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和家庭
我的家乡是山西五台县东冶镇槐荫村。1920年7月,我出生在这里。
五台县位于山西省东北部,地形多为山区,土地很贫瘠。1919年,山西军阀阎锡山整理村范,为强化统治,把五台县划分为6个区,东冶镇为第四区,又称下五台。和其他5个区相比,第四区海拔较低,相对富庶一些。滹沱河、小银河从这里蜿蜒而过,气候温和,土壤较肥沃,水利资源丰富,交通便利,人口密集。1937年全县人口为18万,第四区就有6万,占到全县的1/3。槐荫村当时归第四区管辖。
提及家乡我内心总充满感情。在晋东北槐荫村算得上带有典型性的大村落,一大特点是地少人多,许多人不得不外出谋生,或打工或当兵或做买卖或当教员,真正在家种地的农民约占半数。此地小商品经济发展较早,文化教育较发达,人们的思想也相对开放些。清朝末年,政府选拔一些青年到外国留学,槐荫村的赵三成、赵子礽、赵涵溪3人被选拔到日本留学,有两人分别是我的堂叔和堂兄。留学期间,他们加入孙中山组建的同盟会,回国后参加辛亥革命,投身推翻帝制、创建民国的斗争。五四时期,这里的反封建活动更是开展得有声有色。男人剪辫子,女人放足,办女校,搬神像,把庙改成学堂。大革命期间,本村知识分子中陆续有人在外地参加中国共产党。九一八事变后,先进分子的抗日活动是比较活跃的。
抗战前夕,槐荫村600户人家3000口人,约80%的村民姓赵。我本姓赵,叫赵子斌,李力安这个名字是参加革命后改的。据槐荫村的赵氏宗谱记载,我的先祖名叫赵伯英,为保德州人氏,后迁徙朔州。明朝洪武初年(1380年前后),明太祖朱元璋为发展生产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在全国实行大移民。赵伯英于是偕妻子索氏从朔州马邑迁居到槐荫并以农事起家很快在村里立稳脚跟。他和4个儿子勤劳耕作,买房置地,家境变得殷实起来。先祖的墓、碑至今还在。算起来,我是赵伯英的第20代后人。大概18世纪末19世纪初,赵家先辈第15代赵正魁在河北省阜平县做小买卖、经商逐渐富裕起来,到我曾祖父、祖父一代达到鼎盛期。祖父弟兄7人分家时每人分得一座院子一辆马车,这是相当丰厚的家产了。到19世纪后期,国家、社会发生动荡和变化,赵氏家族人口不断增多,家族出现分化和衰落也就不可避免。
我的父亲赵秀龙出生于1877年,到他这一代时家已没落。父亲4岁时祖母去世,她共生4儿1女。以后,继祖母又生4儿3女。家里人口太多,照顾不过来,父亲出生后不久便被抱到奶妈家抚养,到五六岁才回来。继母对他不好。他自10岁起就给全家人做饭。个子小,锅台上不去,常常踩个小板凳才能够得着。他只念过3年私塾,十三四岁时,我伯父让他到五台县城杂货铺当小伙计,给掌柜提茶壶、倒夜壶、抱孩子,当佣人使唤。他从小就干伺候人的活儿,心细勤快,加上人老实,周围人对他印象都不错,故一家铺子垮了另一家就要他去干活,他曾在好几家铺子干过。1927年前后他在的那个铺子又垮了,正值我祖父和一位姑母先后患重病,他就服侍他们一年多,此后外出谋生。我的舅父在阎锡山的宪兵三营任营长,看到我父亲失业家庭生活困难就让去他那儿负责军需,月薪30元。1929年,父亲去了该宪兵营驻地张家口,但正值阎锡山、冯玉祥与蒋介石进行中原大战,我舅父也跟着上了前线,二人未见到面,故只在留守处干点杂活。不久,阎、冯兵败,阎下野,其军队被编遣、解散,我父亲又回到村里。槐荫村农工钱庄(有点像信用合作社)要他去工作,后来曾任过三掌柜,月薪7元。我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就靠父亲工资养活全家5口人。我母亲张季莲,是没上过学的农家女,一辈子都在贫苦的家里操持家务。她善良勤勉,颇受家族、邻居称赞,我永远不能忘怀。
在我的青少年时代,生活是非常贫困的,甚至是悲苦的。父亲很早就离家当店员,勤勤恳恳地干到50岁。从我4岁到15岁,全家人一直租住在本族的祠堂里。1934年冬到1935年春,我姐、我妹相继病逝,接踵而至的灾难给父母的打击太大了。祠堂成了全家的伤心地,难再住下去。年迈的双亲向亲侄子(我大伯的儿子,年长我30多岁)租了两间房子,房租一年10块钱,老小三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小时候家里穷,母亲省吃俭用,尽量把好吃的留给我,自己常常吃糠和麸子,就着干辣椒下饭,弄得嘴角起泡、流鼻血。我年纪小,不明白操持家务的艰难,还问母亲:为什么老吃辣椒呀?母亲只对我笑笑,什么也没说。以后我参加了革命,经历过抗战最艰难的时期,我和同志们常以粗粮果腹。粗粮又苦又涩,没有下饭的菜,只能就着辣椒往下咽。这时我才深深体会到母亲的舐犊情深。
我的家庭和家族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的家族是个大家族,祖父兄弟7人,生了41个子女。随着家族的贫富分化,每人际遇各不相同。记忆中这些亲属中读书人是少数,多数人经商当店员。还有些公子哥儿整天游手好闲,躺在床上吸大烟,我能点上名字的就有20多个。我父亲一辈子是个穷店员。到我这一代,亲叔伯兄弟10人,我排行第九。在我众多的亲叔伯兄弟中,有5人都曾到太原当了产业工人。抗战时期,其中的两人不知下落,还有一人参加了八路军,牺牲在战场上。我则在读书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职业革命者。
少年时期,我从我这个大家族中深切感受到了生活的贫富悬殊。父母一辈子辛勤劳作,全家人却过着贫困的生活,姐姐和妹妹相继病故,给我很深的刺激。我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慢慢懂事以后,我从那两个富亲戚的所作所为中,体会到富人对穷人的欺凌,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金钱关系。参加革命后,我才知道这就叫阶级分化。从我这个大家族的贫富分化中,可以看出中国农村的阶级分化。这也是旧社会的一个缩影。
上小学
1928年秋,我8岁了,就在槐荫村小学校读书。村文化教育较好。清朝末年,村里设有5所私塾。它们或由富庶之家独办或由几户人家联办或由饱学儒士在家设馆收费招收学生。教材不外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类的书籍。学生们读书识字,学作八股文,结业后再赴县城参加会试和乡试。清朝时期,我们村共出庠生、贡生、增生75人,太学生21人,举人12人,进士1人。仅同治、光绪年间,就有两人考中举人,19人考中秀才。槐荫村出文化人,这在五台县是有名的。辛亥革命后,私塾被废除,加上当时倡导男女平等,槐荫村把一座大庙里的泥胎神像毁了,相继办起公立学堂和女子学堂,开始了新式教育。1926年,这两所学堂合并为槐荫村小学校,学制4年。从1925年开始,男女学生都已使用上海出版的新学制课本。1929年起,学校的老师中就有师范毕业生。1931年,时任晋绥军骑兵司令赵承绶给学校补助经费扩充为6年制,叫“槐荫村两级小学校”。从1934年又出资重新改建全部校舍。所聘教师多为太原国民师范毕业生,有少数老师思想进步,传播新文化。许多学生受到影响后来走上革命道路。
槐荫村小学校开设有国文、算学、社会、体育、图画等课程。到5年级时还开设了英文课,我就是在那时认得英文26个字母,学会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学校对我很有吸引力,我也很用功。父亲常常对我讲:你要好好上学,以后像你伯伯一样当个小学教员。他总觉得教员的地位和收入比当店员的要高,能够养家糊口,故此寄希望于我,给我设计了这么一条人生道路。家境的贫困使我很早就知道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父母的期望,长大后要孝顺双亲。这就是我年少时的志向。由于父母管教严格,在校我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在6年12个学期之内,我曾有七八次考第一,成绩从未掉出过前三名,班上只有两三个女同学是我的竞争对手。总体上我的成绩是拔尖的。在家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从小就没跟人打过架,也不会说脏话骂人。以后我参加了革命,和同志们的团结都搞得很好,工作开展得比较顺利,这些都得益于当年父母对我的教诲。
川至中学的秘密读书会
在槐荫村小学的6年光阴转瞬即逝。1934年高小毕业后,我顺利考上了河边村川至中学,分在21班。
河边村是山西军阀阎锡山的老家,滹沱河岸一个较富足的大村子,交通便利,七七事变前同蒲路就有一条支线达此。1915年,阎锡山在村里征地80余亩建起川至中学,设有初中一至三年级3个班。学校经费每年由阎拨款,1937年日军占领后停办。20世纪20年代此校曾发生过学潮,开除过进步学生。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入学的这年冬天,共产党员杜心源在校内建立了中共地下党支部,有了党组织的秘密活动。杜是老党员、老革命,抗战开始后把学生带出去,组织起抗日游击队,新中国成立后任过四川省委书记处书记。时光荏苒。大半个世纪过去后,年少时在川至中学传唱过的那些歌曲的悠扬旋律仍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一首是校歌:“川至川至,建立在古台州,东倚文山麓,西临滹沱滨……切莫负主任之设学意。”歌词中的主任,即太原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另一首是根据唐代诗人杜牧《清明》改编的歌曲:“艳阳春,艳阳春,清明时节雨纷纷。雨纷纷,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牛背忙欠身,遥指草桥道,一片白云深。青山翠荫荫,绿水碧沉沉,酒旗飘林外,茅屋靠山根,这就是杏花村。”
进川至中学后不久,我们家的生活发生很大变故。母亲接连失去两个女儿,心肝俱裂,整日以泪洗面,悲痛得快要疯了。我变成独子,成了父母唯一的精神寄托和希望。为了供我住校上学,父母省吃俭用,凑足每年的学费。川至中学离家15华里,很多时候我从家里带上一周的窝窝头到学校,这是我最主要的伙食。我知道家里穷,尽量不给父母增添负担。课本能向高年级同学借的就不买新的。3年下来我的英文课本用的是别人给我的《英语拾级》。学校门口有卖小吃的,我没买过一次糖,更别提上馆子了。我心里牢记父亲对我的嘱咐,抱定了毕业后当个小学教员的志向,非常努力地学好功课。有一次,别的学校来参观,学生间举行足球比赛,算是联欢。我们学校不大,3个年级100多个学生不是踢球就是看球,热闹得很,只有我一个人在自习室里埋头读书。因为用功,我的成绩不错。入校时全班40个同学我的成绩排18名。到一年级期末考试我拿了第5名,家人都为我高兴。
到初中一年级后,我和一些进步学生有了来往,就不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他们看到我是个好学生,家里也很穷,常给我介绍一些课外书。同学刘振国有好多书,我常常找他借阅。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是茅盾的《子夜》,可读性很强,几天就看完了。他问我:看完《子夜》有什么想法没有?我那时看书只注意故事情节,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指点我说:书里讲到了老板对工人的剥削、工人罢工,你要注意这个。还提醒我:你怎么不看报啊?在他的指点下,我开始到学校阅览室看报,有《申报》《太原日报》等二三十份报纸,了解到不少事情。
大概在1935年前半年,我参加了校进步学生组织的秘密读书会,一同传看进步书刊、读报、谈话。读书会在学校地下党领导下进行活动。这个组织没有入会手续,只要思想进步,愿意读一些进步书籍,由已入会的人介绍,经主要负责人同意,就可以参加。期间,我看过邹韬奋主编的《大众生活》杂志、田汉的一些剧本及孙中山、梁启超、鲁迅等人的书,后来又读了一些唯物史观一类的哲学、历史、理论书籍。那时读书活动秘密进行。我们常常给这些书包上物理、算术课本的书皮儿,塞在床板下边或藏在安全的地方,逃过了学校当局的检查。
通过读书会,我知道了中国共产党及朱德、毛泽东的名字,了解到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的英勇壮举、九一八事变后的国内抗日活动及在国际上发生的意大利侵略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的事件。读书会的宣传和教育,对我这个穷孩子来说不啻是打开了一扇广阔的大门,让我认识到外面的世界,思想受到很大触动。
读书之余,一些进步学生常在课余饭后、在操场边向我们宣传全民抗战的思想,宣传阎锡山军阀的反动统治。慢慢地,我对现实社会的黑暗有了一定的认识。记得二年级开学后两个月,刘振国问我:你的家庭怎么样?我跟他讲起家里的许多情况,特别提到了我的一个叔伯兄弟暴富后不劳动穷奢极欲的情况。他听完后跟我分析说:你看,他成了房东、地主后对他的亲叔叔都这样无情。地主老财们这么做就是剥削。这是对我进行的朴素的阶级教育。70多年后,这些话还深印在我脑海里难以忘记。
入党经历
读书会是川至中学地下党组织的外围组织,是党支部开展工作的重要阵地。因为我出身贫困,学习好,人又老实,在读书会的表现不错,党组织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考察后,决定发展我入党。
1935年秋,刘振国找我谈话,试探着对我说:“上个星期天我到东冶镇见到我的表兄,他可是个共产党(员)。他要介绍我入党,我说我得考虑考虑,我还有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俩商量商量,要入我们俩一起入,他要不入我也不入。你看怎么样?”刘是读书会的负责人,长我一岁,高我一班。我觉得他见识广,成绩好,平时就对他很佩服。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热乎乎的,就很坚决地表示:“你死我也跟你死。”这样,我经他介绍在1935年10月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后来知悉他是1934年入的党,是川至中学的党支部书记,在学校一共发展了4名党员。他后来改名李哲夫,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军政治部主任、广播事业总局副局长、中纪委委员,2000年在北京病逝。
我入党,既没有宣誓仪式,也没有预备期,正式谈话后就实行单线联系。过了些时候党组织允许我同另一名党员李志民接触。我和刘、李趁着黄昏时分别的同学踢足球、打篮球之际聚在操场边假装聊天,开一次小组会,说一说国内外形势,进行工作报告,作自我检讨,最后布置下一步的活动。每次小组会前我都要翻翻报纸作个准备。当时党组织的纪律很严,入党一事,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谁也不能告诉。所以,我没有向父母透露过一丝一毫。
入党后,党组织教育我们要革命,要关心国家大事,反对死读书。那时我们的想法很简单:找个法子让学校考不成试,就是反对死读书。有一次,学校要进行数、理、化课程考试。考前晚上,我们几个人偷偷地把食堂的油、面、米拿走,心想,第二天早上大师傅一看没面做不成饭,就考不成了嘛。没想到,大师傅到街上临时买了一顿早饭,考试照常进行。学校为此还查了一阵子,没查出个所以然就不了了之。入党后的那个学期我成绩是较差的。因反对死读书,故对功课不太上心,到1936年夏考试时排名从第5滑到第30,还有两次化学考试拿了30分,挨了老师两次手板子。学校每学期有一次数理化的课程考试并设有奖金,奖学金最高达18元。对于每月生活费仅两元,18元的奖学金是很诱人的,但我一次也没得上。
这些往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但还是那么生动鲜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忆起“以身许党年少时”,内心便充满了激动。
和党组织失去联系
1935年底到1936年初,正是党的政策发生很大转变的时期。红军长征结束后,中共中央于1935年12月在陕西安定县(今子长县)瓦窑堡召开政治局会议,确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策略,并相应调整了各项具体政策。会后,为扩大抗日武装和根据地,红军准备东征同日军直接作战。1936年2月,在毛泽东、彭德怀的率领下,红一方面军以“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名义从陕北渡过黄河,突破晋绥军防线进入山西,历时75天,虽因军事形势变化没能完全达到预期目的,但红军在军事和政治上取得重大成功。红军的东进让阎锡山深感震惊,他采取军事、政治、经济、思想、民众等一系列反动措施,加强反共防共的部署,在全省大搞白色恐怖,抓捕共产党员,五台县的形势也骤然紧张。
1936年3月,阎锡山的宪兵队追查到了川至中学。我自己也作好了思想准备,心想万一查到我就死不承认,反正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但校当局还是怀疑上了我。学校订有《中央日报》《山西日报》《庸报》等二三十份报纸,大多是国民党的报纸,也有一两份宣传抗日救国的进步报刊,集中放在学校礼堂后边的3间屋子里。因我常去看报,引起校方的注意。有一天,训育主任把我叫去问话:“你为什么老到阅报室看报?你是不是参加了读书会?”我马上回答:“没有。”他又问:“听说你们一个月还交5分钱的会费?”我说:“没有。我要知道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老师的。”我应付过审查未暴露政治身份。以后,学校经常检查点名,学生们都很紧张。全校5名地下党员有两名被抓走,刘振国被迫离校转移,校党组织遭到破坏。一直到放暑假,我们暂停了活动,尽量隐蔽起来。
此时,家里决定要给我娶媳妇,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妻子叫孙建民,与我同岁,念过3年书,东冶镇人。老丈人在耿镇开了家杂货铺。我向学校请了一周假,阴历二月初五办了婚事。这个媳妇很老实,对父母很孝顺,1939年春参加了工作,后来也入了党。可惜她1940年病亡,年仅20岁。
到1936年春,红军东征后党尽可能向国民党上层领导人和军队将领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对山西当局产生了影响。阎锡山既不满于国民党中央军的吞并又面临日伪军重兵压境的威胁,感到用旧的一套已难以维持统治,愿意同共产党谈判改善关系。
12月,西安事变的消息传来,在山西引起很大震动。河边村是阎锡山的老家,川至中学的老师中大部分是忠于阎锡山的,听说蒋介石被抓起来后,捶胸顿足地大哭。我则偷偷地高兴。西安事变后,在山西就可以公开宣传抗日了。太原的学生可以进行抗日游行示威,公开地在街上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这在北平、上海、南京、济南等地都还不行。
1936年冬后,我还没有同组织正式接上关系。我所在的槐荫村有两名党员,我和他们有过接触。一个是朱效成,东冶镇沱阳高小的教员,1933年入的党,曾在阳泉、石家庄、张家口、绥远等地搞地下活动,后来回镇教书。山西抗日形势好转后以牺盟会的名义开展活动,我和他有过联系。他介绍书给我看并谈了些和抗日有关的事情。新中国成立后任过地质科学院副院长。另一个是赵鹏飞,1934年夏在太原国民师范读书时入党,师范毕业后到槐荫村两级小学教书,秘密从事党的工作。他为人很好,很有威信。
川至中学的党组织遭到破坏后,也曾有人找我接过头,了解情况,想收集人员,恢复组织,但都没明确具体该怎么办。尽管和组织失去联系,我的思想并未出现消极和动摇。看到抗日形势好转,我便力所能及地开展些活动。1936年冬,日军进攻绥远,晋绥军傅作义进行抵抗。我和李志民便公开组织了绥东抗敌后援会,联系一些同学上街为绥东抗战募捐,进行抗日宣传。我们村有演文明戏的传统,农历元宵节三天常演戏、搞文化活动。1930年元宵节,我9岁时就参加过演话剧。1937年正月,放寒假我回到村里,和回家度假的北平、太原的学生等演过田汉编的话剧,大部分都是自编的戏,反映西安事变的经过,宣传抗日爱国和反封建思想。我们还在村子里出黑板报,组织读书会,给小学生补课,向人们传播进步书刊。后来,有3个同学在我的影响下参加了革命。
1937年夏,我初中毕业,打算到太原考高中。当时川至中学和槐荫村两级小学都设有贷金,如果毕业考试的平均分数达到80分,一年可以贷款80块钱;考到90分,可贷给120块钱。学生可以报考指定的初中和高中,这些学校有太原进山中学、太原第一中学、平民中学等。我同时报考太原进山中学和太原第一中学,都被录取了,最后选择在太原一中注册。可是没多久,七七事变爆发,日军进攻华北各战略要点,山西形势紧张,太原一中先通知移到外县开学,后到外地也开不成了。我就一直在槐荫村。(未完待续)
(责编 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