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钺
传媒与曲艺关系论
■蔡钺
曲艺艺术门类庞大,种类繁多,不过都有着共同的特点:以口语叙述,用说唱表演。这个特征使得曲艺根植于大众,为观众所喜闻乐见,她可以在市井酒肆、书场茶楼说唱,与贩夫走卒、民众小吏互动;她也能登上大雅之堂,为帝王将相谏言说史、解闷取乐,因此,我们说曲艺源自于“草根”,是最接地气的艺术门类之一。
如今我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欣赏曲艺、了解曲艺,现代传媒用它无所不在的触角将这门艺术送进了千家万户,不过若是探讨曲艺和传媒之间的关系,以及她又是如何传播的,我们还得从历史的长河中一步步地梳理出它们之间的脉络来。
早在远古时期,我国早期人类活动中,“人在劳动时,既用歌吟以自娱,借它忘却劳苦,则到休息时,亦必要寻一种事情消遣闲暇。这些事情,就是彼此谈论故事,而这谈论故事,正是小说的起源。”(鲁迅《中国小说的变迁》)其实歌吟、谈论故事不仅是小说的起源,也是曲艺的起源。到了文字出现之后,曲艺开始有了自己在历史典籍中的鸿泥雪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诗经》里面有很多作品是“唱故事”的,虽然很不完整,缺乏故事性,但不可否认的是,曲艺的印记已经深深浸入到了这部巨著中,也就是说,曲艺已经在古代神话和先秦寓言中发芽开花,传播流传。
从历史上看,对曲艺有着系统性传播的应该是汉武帝时建立的乐府。这是一个宫廷音乐机构,在所收集的民歌中,出现了较为完整的带有曲艺色彩的叙事歌曲;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重要的曲艺元素也脱颖而出,这就是俳优的出现。所谓俳优,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上说:“俳,戏也。”意思是俳优是宫廷弄臣,而弄臣是在君王面前以歌舞的形式插科打诨的人,当然在取悦君王的同时,也有一定谏劝的因素,但讲故事和说笑话的形式使得曲艺的某些特点初步呈现。也就是说那个时期的曲艺传播者是俳优,传媒是乐府。
到了隋唐,各种曲艺形式开始逐步定型。比如说故事的“话本”、唱故事的“词文”、诵故事的“俗赋”、说唱故事的“变文”及演滑稽的“参军戏”等等。而且这些具备了今日曲艺特征的演出迎来了传播发展的新机遇,因为在这个时候,另一个重要的曲艺传播元素出现了,那就是专门演出场所的出现。这种固定的演出场所和开始规范化的演出形式,使得广大群众把这种娱乐变成在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使我国古代曲艺走向成熟。
随着雕版印刷术的发明,纸质媒介出现在大众市肆,很多曲艺话本开始到处传阅。到了明清时期,我国古代长篇小说出现,最有名的我国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就是在民间评书家演说的“花和尚”、“武行者”、“石头孙立”、“青面兽”等书目的基础上由施耐庵综合改写出来的。反过来由小说改编成曲艺的更是不胜枚举,著名的有《白蛇传》《三笑》等等,所以说当时大量出现的话本体长篇小说成为一种重要的传播媒介,不仅使得曲艺艺术变成文字而广为流传,而且还和曲艺书目相互影响,相互交融。
到了清末民初,开埠的上海成为我国经济中心,随着民国建立,南京又成为了我国的政治中心,在这三百多公里的距离里聚集了我国政经界的精华。当其时,秦淮河畔,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歌舞升平。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全新的传播媒介悄然进入我国,并迅速的流行于世,这就是广播电影和唱机唱片的出现。它新潮海派、奇特便民,迅速走进了千家万户。
这些全新的传播方式尤以广播电台的覆盖面为甚,这种在当时出现的新媒介,能把同一个时间里发生事情的受众面几乎无限的放大,以往只有在书场茶社中几百人欣赏的表演形式骤然成百上千倍的扩展。当时在上海,广播电台就有数百家,相互之间的竞争也很是激烈,为了抓住听众,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于是在民众间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曲艺、戏剧等艺术形式就成为广播电台争相邀约的对象。它们请来知名大家在电台演说曲目,献艺献技,王少堂、梅兰芳、周信芳、徐云志等人均是大受欢迎,不仅电台的收听率上升,而且使这些艺术门类拥有了更多的拥趸和粉丝。不过,我们知道,曲艺是以说唱为主要表演手段的艺术,虽然以语言为主,但是视觉感受亦是极为重要,比如演员的面风、手风、起角色等等,这对演出时感染观众,抓住听众,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那么,对于在广播电台演出的曲艺艺术,是不可能和观众面对面,更不用说和观众现场交流互动,可以说在广播这个传媒空间里曲艺的“说唱”被无限放大了,其他的表演手法无法实施,无法做到,当时这个问题不仅仅对曲艺,戏剧等其他艺术门类也同样面临。
我们的这些艺术家们在面对全新的传媒,全新的问题时,他们采取的对策是积极应对,想方设法努力的去解决,去适应。他们在说表上下功夫,将每一个场景表述得更加细腻;同时在语气上更加注意各个人物之间的区别,更加个性化,在只能“闻其声”的电台演出中尽一切可能在观众的脑海里虚拟出一个个画面,一个个人物。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成功的,而且对演员本身技艺的提高也是具有极大的推进作用。
无庸置疑,广播电台这种传媒的出现极大地推动了曲艺艺术的发展,让这门艺术获得了更大的影响力,聚集了更多的听众,有了更强的传播力。
到了八十年代,电视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由中央电视台独家播出到如今几百个电视台两千多个频道近三百个上星卫视,这种媒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成为老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娱乐休闲方式。
从春晚上,我们可以看到曲艺艺术再一次和电视媒体完成了相互融合,相声、小品、二人转等等各种曲艺形式在电视里得以展现,广大观众坐在家里认识曲艺,欣赏曲艺,这对提高曲艺影响力,增强曲艺艺术的受众面、覆盖面和普及曲艺艺术起到了极为巨大的推动作用。
电视传媒,特别是晚会、综艺类节目播出了大量曲艺节目,不过由于电视的播出有其特殊性,需要的节目一般短小精悍,对舞台、灯光、音响的要求需要对被选中的节目重新包装,为了满足视觉效果,有的还要加上伴舞,配上视频,故而对以往书场演出,对服装要求不是很高,经常书台上下交流互动的曲艺表演形式提出了挑战。我们的演员在台上被面灯经常照射的看不到台下,更不要说和观众交流,在看不到现场反应的情况下,很多艺术表现手法就使不出来。
另一方面,曲艺有很多门类的经典书目是长篇,一般在码头上长的能演大半年,短的十天半个月,这些书目流传数百年,是曲种传承的精髓,也是最能体现艺人技艺好坏的试金石,广播可以每天连续播出,而电视就很少能这样,虽然也有录制长篇,不过收音机可以携带,电视是个大家伙,同时现代社会生活的快节奏,工作的繁忙,是不可能让人天天找个电视并在固定的时间观看的,因此这些因素让曲艺的长篇书目很少播出,就是播出也收视率不高。解决这个问题主要通过两种途径。一是要曲艺演员自己自觉钻研技艺,经常性在码头书场开演长篇经典书目,这些书目在民间是有巨大观众群的,同时又能锻炼提高自己。二是电视传媒加大扶持力度,多给传统经典一些播出时间。
还有一个方面,曲艺艺术在和电视媒体融合的过程中有很多曲种产生了变化。由于要适应电视节目的播出,曲艺在表演过程中要面对各个方面的影响,如上文提到的灯光、服装、伴舞等等,这从某个角度上说是丰富了曲艺表演的表现手法,但也在另一个角度上使得以往的曲艺艺术在和其他艺术门类相融合的过程中开始产生变异,一些和传统不一样的演出形式开始出现,如摇滚快板、情景相声剧、音舞评弹、小品相声等等。我们姑且不论这些是不是即将诞生的新曲种,因为这还要等待时间来检验,我们只能说曲艺艺术在不断丰富着自己,采集营养,她自古以来的那种强大的生命力再次启动,在电视媒体的帮助下,不断提高自己,完善自己。
我们生活的世界里,如今还有一个虚拟的网络空间存在。在那个世界里,海量的信息,各种各样的娱乐形式,新闻体育、政治经济、天气星座,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同样的,曲艺艺术在这里也占有一席之地。各种曲艺网站、微信平台、链接秒拍等等,铺天盖地。
这里提出的是这么一个问题,就是曲艺艺术的创作表演开始大众化了。
以往的曲艺爱好者,不乏“老听客”、坐庄听客,也有自发的票友演出,但那也是自娱自乐,自弹自唱。如今在网络里我们看到了许多各种曲艺形式的原创作品,他们来自民间,来自老百姓,网络的开放性让这些曲艺爱好者把作品搬上了视频,虽然这些作品大都一般,不过热情高涨,其中有的点击率还不错,加上其他网友第一时间的点评,形成一定的轰动效应,所以这种形式是网络世界特有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每个人都能“玩”曲艺了,而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种现象有它积极的一面,培养了一批爱好者,使得曲艺更加和普通百姓娱乐在一起,其中的好段子好演员也由此脱颖而出。最近在江苏,陈峰宁用南京话说的相声迅速走红,这和网络的宣传密不可分,一个网络团队系统策划了这个案例,这是一次曲艺艺术和网络媒体成功的组合。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网络世界良莠不齐,充斥着不少垃圾糟粕,这不仅仅是那些“恶搞”型作品,还有一些早已被摒弃的“黄段子”也死灰复燃,还有一些作品违反了曲艺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乱用表现手法等等。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首先是网络世界要规范完善自身的监管机制;其次,曲艺界人士要洁身自好,不能为了成名,为了点击率而去同流合污,这样下去最终只能毁掉曲艺事业,毁掉自己;对于网民的自发创作,我们要循循善诱,给他们学习曲艺基本知识的教学软件,这种软件的设计要和专业的网络策划宣传团队联姻联手,用先进的包装技巧抓住受众,枯燥乏味教条式的软件在如今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是无法立足的,只有顺应创新,才能为大众所接受。
总之,曲艺艺术就自身来说,受书场面积、地域差异等因素的局限,在传播影响方面是无法和广播电视网络等传媒相提并论的。如今,这些现代媒体的介入,使曲艺艺术走向了千家万户,我们曲艺人也在不断的锻炼自己,他们所形成的合力给曲艺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我们衷心期待现代媒体和曲艺艺术的结合能如鱼得水,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