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军
故乡那头耕牛
□杨国军
我的童年充满了辛酸,而成长的足迹无不来自于父老乡亲的深情关爱。每当皓月当空,凝视着皎洁柔和的月光,我便想起了那苦难的岁月。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不到十岁的我,在父母哥姐辛勤劳作的耳濡目染下,心智早熟。挑水、劈柴,学做一般性的农活,已是很平常的事。而最令父母高兴的是我做牧童时,把生产队里派给我家饲养的耕牛,喂得膘肥体壮,在那以记工分为报酬的年代里,我们家的生活水准由此得到稍许改善,至今想起都那样令人开心。
说起生产队里派给我们家里餵养的这头耕牛,还有一段来历。原来这头耕牛,以前是一个单身汉饲养,因为他懒惰,总是给耕牛一味地餵养稻草,这头耕牛便长得十分瘦小,在犁田耕地时不但速度慢,犁过的田地根本达不到播种栽植的要求。单身汉为此受到大队干部、生产队长的严厉批评,不但取消了他饲养耕牛获得补助工分的照顾,而且还处罚了100斤粮食。
眼见这头耕牛病秧秧的,生产队长开出比饲养一般耕牛成倍的工分,号召乡亲们把它餵养好。可一天过去了,两天三天过去了,还是无人去领养。无奈之下,生产队长(我的幺叔)只得做我父亲的工作,说,四哥,你就把这头耕牛领回家去饲养,算是支持我的工作,我看侄子军娃(幼时我的乳名)很聪慧,会餵养好的。父亲看着兄弟的情面答应了。幺叔说,已是秋天了,明年大春生产急需耕牛犁田,你一定得想法让这头耕牛长得虎虎实实,犁地犁田劲酣气足。
带着父亲对幺叔的承诺,怀揣着父亲对我的希望,那头耕牛成了我五年的伙伴。为了餵养好这头耕牛,每天早晨迎着第一缕朝霞,餵踏着晶莹的露珠,我牵着这头耕牛,到水草长得茂盛鲜嫩的山间或是小溪旁,让耕牛吃上鲜嫩的青草。为不使耕牛在上学时挨饿,我一边放牧,一边四处搜寻耕牛爱吃的“美味佳肴”。我背上大背篓,手握镰刀,割上大背篓青草,让耕牛在上午犁地休息片刻,能吃上足够的食草。下午放学回家,来不及温习老师布置的作业,就牵着耕牛到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挑选其他耕牛没有去的地方,以让耕牛天天美餐,日日饱食。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慢慢地,这头耕牛一天天雄健了。有时候我骑上它,轻轻一拍屁股,它便如同腾飞的骏马,一口气能跑数里。
为了让它永远充满朝气,浑身散发使不尽的力量,我真可谓煞费苦心,耗尽了精力。耕牛同人一样,它也需要精心呵护照料。为了让耕牛在夜晚睡得好,我向父亲建议将原来的牛棚进行改建。于是,黄昏时刻,父子俩不辞辛苦把支撑牛栏的腐木,换成结实的新木料,棚顶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稻草,买上油纸用粗壮结实的绳子系得严严实实,牛栏透风的部位用玉米杆层层围得结结实实。由此,我们家餵养的这头耕牛,白天吃着青嫩的鲜草,夜晚不受秋风、寒气的侵袭。看着天天精气十足吼若宏钟的耕牛,我是多么地惬意!
但不久,这头耕牛突然间变得很萎靡,给的美味的嫩草也吃得少,我焦急万分。父亲请来了兽医,兽医摸了摸萎靡不振的耕牛,又查看了牙口,说我们只顾得牛吃得营养,却对它的生存环境,如清洁卫生没有处理好。是啊,牛应该和人一样,睡在干净、明亮的牛棚里,这样它才会安稳。按照兽医的指点,我格外关心起这头耕牛的居住环境了。每天至少将它拉出的屎尿清理三次,还用井水对它的“住处”逐一浇洗。一个月过去,这头耕牛又恢复了先前的体健与雄壮。在冬天暖融融的阳光下,我骑上它,在开阔的土地上,让它享受大自然的阳光,呼吸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到了冬天,由于无青草可吃,我就用心餵它稻草。我一改那些甩一把,或是将一大堆稻草扔进牛棚里的传统餵养方法,我先是将稻草有泥巴的地方用水清洗干净,然后用砍刀,一刀一刀地割成长短一致的稻草饲料,还时不时地提着水倒进牛槽里,耕牛因此吃得特别欢。到了第二年春天,我家餵养的这头耕牛不仅长得又高又大,而且十分强健,浑身看都有使不完的力量。
春播开始了,当生产队长的幺叔叫我把耕牛牵到田里让他看时,幺叔当时兴奋的劲头就别提了,直说你小子把一头瘦弱的耕牛餵养得这么让人喜爱,证明你做什么事都用心,好侄儿,你将来会有出息的。幺叔一席话,我只觉得一股暖流充溢全身。
此后,这头耕牛天天全勤出工,特别是大战红五月时,晚上打着火把也犁地耕田。一般的耕牛一天犁一亩左右,而这头耕牛却要耕地二亩半甚至三亩。更为可喜的是,在老农的引领下,它所耕之地,都深浅适度,而且经它犁过的田土播下的粮食总是产量高,颗粒饱满。在那以大集体生产制为主的年代里,我们家也因这头耕牛获取了比别人家多一点的工分报酬,每年生产队里办理决算时,我们家总是比别人领得的粮食多,有时还能得到一些小额的现金。
七十年代末,田土下户了,这头耕牛还继续劳作了两年。两年后,耕牛的生命划上了句号。我们家坚决不同意当作牛肉卖,把它埋葬在一座山岗上。
故乡那头耕牛,我童年的伙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不知乡邻们是否还记得它,但它却深深地印进了我脑海,只要一想到它,就思绪万千。它陪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帮助家庭度过了难关,它成为了我永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