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爱尔兰 自驾多尼戈

邓丽颖

说爱尔兰是欧洲的大乡村也并不为过，如果你想寻找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来爱尔兰之后一定会走哪都撅着嘴满心失望。但如果你寻觅的是野性的自然和恬静的乡村景致，爱尔兰就是那个会让你一见倾心的国度。乡村中的爱尔兰生活遗世独立，似乎从未遭到彻底的破坏。位于爱尔兰西北部的多尼戈郡，这片位于爱尔兰边陲的地域没有太多旅游攻略上非去不可的景点，然而往往这样的地方也更具原生之美。

邓法纳西的小镇生活

邓法纳希小镇位于多尼戈的西北海岸，就像它的中文名字一样，具有那么一点奇幻的色彩。在离海不远的一条主街上，许多小店沿街一字排开。临近黄昏，我们顶着细雨进入小镇，虽然店铺悉数打烊，但装饰都十分有趣，即使大门紧闭也引人入胜。

每家店铺的墙壁都是彩色的，果绿、玫红、鹅黄、湖蓝……各种明朗的颜色装饰着街道。和音乐相关的元素随处可见，一支比人还高半截的天蓝色小提琴雕塑静静矗立在店门口，一旁，音符和乐器的图案被画在了墙壁上。橱窗里的陈列品不算富丽堂皇，寻常的物件经过悉心摆放之后却也呈现出一种简单的美感。就连一片空地上并排摆放成一排的大垃圾箱都被刷成了不同的颜色，远看还以为是街头的装置艺术。

入住一家爱尔兰风格的旅馆。拉开红格子窗帘，隔着马路，对面就是通向大海的浅滩，几只海鸟从海面掠过，暮色即将四合，窗外的世界清冷又宁静。

不过这个音乐国度的乡间又怎会是沉寂的呢？一入夜，即便是小镇，也总会有歌声在盘桓。旅馆楼下的小酒吧中央，几个老头儿正在演奏，吉他、笛子和小提琴的组合无疑是欢快的，老头儿个个长得有范，他们身边的圆桌上摆着啤酒和红酒。音乐就着酒，是不能“更爱尔兰”的组合了。小镇子里的人大概很少见到中国人，周围的人们时不时就凑过来向我们表示友好的问候。

我想起了爱尔兰首位总统在一次圣帕特里克节致辞中所描述的“老爱尔兰”：“一个国度，她的乡村点缀着明亮舒适的家园，田野和村庄洋溢着欢乐，四处是劳作的声响，结实的孩子在嬉戏，健壮的青年在竞赛，美丽的少女在欢笑，火炉旁安详的老人分享岁月的智慧。” 我们人手一杯黑啤，微醺中听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曲调，觉得自己也融入了这个国度的脉搏里。

恩雅家的酒馆

凯尔特人悠远的本性酝酿出的民谣总是清亮深长。在音乐的世界里，爱尔兰音乐从来都是特立独行的一支。爱尔兰音乐极高的辨识度源自这片岛屿在欧洲边陲的地理位置和岛国的神话传统，也得益于凯尔特民族的生命力。从被罗马人驱赶到欧洲尽头的天涯海角，到被英国殖民八百年，再到如今依然保持着文化上的独特性，凯尔特人的骨子里始终涌动着强健的生命力。

沿着大西洋的海岸线驰骋，有关“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想象悉数呈现，多尼戈丰富而原生的乡间让我回溯到恩雅天籁的源头。恩雅的故乡就位于多尼戈的克罗利镇（Crolly）。我们在克罗利停留，去莱奥酒馆（Leos Tavern）享受了一顿声色俱佳的午餐。这家酒馆就是由恩雅所在的布伦南家族开办经营的。因为出了恩雅这位名人，这个由恩雅亲戚经营的小酒馆虽然位于乡村，村中景色也并无特别，却从不缺乏顾客，旅游大巴热衷于将顾客们带到酒吧里，让人们近距离接触恩雅曾经的生活。

爱尔兰的城市乡间遍布小酒吧，这里往往是滋养音乐人的沃土，浓厚的音乐传统让酒吧里从来不缺乏杰出的音乐人。恩雅的家族是一个音乐世家，20世纪，她的父亲莱奥·布伦南是Slieve Foy乐队（乐队成员包括他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的领队，常常周游爱尔兰各地进行演出。在演出途中，莱奥发现舞厅在爱尔兰正在缓慢但确信无疑地走向消亡，他相信日后人们对酒吧的需求会越来越强。1968年，莱奥买下了家乡的一家酒馆，与家人一起将房子重新修整，从此成为了莱奥酒馆的老板。莱奥酒馆是一项家族事业，莱奥的大女儿和她的兄弟们既登台唱歌表演，也做服务生。多年来，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浓郁的音乐氛围更提升了这个家族的音乐造诣。恩雅还加入了由她的姐姐、两个哥哥及双胞胎叔叔组成的家族乐团“Clannad”，并担任键盘手。之后她在音乐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成为享誉世界的音乐人。

酒吧餐桌旁的一面墙上，挂满了恩雅演出的照片，这位出了名的女歌手虽然已经很少回到这里，但她的气息无处不在。这个因恩雅之名而被外来旅行者选择的酒馆，躺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中，如同许许多多的爱尔兰小酒馆一样，每日每夜跳动着的，是凯尔特人的心跳。

天涯海角

多尼戈是爱尔兰所有郡中拥有最长海岸线的一个。汽车沿着山路盘旋，到达一片高地，四野之下再无他人。西边，太阳即将沉入海中，而在另一个方向，巨大的云影投影在黢蓝的海面。肆虐的晚风扫过连绵的荒草，也不停地翻腾着大西洋的海水。海水不停地冲击着陡峭的石英岩悬崖，吞噬着看起来同样坚韧的礁岩。海浪的声响搅动着风声，在荒原之上盘桓。“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大概就是这番模样。

此地是霍恩角，在爱尔兰的诸多大西洋沿岸景观中并不算是著名的一个，但或许也是整个大西洋之路沿线最壮观的景色之一。除了几栋破败的功能不明的小屋，人类在这里的痕迹几乎为零，完全有理由相信，一千年前和此刻并不会有太大差别。在垂直高度达到180米的悬崖之上，遍布着泥塘沼和紫色的石楠花。据说在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霍恩角上朝不同方向望去，都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岛、海湾，甚至苏格兰的海岸线。然而今天是肯定没戏的，在狂风大作的黄昏，世界只有风声和浪潮。

来爱尔兰旅行，海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景观。沿着大西洋的海岸线分布着许多海角，它们往往嵌入海洋中，悬崖峭壁衬托着大西洋更加凶猛澎湃。除了霍恩角这样的完全野生的海角，还有一些海角已经被开发得更便于人们到达和游玩。人工修建了步道，游人可以擦着海岸线进行轻松惬意的徒步。当然，在爱尔兰的任何一处自然景观里，你很难看到人工粉饰特别夸张的痕迹，崇尚自然、亲近自然的爱尔兰人深谙和自然的相处之道，一切的人工建造都十分有节制，尽可能地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白日的马林角则与霍恩角判然不同。马林角位于爱尔兰最北端，大西洋一如既往地在悬崖之下澎湃，但这片高地更像是一处充满人间情趣的休闲地。年轻的情侣牵着手沿步道散步，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以海为背景亲吻；一家人带着宠物狗来溜海角，小狗丝毫不认生，和每一个跟它搭讪的陌生人玩耍，在坡地上来回奔跑嬉乐；站在海角高处往下看，面向海边的大草坡上有人用石头拼出了“I love you”；而朝远处望去，葱绿田园之间的农舍别野和碧海蓝天融为一幅完美的爱尔兰田园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