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艺洁
爷爷奶奶总喜欢仰头看着天空,充满感慨地说:“我们那个时候啊……”或面带微笑,或满眼泪光。我想,他们是在翻阅一本承载了岁月的旧书,那本书就是“记忆”。
大概三岁多吧,我开始有了自己的记忆。那天,当太阳把第一缕金光洒在我脸上时,我不得不离开家,踏上通往幼儿园的路。
已经忘记那天的天气了,只记得妈妈牵着我小小的手,指着路边一排刚栽的小树,跟着我一起数着,听着我含糊不清地说着:“一棵,两棵……”或许是对未知的好奇心催促着我,那天的路似乎异常的短,很快,幼儿园门口的大字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送我走进校门,妈妈便转身准备离开,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仿佛意识到我要独自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内心的慌张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死死地抓住妈妈的衣角。哭声引来了幼儿园的老师,老师面带微笑地哄着我,把我抱在怀里。越过她的肩膀,我看到一步三回头的妈妈渐行渐远。
这段记忆就这么刻在了脑海里,呼之即来,挥之不去。通过这件事,我第一次尝到独立的滋味,迈出了成长的第一步,这份经历,就是我记忆的一部分。
到了小学,我的朋友多了起来,几个人每天下课就腻在一起,聊聊学校的趣事,说说家里的温馨,调侃下娱乐八卦。零食我们一起分享,衣服我们穿成一样。我觉得我们的友谊比天高,比海深。可美好竟然脆弱得像玻璃杯,只轻轻一碰,就碎成渣,伤得我满手鲜血淋漓。起因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小孩子间的“分赃不均”,老师让我分发学校下发的水果餐,朋友们觉得我分配不均,于是裂痕产生——我被孤立了。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朋友。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时的心情,只记得自己形单影只的背影。下课时,别人谈笑风生,我只能拿余光去瞥,那笑声似根针,扎在我的心上。吃饭时,别人三五成群,我一人独占一张桌子,空荡荡的感觉至今我都刻骨铭心。放学路上,别人有说有笑,我只有影子相伴,一人一影备感凄凉。好孤独,我当时一定这么想。
我记住了这件事,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孤独。
初中三年,是我人生成长最快的三年,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次涅槃。像所有的花季少男少女一样,我迎来了自己的叛逆期。这种叛逆最初体现在思想上。我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让人讨厌。老师上课讲个题怎么那么啰嗦;班上的那些女生整天在一起叽叽喳喳怎么那么烦;爸爸妈妈怎么变得越来越唠叨;楼上孩子拉小提琴的声音怎么越来越聒噪;走到哪里都是人挤人,车挨着车……这一切就像在我心里放了个洗碗的钢丝球,抓得我的心有些痒,又有些疼,于是我越加烦躁。思想反射到行为上,便是我变得孤僻,不愿意与人交谈,对父母越发缺乏耐心,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我开始迷恋网络游戏,开始夜不归宿,整宿整宿的玩。老师对我的转变摇头叹气,父母对我的态度伤心不已。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过,父亲甚至动怒打了我。可我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
生活真的远比电视剧精彩,转变真的能发生在一瞬间。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我通宵打完游戏,太阳刚刚升起,也许它自己也比较寒冷,所以吝啬于分给地球一点热量。城市依然在寒冷里沉睡,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为城市添上一点生机,看来狗狗远比人勤劳。走到拐角的时候我遇见了他,一个小乞丐。他蜷缩在避风的街角,身上盖着床破旧的被子。被子上满是油污,还有几处破洞。这个小乞丐年龄与我相仿,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他的面色青白,脸上有几处划痕,还有些黑灰,头发凌乱。脸部的轮廓很深,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也能看出来是凹陷下去的。因为瘦,他的腮部塌出了一个坑。身体有被子遮挡着,我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出被子下的身体一定是瘦弱的。他的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背包,包的拉链坏了,只是用鞋带简单地勾在一起。露在最上面的是一只缺口的瓷碗,这应该是他的生存工具了。
我在他的旁边蹲下,看着他稚嫩的脸思绪万千。很多情绪在心中翻滚,更多的则是悲伤和震撼。他和我一样的年龄,却在此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乞讨为生,他应该是没有父母的吧。而我因为父母的庇护,有温暖的大床,有美味的饭菜,能读书学习,该是多么幸运啊!而这一切,却被我弃若敝履。要知道,我所拥有的,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啊!那我现在的行为不是在挥霍幸福吗?
从那以后,我的人生来了次涅槃,重新走回正轨。我不再去网吧,不再沉迷游戏,不再顶撞父母。再看到以前觉得厌烦的事物,我都觉得好亲切,很温暖。
我记住了这段过往,也记住了那个小乞丐。因为这教会了我成长,让我的人生涅槃。
进入高中,时间开足了马力飞驰,给我的感觉就是紧迫紧迫再紧迫。在这种情势之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搏。再过一年,我就要离开高中了,这三年,一定也会被我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收录进我的记忆。因为这三年是那么的难得,难得的奋斗,难得的青春,难得的活力与生机。
记忆是一本书,这本书充满着欢声笑语,也免不了苦闷哀怨,但它是我们这一生最难忘的珍藏。我的人生还很长,我的记忆还会继续。记忆的列车将装满喜怒哀乐,向前奔驰,而我,不管好的、坏的,将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