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 飞 刘海云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实证研究
聂 飞 刘海云
近年来中国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迅速发展。深入研究对外直接投资的结构及其效应,有助于理解对外直接投资影响母国产业结构升级或区际产业转移的发生机制。利用系统GMM方法分析2003-2012年中国城市各类动机OFDI的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研究显示,东部城市OFDI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受效率搜寻型OFDI的影响,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向中西部城市的“扩张型”制造业转移较为明显,而受技术和市场搜寻型OFDI的综合影响,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向中西部城市的“衰退型”制造业转移较为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金融危机之后,东部城市技术搜寻型OFDI有所增强,并扩大了对中西部城市传统制造业的转移规模,且东部城市对中西部不同层级城市的制造业转移效应均存在差异。最后就如何通过OFDI来促进国内区域间制造业平衡发展提出了相应的政策思考。
中国制造业; 对外直接投资; 区际产业转移效应
近十年来,中国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简称OFDI)发展迅猛,已经成为推动开放型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但制造业OFDI区域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日益突出,逐渐形成了东部地区规模高度集聚,中西部地区相对薄弱的空间格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3年,东部地区制造业OFDI存量占全国制造业OFDI总存量的近70%,约为中西部地区制造业OFDI存量总和的2.3倍。与此同时,“走出去”战略的实施不仅使东部地区获得了制造业调整的动力,也间接促进了东部地区向中西部地区更为频繁的制造业转移。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要不断完善全方位的对外开放格局,打造分工协作、优势互补、均衡协调的区域开放格局。因此,研究OFDI对于区际制造业转移的作用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产业转移是指由于资源供给或产品需求条件发生变化后,某些产业从某一国家(地区)转移到另一国家(地区)的经济过程。早期研究奠定了产业转移的理论基础。由日本经济学家Akamatsu(1935)[1]提出的雁形发展模式最早解释了日本因比较优势动态变化而将劳动密集型产业依次转移至东亚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现象。在此基础上,Kojima(1978)[2]提出“边际产业扩张论”,认为母国产业结构调整和对外产业转移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产业转移是产业结构调整的表现形式和主要手段。Vernon(1966)[3]提出的“产品周期理论”将国际雁形产业转移模式和产品生命周期特征结合起来,对产业发展阶段和比较优势变化的相关性进行了详细论述和总结。然而就独立的大国经济而言,由于地区间产业结构及发展水平的差异性,产业转移主要表现为区际间要素流动和生产专业化的转变。
OFDI一直被视为母国比较优势动态转变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外部动力,通过对“OFDI的结构效应”的研究,有助于理解OFDI影响母国产业结构升级或区际产业转移的发生机制。Cantewell和Tolentino(1990)[4]在其提出的“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理论中对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技术创新活动的“学习效应”特征进行了详细探讨,并论证了发展中国家通过逆梯度OFDI而主动掌握核心技术和推动国内产业结构升级的可能性。Dunning和Lundan(2008)[5]在对典型国家OFDI动机考证基础上,提出了“战略资产投资学说”,系统说明了获取国外诸如技术、知识等战略资产对于母国比较优势转变和结构升级的重要性。同时在实证研究方面,OFDI对母国产业结构调整的正向效应也获得了诸多学者研究结论的支持。Elia等(2009)[6]运用似不相关回归模型研究OFDI对意大利产业劳动力和技术构成结构发现,通过跨国公司的资源寻求型OFDI,意大利劳动密集型产业被转移至低收入国家,而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则被保留下来,并最终提高了国内产业技术水平。Damijan等(2014)[7]运用系统GMM方法,对东欧九国微观企业投资数据的研究发现,企业OFDI存在异质性,实力较强的企业更倾向于海外投资,通过企业投资“自选择”效应能实现东欧九国较好的逆向技术溢出和国内产业结构升级。冯春晓(2009)[8]通过对OFDI对制造业结构升级影响的面板协整检验和格兰杰因果检验发现,中国OFDI能有效促进制造业结构高度化和资源的有效配置。郑磊(2012)[9]运用灰色关联度法研究中国投资东盟对国内产业结构影响发现,中国与东盟国家的经济互补性较强,中国对东盟国家制造业投资对国内产业结构升级起到了较强推动作用。
另外,以Krugman (1996)[10]为首的新经济地理学家认为产业中心的市场竞争加剧构成了区域产业专业化生产的分散力,尤其当产业中心市场容量有限或受制于市场需求饱和时,拓宽区外市场和增加产业市场销售额便成为区际产业转移的重要目标。OFDI作为产业资本输出的过程,也会对母国各区域市场规模产生影响,反过来母国市场规模变化又促使其根据比较优势转变而采取差异化产业转移策略,但目前鲜有文献对此进行论证。综上,结合OFDI的本地市场效应和区域间比较优势来分析OFDI的国内区域产业转移效应问题显得十分必要。
基于此,本文选取制造业为研究对象,试图回答以下两个问题:在我国OFDI高度集聚分布的背景下,东部地区OFDI是否会对中西部地区制造业规模产生影响?如果这一影响存在,那么,由于东部地区OFDI动机和制造业结构的差异,区际制造业转移具体路径又是否会发生变化,会发生什么样变化?本研究在讨论母国OFDI国内区域产业转移效应发生机制的基础上,通过距离平减因子权重矩阵构建含OFDI及其与动机因素交互项的动态模型,并运用2003-2012年间169个地级城市面板数据进行相应实证检验。
基于Dunning(2009)[11]对投资动机的分类,本文重点探讨效率、技术和市场搜寻型这三类OFDI可能存在的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发生机制。为了形象地说明这一问题,假设母国由i和j两个地区构成,两区域市场规模或要素禀赋存在差异。其中地区i构成母国OFDI的主要来源区,通过OFDI的本地市场效应将会对地区i的制造业产品市场需求产生更大影响,由此将导致地区i选择差异化国内区域产业转移策略。下面将讨论多重动机导向OFDI如何实现制造业由地区i向地区j转移。
效率搜寻型OFDI是指母国因工资上涨以节约成本和提高效率为主要动机,对劳动力较丰裕的东道国进行投资,可能通过出口替代效应、市场竞争效应和生产替代效应对母国地区i的国外和区内制造业市场规模产生威胁。具体而言:出口替代效应表现为效率搜寻型OFDI会导致地区i对东道国制造业产品出口规模的直接缩减。直接投资建厂的好处在于,能够在运用东道国廉价生产要素生产的同时,就近供给产品以节约运输成本,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东道国对地区i出口产品需求的减少。市场竞争效应表现为东道国可利用地区i效率搜寻型OFDI向其转移制造业的契机,通过承接地区i较成熟的生产流程来强化其制造业分工地位。最终将会表现为东道国制造业产品出口规模和质量的上升,同时也会压缩地区i原有的国际市场份额。生产替代效应则是市场竞争效应的极端情形,即当东道国最大限度地发挥承接地区i制造业的比较优势时,那么地区i原有的国际市场份额不仅完全会被东道国占据,而且母国地区i的制造业产品价格优势基本丧失,地区i市场需求反而会更青睐于生产成本和进口价格更低的东道国制造业产品,最终将形成进口对母国地区i本地生产的替代。
市场搜寻型OFDI是指母国因市场饱和以扩大在东道国的市场份额为主要动机的投资类型,可能通过资本转移效应对地区i的区内制造业市场规模构成威胁。资本转移效应表现为为了满足东道国对高端制造业产品的需求,母国地区i会主动调整国内制造业生产结构,引导资本要素由传统低端制造业向高端制造业流动,从而实现比较优势的动态转变。技术搜寻型OFDI是指母国因技术升级受阻为获取东道国知识技术等战略性资产为主要动机的投资类型,可能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对地区i的区内市场规模构成威胁。技术溢出效应表现为技术搜寻型OFDI有利于母国地区i获得和掌握东道国更为先进、核心的生产技术,实现制造业全行业技术溢出、生产率水平提升和结构升级。上述两类动机模式OFDI均会导致母国地区i传统制造业生产优势被削弱,制造业分工地位得到同步提升。
虽然我们从效率搜寻型OFDI的需求侧以及市场、技术搜寻型OFDI的供给侧对地区i制造业比较优势变化进行了论述,但还应注意到,在此影响之下,母国地区i对地区j采取的产业转移策略也存在差异。当母国地区j的市场规模较大时,由于效率搜寻型OFDI的出口替代和市场竞争效应主要会压缩母国地区i制造业的国外市场份额,但对其制造业比较优势并未产生根本冲击,那么地区i可以选择向地区j转移部分生产链,扩大在地区j的制造业产品供给以挖掘其市场潜力,这种以内需增加弥补外需减少的母国区域产业转移模式被认为是“扩张型”转移策略。当母国地区j的劳动力等要素禀赋较为丰富时,效率搜寻型OFDI的生产替代效应、市场搜寻型OFDI的资本转移效应以及技术搜寻型OFDI的技术溢出效应会造成母国地区i市场需求和生产能力的变化,要素密集型等传统制造业将会成为母国地区i向地区j转移的重点产业,这种将“边际产业”由比较劣势地区转移至比较优势地区的母国区域产业转移模式被认为是“衰退型”转移策略。
(一)模型设计
基于上述分析,为了验证东部地区OFDI是否会对中西部地区制造业规模产生间接影响,本文以中国地级以上城市作为研究对象,对各城市制造业规模和制造业OFDI取对数以获得两者之间的稳健关系,并将基准模型设定如下:
lnYit=α0+α1lnYit-1+α2lnOdiit+α3lnOdiijt+Zϑ+ui+vt+εit
(1)
其中,i、j分别表示中西部城市和东部城市,t表示时期,且i=1,2,3...,N,j=1,2,3...,M,t=1,2,3...,T。Yit表示t时期城市i的制造业规模;Odiit、Odiijt分别表示t时期中西部城市OFDI规模和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例如:t时期某个东部城市j的OFDI对中西部城市i的制造业规模有效间接影响为:wijOdijt,那么t时期所有东部城市OFDI对中西部城市i的制造业规模的有效间接影响为:Odiijt=∑jwijOdijt。其中wij为距离平减因子权重矩阵W中的元素,可表示为wij=e-ηdij。dij是东部城市j到中西部城市i的物理距离,使用城市之间的最短公路距离表示。新经济地理(NEG)理论和模型强调距离越远,运输成本越高,城市间制造业转移发生的可能性越小。因此,参数η>0,借鉴Keller(2002)[12]的处理方法,将参数η标准化为1。当dij越大,那么东部城市j对中西部城市i的经济辐射力度越弱。考虑到东部城市和中西部城市在生产环境上的差异,中西部城市对转入的制造业存在一定适应期,制造业规模增长率呈现动态变化特征具有其合理性,因此在式(1)中加入一期滞后项Yit-1。另外,Z表示影响城市i制造业规模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城市金融深化、政府干预及基础设施等因素。αi为待估系数,ui、vt分别为城市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为考察不同动机OFDI的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需要进一步对东部城市制造业OFDI动机进行识别。劳动力成本、技术吸收能力和需求规模是制造业OFDI效率、技术和市场搜寻动机形成的主要原因,本文借鉴Xu和Sheng(2012)[13]的处理方法,在基准模型式(1)的基础上,分别引入东部城市OFDI规模与工资水平、人力资本、市场潜力的交互项,拓展设定如下:
lnYit=β0+β1lnYit-1+β2lnOdiit+β3lnOdiijt+β4lnOdiijt*lnWagijt+β5lnOdiijt*lnHumijt+β6lnOdiijt*lnMarijt+Zϑ+ui+vt+εit
(2)
其中,Wagijt、Humijt、Marijt为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工资水平、人力资本和市场潜力,分别表示为:Wagijt=ΣjwijWagjt,Humijt=ΣjwijHumjt,Marijt=ΣjwijMarjt。交互项分别表示东部城市工资水平、人力资本和市场潜力因素通过OFDI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变化的间接效应,可将其视为东部城市效率、技术和市场搜寻型OFDI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所产生的影响。
(二)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剔除缺省值和异常样本点,本文选取的研究样本为2003-2012年中国169个地级城市层面的面板数据,其中包括东部城市9个*考虑到东部地区制造业集聚度和城市规模之间存在较为明显的正相关性。本章参照Meijers和Burger(2009)[15]对城市规模位序法的定义,通过齐夫指数(Zipf)判定城市群结构,选取9个中心城市作为东部城市样本,具体包括沈阳市、北京市、济南市、青岛市、上海市、福州市、厦门市、广州市、佛山市。,中西部城市160个,样本容量为1690。城市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在岗职工平均工资、GDP、在校学生人数、年末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人均道路面积等数据均来源于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城市之间的距离数据参考中国电子地图,OFDI流量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其他省份数据则参考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资料来源:作者基于Stata 13.0软件计算。
(一)全样本估计结果
由于基准模型和拓展模型中均包含制造业规模的一期滞后项,故需选取动态面板GMM估计方法。为了便于比较,本文同时给出了差分GMM和系统GMM的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模型1和模型2为基准模型和拓展模型的差分GMM估计结果,模型3和模型4为基准模型和拓展模型的系统GMM估计结果。在1%显著性水平下,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滞后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中西部城市制造业投资规模的扩张具有一定的时滞效应,资本积累成为了当前中西部城市制造业快速发展的重要动力。中西部城市OFDI规模系数在5%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负,OFDI每上升10%将会引起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下降0.002%-0.032%,说明过快资本输出反而会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发展产生抑制。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系数至少在10%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东部城市OFDI每上升10%将会引起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上升0.028%-0.108%。佐证了东部城市制造业OFDI是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扩张间接影响因素的结论。
同时,在10%显著性水平下,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和工资水平、人力资本和市场潜力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东部城市效率、技术和市场搜寻型OFDI会引发制造业区际转移,间接促进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扩张。具体原因在于:工资上涨直接削弱了东部地区加工制造业比较优势,向劳动力更为廉价的海外国家投资既成为东部城市提高制造业生产效率的有效途径,短期内也会因其国际市场竞争加剧和出口替代而对东部地区加工制造品外需产生不利影响,从而倒逼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转移部分制造业以寻求国内市场扩张。受益于坚实的人力资本基础,东部城市对外来技术具备较强的吸收能力,特别是在我国经济结构转型的背景下,获取海外核心技术等高级要素成为东部城市实现国际化战略的重要动力,由技术溢出所带来的结构调整不可避免地造成现代制造业对传统制造业本地市场份额的挤占,促使东部城市传统制造业向要素禀赋更为丰富的中西部城市梯度转移。在经历了前期高速增长之后,东部城市制造业普遍存在严重的产能过剩,东部城市在加快OFDI以实现过剩产能输出的同时,为了防范可能出现的制造业“空心化”问题,也积极推动现代制造业产品出口和结构升级,生产要素向高端制造业重新配置也使传统制造业面临市场利润空间收窄的问题(胡立君等,2013)[16],这也促使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转移传统制造业资本以实现更有效率的生产。
控制变量中,中西部城市金融深化、政府干预和基础设施状况系数均在5%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金融机构便捷高效的融资运作、政府对大型制造项目的财政支出以及运输基础设施改善均有利于中西部城市扩大制造业规模。另外,在1%显著性水平下,自相关检验和Sargan检验表明扰动项均不存在2阶自相关性,工具变量均有效,本文最终选取系统GMM估计结果作为参照基准(Blundell和Bond,1998)[17]。
表2 制造业区际转移模型全样本估计结果
注:W为距离平减因子权重矩阵;括号内为z统计值,***、**、*分别表示在1%、5%、10%水平下显著;每列均包含城市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AR(1)、AR(2)检验的原假设分别是扰动项不存在1阶和2阶自相关;Sargan检验的原假设是所有工具变量都有效。下表同。
资料来源:作者基于Stata 13.0软件估计。
(二)分区位样本估计结果
由于OFDI动机和制造业结构方面的差异,各区位东部城市对中西部城市转移制造业资本时所选择的策略也会有所不同。据此,本文借鉴刘红光等(2011)[18]的区域划分方法,将东部城市具体划分为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东部沿海城市和南部沿海城市四组,分别对每组子样本下的拓展模型进行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模型1-模型4分别为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东部沿海城市和南部沿海城市四组子样本的系统GMM估计结果。在10%显著性水平下,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的一期滞后项和OFDI规模系数分别显著为正和负,说明中西部城市当期制造业规模既受到滞后期资本存量积累效应的有利影响,也会受到OFDI挤占效应的抑制。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系数显著为正,说明OFDI均会促进四组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的转移制造业。
交互项系数则表明中部和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总是与四组东部城市特定动机OFDI相关联。具体看来,在1%显著性水平下,模型1-模型3中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与工资水平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扩张与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效率搜寻型OFDI不无关系。这与我国加工制造业的地域分布结构有关,相对于南部沿海城市,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加工制造业所占份额较小,意味着在效率搜寻型OFDI国际竞争效应和出口替代效应的影响下,这些城市更易于将加工制造业从现有产业体系中剥离,向内陆城市转移以实现市场扩张。模型2-模型3中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规模与人力资本、市场潜力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的技术和市场搜寻型OFDI是导致中西部制造业规模扩大的重要原因。这与东部城市制造业结构有关,由于北部沿海和东部沿海城市拥有丰富的科教资源和人力资本存量,决定了其拥有更强的技术引进和吸收能力,因此OFDI技术溢出效应对制造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有助于推动传统制造业向中西部城市转移。另外,北部沿海和东部沿海城市也是我国重化工业的主要分布区,过快增长造成了这些城市钢铁、化工等传统制造业的产能过剩问题,市场搜寻型OFDI资本转移效应对这些城市的制造业结构调整产生了较大压力,直接导致传统制造业向中西部城市的迁移。
表3 东部城市按区位分组子样本的系统GMM估计结果
(续上表)
变量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lnWOdi∗lnWWag00403∗∗∗00224∗∗∗00456∗∗∗00031(364)(329)(515)(135)lnWOdi∗lnWHum0018500195∗∗∗00296∗∗∗00087(146)(393)(274)(158)lnWOdi∗lnWMar0001600158∗∗∗00127∗∗∗-00041∗(023)(265)(348)(-179)_Cons12230∗∗∗07647∗∗∗07955∗∗∗-11250∗∗∗(351)(390)(756)(-738)AR(1)-32770-32977-32381-33282AR(2)02994040390315101313Sargan检验565981543582586391650833P值00188001480015400110Wald值3155537100995312616793047374样本数790790790790
资料来源:作者基于Stata 13.0软件估计。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模型设定及估计结果的稳定性,本文分别做了如下稳健性检验:第一,以2008年金融危机为节点,将总样本划分为危机前和危机后两个阶段子样本,检验外部冲击对中国OFDI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的影响。第二,为了明确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转移制造业时是否会受到其城市层级的影响,将中西部城市分为省会城市和非省会城市两组子样本,检验不同层级中西部城市对东部城市制造业的承接力度。表4给出了本文稳健性检验结果。
就阶段性检验而言,危机后样本交互项系数较之危机前样本更加显著,体现在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与人力资本交互项系数的显著性上。说明金融危机之后东部城市技术搜寻型OFDI规模也有了较快扩张,由技术溢出效应所引发的向中西部城市传统制造业转移也就更为频繁。同时,通过对中西部城市层级检验发现,省会城市样本中,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与工资水平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东部城市效率搜寻型OFDI会导致制造业更多地转移至中西部省会城市,这与中西部省会城市收入水平相对较高、市场需求能力较好存在密切关系。非省会城市样本中,使用距离平减因子矩阵折算后的东部城市OFDI与人力资本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技术搜寻型OFDI会导致东部城市在转移制造业时更青睐于中西部非省会城市,可能与中西部非省会城市资源相对集中、传统制造业进入门槛较低等有关。另外,滞后项、对外直接投资和控制变量的系数符号及显著性与前文基本一致。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资料来源:作者基于Stata 13.0软件估计。
本文在分析OFDI区际制造业转移效应发生机制基础上,通过距离平减因子权重矩阵构建了一个基准模型和含东部城市工资水平、人力资本、市场潜力与制造业OFDI交互项的拓展模型,选取2003-2012年间中国169个城市面板数据,运用系统GMM方法研究了中国东部城市OFDI如何影响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及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的发生路径问题。研究发现:第一,东部城市OFDI对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规模有显著正向影响。在短期内,效率搜寻型OFDI的出口替代效应和国际竞争效应主要会影响东部城市外部市场需求,触发其向中西部城市的“扩张型”制造业转移,而技术搜寻型O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和市场搜寻型OFDI的资本转移效应则会挤占东部城市传统制造业的生存空间,引起向中西部城市的“衰退型”制造业转移。第二,分区位样本估计结果显示,由于东北部城市、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加工制造业所占份额较小,效率搜寻型OFDI的国际竞争效应和出口替代效应更易于引起加工制造业从这些城市工业体系中分离,并向中西部城市转移以寻求市场;同时北部沿海城市和东部沿海城市技术吸收能力较强和重化工业产能过剩问题比较突出,技术和市场搜寻型OFDI是导致这些城市传统制造业向中西部城市转移的主要原因。第三,金融危机之后,出于制造业结构优化的需要,东部城市加快实施了多元化OFDI战略,技术搜寻型O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在推动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转移过程中的作用日益重要;同时在OFDI的影响下,东部城市总是倾向于对中西部省会城市实施“扩张型”制造业转移,而对中西部非省会城市实施“衰退型”制造业转移。
本文研究结论对通过“走出去”来促进国内区域制造业平衡发展具有积极的政策启示。虽然东部城市在OFDI动机上存在较大差异,但均能通过各自途径对其制造业结构产生间接影响,采取有效的区域转移策略,既有利于实现东部城市发展模式转变和市场扩张目标,同时也能促进中西部城市承接的制造业资本与所在地市场潜力和要素禀赋相结合,实现跨越式发展。因此,加快实施多重动机导向的制造业OFDI战略和强化区域间市场联系和生产协作是提高东部城市向中西部城市制造业转移效率的重要途径。对于东部城市,通过OFDI加快制造业发展模式由初级要素驱动向高级要素驱动转变,构建新型比较优势和实现制造业结构升级,加速推动传统制造业资本向中西部城市转移;而对于中西部城市,则需要结合自身经济发展水平,在遵循产业发展一般规律的前提下,承接贴合本地市场需求和优势要素特征的东部城市的制造业转移,深化区域间专业化分工。从长期看,强化东部城市和中西部城市之间的制造业横纵向联系和联动增长,对于缩小区域间制造业发展差距和提升中国制造业整体竞争力至关重要。
[1] Akamatsu, K.. The Trend of Japan’s Foreign Trade in Woolen Manufactures[J].JournalofNagoyaHigherCommercialSchool, 1935, 13: 129-212.
[2] Kojima, K..DirectForeignInvestment:AJapaneseModelofMultinationalBusinessOperations[M]. London: Croom Helm, 1978.
[3] Vernon, R..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in the Product Cycle[J].TheQuarterlyJournalofEconomics, 1966, 80(2): 190-207.
[4] Cantewell, J., Tolentino, P. E.. Technological Accumulation and Third World Multinationals University of Reading[R]. Discussion Papers in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Studies, 1990.
[5] Dunning, J. H., Lundan, S. M..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 and the Global Economy[J].JournalofInternationalBusinessStudies, 2008, 39(7): 1236-1238.
[6] Elia, S., Mariotti, I., Piscitello, L.. The Impact of Outward FDI on the Home Country’s Labor Demand and Skill Composition[J].InternationalBusinessReview, 2009, 18(4): 357-372.
[7] Damijan, J., Kostevc, C., Rojec, M.. Outward FDI and Company Performance in CEECs[R]. Royal Institute of Te chnology, CESIS-Centre of Excellence for Science and Innovation Studies, 2014.
[8] 冯春晓.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优化的实证研究——以制造业为例[J]. 国际贸易问题, 2009, (8): 97-104.
[9] 郑磊. 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升级——基于中国对东盟直接投资的行业数据分析[J]. 经济问题, 2012, (2): 47-50.
[10] Krugman, P. R.. How the Economy Organizes Itself in Space: A Survey of the New Economic Geography[R]. Santa Fe Institute, 1996.
[11] Dunning, J. H.. Location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 A Neglected Factor & Quest[J].JournalofInternationalBusinessStudies, 2009, 40(1): 5-19.
[12] Keller, W.. Geographic Localization of International Technology Diffusion[J].AmericanEconomicReview, 2002, 92(1): 120-142.
[13] Xu, X., Sheng, Y.. Are FDI Spillovers Regional? Firm-level Evidence from China[J].JournalofAsianEconomics, 2012, 23(3): 244-258.
[14] Harris, C. D.. The Market as A Factor in the Localization of Industry in the United States[J].AnnalsoftheAssociationofAmericanGeographers, 1954, 44(4): 315-348.
[15] Meijers, E., Burger, M. J.. Spatial Structure and Productivity in U.S. Metropolitan Areas[J].Environment&PlanningA, 2009, 42(42): 1383-1402.
[16] 胡立君, 薛福根, 王宇. 后工业化阶段的产业空心化机理及治理——以日本和美国为例[J]. 中国工业经济, 2013, (8): 122-134.
[17] Blundell, R., Bond, S.. Initial Conditions and Moment Restrictions in Dynamic Panel Data Models[J].JournalofEconometrics, 1998, 87(1): 115-143.
[18] 刘红光, 刘卫东, 刘志高. 区域间产业转移定量测度研究——基于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分析[J]. 中国工业经济, 2011, (6): 79-88.
[责任编辑:伍业锋]
[DOI]10.14007/j.cnki.cjpl.2016.05.003
[引用方式]聂飞, 刘海云.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内区域制造业转移效应实证研究[J]. 产经评论, 2016, 7(5): 30-40.
An Empirical Study on Domestic Manufacturing Inter-Regional Transfer Effect of China’s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NIE Fei LIU Hai-yun
By using the system GMM method, the domestic manufacturing inter-regional transfer effect induced by China’s OFDI with different motivations is estimated.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OFDI of eastern cities has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s on the manufacturing scale of central and western cities. Affected by the efficiency-seeking OFDI, expansion type transfer from northeast cities, northern coastal cities and eastern cities to central and western cities is more obvious, while affected by the technology sourcing OFDI and market-seeking OFDI, recession type transfer from northern coastal cities and eastern cities to central and western cities is more obvious. Further analyses reveal that eastern cities enhanced the technology sourcing OFDI and expanded the scale of transfer in traditional manufacturing industry to central and western cities after financial crisis. Manufacturing transfer from eastern cities to capital cities and to non-capital is also different. Finally, we put forward corresponding policies about how to promote the balanced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manufacturing by OFDI.
manufacturing; OFDI; inter-regional transfer
2016-06-29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转移效应及对策研究”(项目编号:14BJY088,项目主持人:刘海云)。
聂飞,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国际贸易、国际投资与产业经济学;刘海云,华中科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学。
F426; F742
A
1674-8298(2016)05-003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