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非
鲁迅非常孝敬母亲,这从他的笔名取母鲁姓可见一斑。鲁迅年轻时在日本留学,远在故乡的母亲鲁瑞听闻“老大”在东瀛娶妻生子的风言风语,赶紧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又去信称自己病重,待鲁迅心急如焚跨洋过海赶回家,才知道这是母亲做的“局”———要他与朱安完婚。由于文化素养和缠足陋习的巨大反差,鲁迅对这门婚事甚不喜欢,虽长期对朱安冷淡,但却好好供养,以至于婚后17年与周作人“兄弟失和”,搬出北平八道湾11号,他也尊重朱安的意愿,没硬性打发她回绍兴娘家,让她从一而终。如不那样,不仅对朱安,对艰难持家操劳半辈子的母亲,不啻是莫大的打击。
所谓长子如父,像鲁迅这样年少丧父,家境衰败的“破落子弟”,需要长子早当家。他牺牲自我,断然中止在日本的学业,回国工作,担当起家中经济来源的顶梁柱,因为“母亲和几个别的人希望我在经济上的帮助”(指在日本娶妻的周作人等)。周氏兄弟在绍兴合居时,鲁迅把薪水交由母亲掌管,体现了对母亲的尊重。1919年,他独自操办北平八道湾房产的购置、借款及修缮事宜,为的是能延续在绍兴的家族聚居格局,让乐于儿孙绕膝、朝夕相处的母亲开心。即使兄弟分家,母亲和朱安的生活费责无旁贷地由他独自承担,在经济拮据之时也未断过。所以鲁迅在世期间,母亲和元配夫人基本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给友人台静农的信中写道:“负担亲族生活,实为大苦,我一生亦大半困于此事。”虽感吃力,他决不因赡养问题与两个弟弟计较,闹出风波。
鲁迅爱吃零食,也给母亲买,早年他在杭州两级师范学堂任教,家乡来了人,他买了牛肉干、桔子等食物捎给母亲。由于留过洋和后来收入渐丰,鲁迅的生活够“潮”,不时给家人“开洋荤”。在北平阜成门内西三条21号居住时,他每月领了薪水,就到法国面包房买些洋糕点回家,先送给母亲挑选,把中意的放进母亲的点心盒里,尔后请朱安选留,选剩的才留给自己当夜宵。即使在生活中鲁迅不大赞同母亲一些固执的老做法,但也只是劝了就罢,由着老人,决不抬杠。
不仅在物质上,鲁迅还注重从精神上给予母亲以慰藉。他在绍兴任教时,周末都回家,为的是能见到寡母,陪她说说话,有时聊得很晚,直到母亲催他休息才罢。这种习惯带到北平,在八道湾、西三条等处,吃过晚饭,鲁迅必到母亲房间说笑一会儿,让母亲不致寂寞。鲁迅的母亲是个自强的人,通过数年自学,已能识字,尤爱看才子佳人一类的小说,反不爱看儿子的作品。鲁迅尊重母亲的喜好,四处搜寻适合母亲的读物,且先自己“审阅”,心细入微,免得结局悲惨的读物让易动感情的母亲难过。他后来定居上海,还给母亲邮去张恨水、程瞻庐等人的作品。虽与老母相处两地,但家书不断,字里行间传递着游子之心。纵览鲁迅写给母亲的信件,善解母意的他经常提到爱子周海婴及三弟周建人的近况,这是千里之外的母亲极为关心的。1932年秋,老母得病,鲁迅抱病赶到母亲身边,寻医问药,“当了五六次翻译”,亲手护理,忙里忙外半个月。
由于有鲁迅的赡养和精神安慰,以及元配朱安37年寸步不离的贴心照料,母亲鲁瑞老有所养,以86岁高龄后于鲁迅谢世,已远远超出当时中国人35岁的平均寿命。当然,敢于蔑视传统陋习的鲁迅,他的尊母观也够传统,有时过于迁就,不敢表达真意,如与朱安的包办婚姻,就留下那个时代深深的烙印,成为母亲、朱安和他都挥之不去的纠结。
(转自《济宁日报》)
鲁迅的好朋友许寿裳曾经说过:“鲁迅的伟大,不但在其创作上可以见到,就是对待其母亲起居饮食、琐屑言行之中,也可以见到他伟大的典范。”伟大的人格,不仅表现在鲁迅对事业的追求上,也表现在他对父母的态度上。鲁迅敬母的故事,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和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