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聂伟
专栏
张士超,你到底把《小门神》的海报放在哪里了?
文/聂伟
著名学者
专业影迷与批评家、上海大学教授
代表著作:《华语电影与泛亚实践》《文学都市与影像民间》 等
元旦开画,吉兆当头的《小门神》被国产动画业界寄寓良多。且不说片方的积年努力,不算互联网影业的海量计算投入,仅看排片表的一番苦心美意就知道,国产动画片是有多么的想搭上“节庆文化”的东风,传统IP是多么有必要完成现代化与本土化的融合。
从网络的反应看,不止一位观众怀着良好的期许,预祝又一位“大圣级”的国产动漫英雄将再度载誉“归来”。去年暑期档里偏向成人动画的《大圣归来》在搅动全国“自来水”的同时,也暗暗点燃了70后、80后的童年记忆。他们成为“合家欢电影”的购买主力,以另一种“众筹”的方式带上与自己当年岁数相仿的孩子,通过3D眼镜集体重温每一年暑假里的少年狂欢。所谓文化的传承,就存在于这种温文延续的链条里:父母和孩子拥有共同的观看记忆,曾经让父母童年欢喜开怀的孙悟空,依旧能获得迷恋炫酷技术的新一代孩子们的喜爱。《小门神》在创作之初有意担起同样的文化期待,片中的神祇形象足够喜闻乐见,门神、八仙、土地爷,这些人物形象的民间知名度和口碑堪称双高。
然而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保障,《小门神》的票房自元旦当日上映后就开始一路下滑,就连全国休假的黄金档期都没能止住颓势。观众不仅没能重新唤醒儿时的美梦,相反,常常被纠结含混的故事搞懵,被立意不明的人物搞懵,被影片中忽而美国范忽而日本风的人物行为设计搞懵,预定的审美期待没有得到满足。不知有多少人感叹:原来《小门神》真的只有海报最好看。那个号称一百余人的技术团队,8000万个小时的渲染,终究是错付了努力。
《小门神》的故事哪里出错了呢?《小门神》的人物怎么就没能俘获人心呢?也许,以游戏打怪作为故事推进主线,本身就是一次冒险的偷懒。“打怪”逻辑固然可以容纳很多特效画面,可以比较顺畅地架构故事中的冲突和矛盾,然而简单的线条化分类,无以表现出中心人物与情节枝干之间的血肉关联。一身白衣的帅气神荼不肯蜗居于度朔山空耗岁月,试图采取的策略是“养敌以自重”。应该说这是一个隐藏得非常好的故事线索,也是华夏传统故事中比比常见的历史场景。而电影本身对此也做了一笔更加通俗易懂的现代改写,让神荼在放虎归山的前一刻忽然认识到了自己在思想方面的错误,于是在成全自我和造福人间百姓之间做出了绝对正确的抉择。这个行为设计在当前的国产动画电影中殊为难得,其中包含了人物前后命运的转折,实现了“情节包蕴点”的要求。但遗憾的是,此时整部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几乎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为人物的完形升华和情节的突然逆转提供足够的情感冲击力。于是,“张士超之问” 油然而生:当内容短板无法弥补,无法入门的怨念就转换为特效技术的咏叹调,哪怕最后的火海构图与前一段封印大战中的花海画面似曾相识,哪怕那打斗的动作轨迹已经不止一次地再现。
一味倚重于技术打磨的《小门神》仿佛是寓言故事里面用筛子舀水的渔夫,指望着用刻苦工夫换来感天动地,期待奇迹发生。殊不知,被悦目海报吸引进场的老少观众们的观看兴趣已被耗尽,带来期待成本的巨大坍塌。有的观众在讨论电影可能衍生的动漫手办市场,大概觉得集全那些如跟在花灯车后的胖娃娃们倒也不错。即使有的男娃娃贪馋,有的女娃娃乖张,可那红彤彤的圆脸憨萌,确是像极了中国的传统年画,远胜好莱坞的小黄人许多。这或许倒不失为拯救同类型电影的一种新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