中存在不容乐观的问题需要解决,这也是湖南省创办自己的散文创作学会,并举办个人专题散文创作研讨会的目的之一。

刘克邦最后做了会议总结,肯定了谢宗玉散文创作取得的成绩和对文坛做出的贡献,一是坚持精品创作,散文既有数量也有质量,他不图虚名,只求精品;二是他坚持在散文创作道路上不断探索与创新;三是坚持严谨的创作态度,谢宗玉先生以作家的良知,树立理性而严谨的散文创作风气,为人厚道、低调、诚恳,他不仅尊重文学、热爱文学,更是沉着冷静,潜心创作,他的创作兼收并蓄的,不仅散文很棒,他的小说也非常精彩,可谓是全面发展。同时,刘克邦看好散文的力量和生命力,他认为湖南作为散文的创作大省积淀了异常丰富的文化资源,也创造了卓越的成就,新世纪以来湖南散文作家自觉主动紧跟时代,不仅为湖南文学事业的兴旺和发展添砖加瓦,更为湖南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做出积极有益的贡献。

(作者单位: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 张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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