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素兰
用童心编织的“中国结”
——李少白儿童文学阅读印象
○汤素兰
李少白老师曾在关于创作的自述中说:“我的童话几乎是跟在孩子身后捡来的。”关于自己的儿童诗,他也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记得我在楚怡学校做副校长的时候,有一次,学校刚刚将所有的墙壁粉刷一新,不知哪个调皮的孩子在厕所的墙上踩了个“脚印”,很是刺眼。怎么办呢?做一个破案的福尔摩斯,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我很快写了一首小诗在学校广播里朗诵,题目就叫《白墙上的黑手印儿》,我有意将“脚印”改成了“手印”。这首诗,最先寄给了《小朋友》杂志,后来编辑将它转到了《儿童文学》。老一辈儿童文学家任溶溶盛赞此诗。这首诗后来成了我所有诗作中转载率最高的。
李少白老师的自述道出了他的作品之所以能经受时间的考验,得到一代又一代孩子喜爱的原因:它们是来自现实生活中的童心世界,是童心世界的真实的反映,也是现实生活中孩子们真实生活的反映。
坚持以童心写作,是李少白老师写作的出发点。他的许多作品,就是在孩子们活泼可爱的童年世界获得写作灵感的。比如有一次他在一户人家的客厅里发现门框上有许多道道,是一个孩子对自己成长的记录,于是,李少白老师写了这样一首有趣的诗:
《门框上有首奇怪的诗》
(注意:这首小诗有点奇怪,要倒着读才行,像上楼梯那样,从最下一行读起。)
你是不是也想站近比一比
哈!读到这里
多么有趣
瞧,这没写完的小诗
……
——这样高,我读四年级
——今天,我九岁了
——2010年“六一”
——2009年春节
——入队了!我1米1
——2008年9月1日
我这样高
门框上写着这样一首小诗
在一个孩子的家里
这首诗从内容到形式充满童趣,是李少白老师以自己的童心对孩子的童心世界的呼应与摹写。因为其来自于真实的童心世界,所以超乎想象地精彩。这种超乎想象的精彩,我以为就是儿童文学理论家刘绪源先生所强调的儿童文学的“质感”。刘绪源先生认为,文学作品中最动人的细节在于其“质感”,而文学的质感是由那些“编不出来”的细节组成的,“那就只能是生活的赐予,是你生命经历中所偶遇的,是你长期积累的独到的发现和体验。”李少白老师的作品就充满了这种独特的发现与体验,因为他是一个富于童心的人,也是一个一直与孩子打交道、浸淫于童心世界的人。
“童心”是李少白老师写作的起点,也是写作的最后落脚点。儿童文学是写给孩子阅读并希望他们能获得真善美的熏陶与影响的文学。只有了解孩子,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渴望什么,也只有了解孩子,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缺乏什么。李少白老师的童诗,往往从孩子的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却又不止于此,而是通过有趣的故事和生动的细节,教给孩子做人的道理。因此,他在作品的最后,常常会导向正面的教育。如在《长胡子的娃娃》中最后警醒孩子:“不爱书的孩子/书也不爱他”;在《小猫对蝴蝶说》里,作者反转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小猫钓鱼》的故事,写出了一只珍惜友情、热爱生命的小猫:“唉,这些人哪/也真傻/友情和鱼哪个重要/他们都不知道。”
除了童心之外,我认为“民族性”是李少白老师作品的又一个鲜明特色。读李少白老师的作品,总会让我联想到“中国结”。
中国结是中国特有的编织艺术形式。灵巧的编织艺人仅用一根丝线编结,就形成了造型独特、绚丽多彩、寓意深刻、内涵丰富的中国传统吉祥装饰物品——中国结。李少白老师的童话、童谣和童诗,就是他用文字为孩子们精心编织的中国结。
《笑:一个中国字在国外》是我最早读到的一篇李少白老师的童话。如果语言不通,一个中国人在国外一定会闹出不少笑话,那么,一个中国字到了国外会怎样呢?“笑”字到了国外,变成了一个小精灵,虽然外国人不认识它,它却用自己的笑意帮助珍妮的爸爸妈妈找回了爱情,重新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我惊叹李少白老师这巧妙的童话构思。在这个故事里,李少白老师的童话想象是建立在中国文字的象形、会意基础上的,既符合事理的逻辑,又令人耳目一新。
《三个和尚》的故事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李少白老师为这三个著名的和尚写了《新传》。在他们的新传里,李少白老师常将生活中的悖反融入其中,让作品充满喜剧色彩,传达出对现实生活中种种现象的讽喻与思考。
童谣是儿童最早接触的文学样式。口耳相传的传统童谣几乎成为了每个孩子最早的母语滋养。然而,时代在发展,新时代的孩子需要新的童谣。但童谣看似简单,却是最难于写作的。许多作家能写好长篇小说、童话,却不见得能写琅琅上口的童谣。李少白老师却是写作新童谣的高手。他的童谣,有对于传统形式的继承和创新,有作家个人独特的生活感悟与诗情画意,更有新时代内容的巧妙传达。比如《下雪了》:“下雪人!/下雪了!/小路变胖了,/小屋长高了,/世界变白了,/娃娃的鼻子,/变红了!”这首童谣采用了传统童谣“子了歌”的形式,却写出了下雪之后世界一片银白的诗情画意和孩子在雪中玩耍的情趣,而这种“诗情画意”与“儿童情趣”在传统童谣里是难得一见的。又比如童谣《大家乐》:“花儿开,/我不采。/蝴蝶飞,/我不追。/蜻蜓落,/我不捉。/它们快乐,/我快乐。”在琅琅上口的童谣里,表达了尊重生命、热爱自然的现代主题。
李少白老师说过,他的创作,有三次转折:“由写歌词到儿童诗,这大致是我文学创作的前两个拐点,第三个拐点则是由写诗到写童话。”从写歌词起步到写儿童诗、新童谣,李少白老师的语言都特别讲究形式的整齐和音韵的和谐。这也是李少白老师儿童文学创作的一大特色。他的诗歌语言注意节奏和音韵,读来琅琅上口。他的童话语言也特别富于口语化和讲述性,明白晓畅。
今天的中国面向着一个开放多元的世界。中国的儿童文学更是从发韧之初便置身于世界儿童文学的大系统之中,对世界儿童文学多有借鉴。当我们在与世界优秀的儿童文学进行对话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思考如何写出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的儿童文学,才能体现出中国儿童文学的民族特色,并丰富世界儿童文学。重新审读李少白老师的儿童文学作品,我们会发现,无论是他的童话、童谣还是童诗,都是来自于中国本土的。他的诗歌语言深受传统童谣的影响,讲究音韵的和谐和事物的比兴。他的童话故事,人物形象是极为本土的,故事结构与讲述方式也和中国民间故事一脉相承。因此,他的写作,对我们今天的儿童文学写作者,具有启示意义。曹文轩先生在谈到当下的中国儿童文学创作时也说,中国儿童文学并不缺少“想象力”而是缺少“记忆力”,这“记忆力”就是指对于中国文化和中国现实的记忆。李少白老师的作品恰恰具有丰富的中国现实记忆与深厚的中国文化记忆。这些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就像李少白老师用童心精心编织的中国结,是献给中国孩子童年的珍贵礼物。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