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人
我是个捉鱼迷,人送外号“吃鱼郎”。“吃鱼郎”是一种很会捉鱼吃鱼的水鸟。在桐柏山脉有座百余米高的小山,有头有腰,有爪有尾,被称作“狮子山”。山的西边有一条河,叫东河,四季水流不断,河边有青翠的杨柳,河里有鲜嫩的菱角。然而,吸引我的却是水中游动的鱼儿,只要我往水边一站,河沟里有没有鱼、鱼大鱼小、是什么鱼,一说一个准,完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春天,是捉鱼的黄金季节。一场春雨过后,沟里渠里都是哗哗的流水,只要你走过时有轻轻的水纹,保准捉到的不是巴掌大的鲫鱼,就是半尺长的小鲇鱼。一天晚上,我和几个小朋友伴着朦胧的月色,坐在窄窄的田埂上,隐约听到“哗啦”“哗啦”的拨水声,便猛地跳起来:“大鲇鱼!”几分钟后,一对二三斤的大鲇鱼便拎在我们手中了。有年春天上午,我在路边休息时,见一条不足一米宽、三米长的水沟中存有一汪清水,就习惯性地跺了跺脚,然后对村里人讲:水中有鱼,是鲫鱼,二两多重,十几条。在场人一听,都说不可能,去年秋天干过,开春渠道里才放水,哪儿来的鱼!我一笑。中午吃饭时,有人专门来告诉我:真神了!有信服你的村民把沟里水舀干了,捉到十三条鲫鱼,一条杂鱼也没有,称称三斤多。
夏初,是钓鳝鱼的最佳时候。把自行车辐条尖端磨锐,用钳子做成30度角鱼钩,钩上套一段红蚯蚓,观察到水田边有光滑边缘或过水的小圆洞,就慢慢把钓钩伸进去,在适当位置停下,轻微抖动钓钩,感觉妙处就手一紧,猛一拔,再一甩,一条翻滚着的鳝鱼就在选好的位置等着你了。有一次我在刚栽秧苗的稻田埂上发现一个大透水洞,青黑色的洞口有淡白色的泥迹,便把钩子伸了进去。在好大一阵子没动静之后,我左手握着钓钩快速抖动,右手拇指压在弯起的食指尖上,在靠近水面的一刹那猛一发力,“砰、砰”地弹个不停。突然,随着一串气泡冒出,左手一尺多长的钩子被猛然拉近水面,要不是顶端有布条缠成的疙瘩握着就要失手了。我连忙两手齐握,用尽力气往外拽,一寸一寸,几分钟才拉出了鱼头。吓死人了,老鳝鱼头足有鸡蛋大,两只小眼放着凶光。相持好大一阵,我才又惊又怕,浑身冒汗,最后一咬牙,“嘿”的一声,把一条二尺多长、上黑下红的鳝鱼拔了出来,可至今我都忘不了老鳝鱼直放寒光的眼睛。
要说最过瘾的大战役是在我十岁时到河滩里拾柴草,走到河坝边一看,上游下大雨涨起来的河水正往下消,十二三米宽的漫水坝只有半尺深的水在向下游奔腾。我忙招呼大家到附近的砖瓦窑上扛木棒,到河里拔水草,摸大石头,然后大伙儿齐跳下河,迅速用木棒等围追堵截成了一道简易的拦河坝。下游一百余米水口处,早有伙伴用竹筐挡住。水位由一米多深很快下降到一尺左右。只见河道中一条一米多长、黄背红尾的大鲤鱼熬不住暴露出来,“哗哗”地挣扎着划着水,离得最近的一个兄弟跳下水去抓,被鱼一尾巴扫倒,接着扑上去的也都被甩得满头满脸是水。我跑下去来到大鱼前,顺手摸起一块石头砸在鱼头上。鱼一倒,我便扣着它的鳃壳往岸上拖,交给乐得一蹦一跳的小伙伴。而下水口呢?鱼乱窜,尾甩花,闹腾正欢。我跳下水去,抬脚“叭”的一下,一条鱼就到了岸上。一条又一条鱼接二连三飞上岸,慌得伙伴们像捉蚂蚱一样按个不停,嘴里还喊着“慢点”“慢点”。最后清点下来,四五斤的鱼七条,二三斤的二十来条,鲤鱼、草鱼、黑鱼、鲇鱼全有,每人提了两三条回家。最大的大鲤鱼一称是十七斤半,炖出的鱼汤鲜味溢满我的一生。
要真论技术,在二尺左右深水中摸鱼最能看出高低来。在水草边、泥地中突然有一小片沙地,用手马上封住向深水去的方向,再往前一推一压,一条大黄鱼就被捏在手中了。这时千万不能慌,要用一只手稳稳卡住鱼头,提出水面立即甩到岸上去。捉黄鱼时手重手轻都会使鱼挣脱逃跑,若没经验用手抓住鱼身,黄鱼出水瞬间背上的刺立起来,百分之百要扎中手心;出水后要是扔得迟了,鱼一挣扎身上三根刺非扎住手不可,那种电击般的疼痛就别提多难受了。当然,侥幸逃脱的黄鱼跳入水中是不敢怠慢了,急忙逃之夭夭,想再抓住它可谓是难上加难。印象特别深的是,摸鱼中我脚踩到一个说硬不硬、似软不软的东西,抓住甩到岸上,竟惹起一声惊叫,原来捉到的是一只斤把重的老鳖。
秋后雨水少了,田边地头的沟渠也快干了,这时候是用网兜捉小鱼小虾的良机。碰巧在一个地方就能提一满桶回来,这些鱼都是小杂鱼,人很少吃,基本上喂了鸡鸭。
冬天最主要的是扒虾。将抄网用长竹竿绑牢,用力准确地投入预定水域,快而稳地贴底拉出,往往能舀到一勺勺小鱼虾。记得有一年晒在房坡上的满簸箕虾被风吹翻撒了一地,连草带土扫起来天天喂鸡。不久母鸡开窝下蛋,哈哈,全是红心蛋黄,煮后流油,那个香啊──
香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