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嘲笑他将桑树种错了地方

文-空心人小恍

不必嘲笑他将桑树种错了地方

文-空心人小恍

那些看起来如捕风一般的努力，譬如植桑，

谁能说没有意义？！

宋武帝永初二年（421），陶渊明五十七岁。

那一年他突然心血来潮，拿出南山种菊的热情，在长江边上种了许多桑树，用了三年养到枝繁叶茂，却不料一腔热血错了地方，一夕之间“山河变色”，洪水滔滔，把桑树连根拔起，养蚕、缫丝都成了浮云。

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

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

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

春蚕既无食，寒衣欲谁待。

本不植高原，今日复何悔。

陶渊明终究还是一个豁达的人。就算三年的努力白费也不过写一句“忽植山河改”，事实上看到努力毫无结果后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潇洒，那会让努力显得毫无价值。

我也曾是一个不潇洒的小孩，暗地里付出了许多，又担心这努力的姿势太过笨拙。高考前经常看书至凌晨，周末回家在父母面前却总是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于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每每扼腕，在他们眼里我只要再努力一点儿就可以改变现状。之所以这样大概就是因为惧怕，怕付出太多却一无所获，怕被人讥讽:“那个人怎么这样笨啊，那么努力最后也不过上了所一般的大学。”他人的言语就像海风塑造岩石，不知不觉改变着一个人的形状。然而终究有过无能为力的时候。工作后，中级职称考试成了最难攻克的壁垒，一次一次挑灯夜战最后总是败下阵来。第三次考试终于通过，证件却被一个粗心的同事丢失了，在被告知只能明年重考时心里是崩溃的，昔时辛苦维持的云淡风轻终于不在，一瞬间只觉得之前的努力尽成空了。

能别这样残酷么？能别这样让人灰心丧气么？没办法，就是如此，人生中“努力”就像一场赌局，押上的是你所付出的辛苦、期翼，或许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原点，很可能你付出许多收获却少得可怜；甚至，全无结果。

那么你赌吗？

我想那个著名的情圣盖茨比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赌下去。读《了不起的盖茨比》时已经青春不再，少了一往无前的执拗，反反复复只是想，这个男人是爱上黛西的什么呢？或许只是她代表的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又或者他只是爱上自己想象中的一个幻影。他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外面等待一盏灯亮起来，不知道在别人眼睛里他才是那盏灯。所以黛西的丈夫汤姆其实是输了的，再多的赞美都比不上一个人深沉等待中积聚的情思。

我是佩服这些人的，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在结果渺不可知的时候依然能挺身上前。

可是我们不知不觉也会活成勇敢的人，谁没有为一件事热切地争取过呢？努力或许没有结果，但是不去，你便连身入局中的机会也没有。更多时候，我们是宁愿不知道结果，被前面一星微弱的灯火照着，也能赶很远的路。就算失败了，也安慰自己，毕竟是成长了，毕竟在追寻中自我的那份努力，就已经很“燃”了。有时候只是为了试试自己可以努力到什么程度，也值得为一个看似不切实际的目标付出。生如此短促，主动上前与被动选择实则殊途同归。既然选择了就走下去吧，那是我们的坚持和孤勇。

所以，就让陶渊明先生在长江边上安安静静种他的桑树吧，不必嘲笑他种错了地方，即使把桑树种到了平地，谁又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反正，他有大把时间可以种菊、饮酒，光阴滔滔如逝水。一些人认定努力和结果不能成正比时，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一些人拧着眉头偏要走下去，一些人智慧通达，一些人把日子过成了诗，躺在泥泞里自得其乐地仰望月亮。

那些看起来如捕风一般的努力，譬如植桑，谁能说没有意义？！

责任编辑：刘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