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佛教对唐诗的浸润

2016-11-14 07:33方玉英
读写算·素质教育论坛 2016年22期
关键词:浸润唐诗佛教

方玉英

摘 要 作为我国诗歌史上一座最辉煌的丰碑,唐诗呈现出宏阔盛大的轩昂之势,但唐诗的大开大合中也常常蕴含着一种恬淡清幽、飘逸空明的禅释意味。这是唐朝的很多诗人都信佛、唐诗长时间地受到佛教浸润的结果。

关键词 唐诗 佛教 浸润 影响

中图分类号:G72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7661(2016)22-0119-02

佛教发端于印度,兴盛于中国。佛教自两汉之际传入中原(边疆地区则更早),经过传播、发展、本土化、至唐时进入全盛时期,佛教已形成众多的宗教流派以及众多的佛学分支,其中最杰出的是禅宗和华严宗。禅宗对当时中国的政治、文化、思想、宗教,艺术,有特别深刻的影响,已成中国的“土特产”,禅已成为佛教的代名词。禅学对唐诗浸润的时间之长、范围之大、影响之深,是其他任何一种宗教文化所不能与之比肩的。

唐朝“以禅理禅法入诗”比比皆是。元好问曾说:“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禅对唐诗在表现方法、理论系统与创作内容上都有极其深刻的影响。禅与诗之所以可互相融通,也是因为有某些相似的特质:“都是将经验之世界转化为心灵之世界”。禅是讲究主观心性的即精神世界的,禅所追求的是一种顺其自然、无牵无挂的人生境界,要达到人的主体的精神自由。禅宗世界观的基本点就是“见心明性”,而诗的本质是以精神空间为主的,受早期道教的影响,往往力主“虚静”、追求意境。诗是情志的咏叹与抒发,透过韵律化的语言实现,即所谓“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所以禅宗的空观及“悟”“返照”对唐诗的意象展示有非常深刻的影响。在方法上,禅宗的偈语也类似于诗歌,甚至有的本身就是律绝;唐诗在整体上达到了一种空明灵幻的境界。从质实到空明,这是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的一种升华。

在唐朝皇帝大力宣扬佛教的环境下,传统温文尔雅的儒学理论已“敌”不过博大精深的佛学。著名诗人大都信佛,初唐四杰中的王勃十几岁就精通佛典;王维是状元出身,但也是神会禅师的弟子;杜甫的思想也掺杂了佛道思想;李白自称“青莲居士”(尽管他信道比较多);白居易晚年自号香山居士;刘禹锡信仰禅宗,还有李商隐、韦应物、孟浩然、贾岛(本来就是僧人)等等。他们写的禅诗,有让人畅游大自然、净化灵魂之感:苍翠的寒山、平江的落日、大漠的孤烟、神奇妙境,灵幻而沉寂、幽深且素净;无须放眼,就能饱览春草、秋山、晚霞、云峰、平林、晴川的自然妙景,从而使人澄净心灵、渐入清幽诗意的佳境。

李白所交的朋友中也不乏僧人,他本人也饱受佛教的陶染。在《赠宣州灵源寺仲浚公》的诗中,他写了和僧人朋友浚公谈玄论文:

敬亭白云气,秀色连苍梧。下映双溪水,如天落镜湖。

此中积龙象,独许浚公殊。风韵逸江左,文章动海隅。

观心同水月,解领得明珠。今日逢支遁,高谈出有无。

诗中充满了空明的风韵和美丽的意境,表明他学禅已打到了相当的水平、理解了要领、得到了明珠,甚至到了“有无”的境界。

杜甫晚年也“随波逐流”地成了禅宗信徒,这在他写的《秋日夔府咏怀》诗中,有很清楚的表述:

身许双峰寺,门求七祖禅。落帆追宿昔。衣楬向真诠。

杜甫曾改信净土宗,这从他旅居梓州时所作的《望兜率寺》可看出:

树密当山径,江深隔寺门。霏霏云气动,闪闪浪花翻。

不复知天大,空余见佛贵。时应清盥罢,随喜给孤园。

一些士大夫文人因官场失意、精神空虚,为求寄托,往往信佛。诗人王维,晚年官至尚书右丞,官衔可谓不小,但是,由于社会动荡,前途艰险,为了超脱这个烦扰的尘世,他静心习佛、广学佛法,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曾被誉为“诗佛”,其《终南山别业》写道:

终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诗中第一句的“颇好道”的“道”就是指佛道。王维还有一首有名的七律《积雨辋川庄作》: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吹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诗中的“习静观朝槿”,即观赏槿花朝开夕落,喻看破红尘,可见其“禅定”之虔诚。这两首诗充分表达了佛教“空明”的意境。

唐朝著名诗人孟浩然也信佛,并长时间学佛,他写了许多禅静优美的诗篇,除了脍炙人口的《春晓》诗外,还有《题义公禅房》:

义公习禅寂,结宇依空林。户外一峰秀,阶前众壑深。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

这是一首题赞诗,也是一首山水诗。义公是位高僧,禅房是他坐禅修行的屋宇。这诗通过描写义公禅房的山水环境,衬托出义公的清德高风、古雅情调、潇洒物外,诗写得自然明快、恬淡清丽,是孟诗的主风格的代表。

禅寂”是佛家语,佛教徒坐禅入定,思维寂静,所谓“一心禅寂,摄诸乱恶”(《维摩诘经》)。禅房的前面是高雅深邃的山景,开门正望见一座挺拔秀美的山峰,台阶前便与一片深深的山谷相连。自有一种断绝尘想的意绪、神往物外的志趣。而当雨过天晴之际、夕阳徐下时分,天宇方沐、山峦清净、晚霞夕岚相映绚烂。此刻,几缕未尽的雨丝拂来,一派空翠的水气飘落,禅房庭上,和润阴凉,人立其间,更见出风姿情采,方能体味义公的高超眼界和绝俗襟怀。

诗中的“莲花”通常指“青莲”,是佛家语。青莲花清净香洁,不染纤尘,佛家用它比喻佛眼,描写义公有象青莲花一样纤尘不染的胸襟。

诗人白居易也长时间修佛,有一次向鸟巢禅师请教“观空”,送去一首偈语:

特入空门问苦空,敢将禅事问禅翁。

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禅师也以偈语回答: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须更问此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白居易听了禅师的开示,愈加敬佩,于是皈依了鸟巢法师。诗人学佛,不是在口头上争胜负,而是在心地上作实证。白居易从佛法中领悟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成了一位意境很高、修为脱俗的大居士。他的一首诗曰:

爱风岩上攀松盖,恋月潭边坐石棱。

且共云泉结缘境,他日当做此山僧。

近年,经人考究,白居易著名的《长恨歌》也是化用佛教故事变文《欢喜国王缘》写成的,包括主题、情节、用语等方面,耐人寻味。

禅对诗的直接影响还表现在涌现出了一批诗僧。他们把佛学的“心性”“虚空”观念和唐诗的意象思维与韵律格式完美地结合起来,拓展和净化了律诗的意境空间。如唐代著名的齐已法师的诗:

《夜坐》

百虫声里坐,夜色共冥冥。远忆诸峰顶,曾栖此性灵。

月华澄有象,诗思在无形。彻曙都忘寝,虚窗日照经。

《夏日草堂作》

沙泉带草堂,纸帐卷空床。静是真消息,吟非俗肺肠。

园林坐清影,梅杏嚼红香。谁住原西寺,钟声送夕阳。

我个人认为,这些诗僧,经过长年累月对经书的捉摸,文字功夫已经很深,思维的意境空间很开阔,又有充分的时间,要写出诗意清静、神采飘逸的律诗显然不在话下。这些诗僧往往和同时代的著名诗人交朋友,其禅理意境对诗人们有很深的影响,如诗韩愈原来是主张排佛的,因此被朝廷贬到潮州,他到潮州后,见到了著名的大颠法师,法师给他解释“佛光”问题,并留下一偈语曰:

辞君莫怪归山早,为忆松萝对月宫。

大殿不将金锁闭,来日自有白云封。

一向对佛教持否定态度的韩愈受到大颠法师的开示,对佛教有了新的领悟,从此改变了对佛教的态度,与大颠法师相交甚好,他也写了一首诗回赠了法师:

吏部文章日月光,平生忠义着南荒。

肯因一转山僧话,换却从来铁心肠。

诗人对于人生的体验,本来就比常人真切敏感,对于境遇的感悟也比常人深刻,而佛教对宇宙的阐释,往往能够满足诗人们对真理和艺术的追求。佛教的人文内容给诗歌注入了活力,使诗歌不流于“无病呻吟,遣词造句”的文字游戏,所以,唐朝的诗人们,大都受益于佛教,传承了佛教的那种超然。“宗教逐渐转化为思想,信仰逐渐演变为兴趣,文人把宗教修行转化为生活体验,把终极境界转化为艺术境界”,并影响了后世的文学创作。

参考文献:

[1]杨莉.试论古代禅诗的良性心理调节作用——以唐代禅诗为例[J].作家,2010,(24).

[2]庄晓燕.佛教思想对唐代诗词的深远影响[J].消费导刊,2008,(22).

[3]邱瑞祥.宗教诗歌与诗歌中的宗教——从王维的佛理诗看佛教理念对文学的浸润[J].贵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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