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
A君是我读师范时的同学,无话不说的铁哥们。
读师范的时候,我们住校,食堂周末没有安排老师管秩序。打饭的时候,有人排队,也有人一上去就往窗口挤。我去排队,A君却像听见冲锋号似的,抢过我的碗向最前冲去,没两三分钟就见他端着饭菜跑过来。我说你应该排队,他却笑着说:“大家都这样!”我没有怪他,因为他至少帮我节约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可以多看二十分钟的书了。
一次我和他外出买资料,我们站在人行横道外,红灯霸气地瞪着我们。车少了,很多人立刻向前快步走去,A君也拉我,我却盯着红灯犹豫了一下,A君就冲过去了。我再想跟上A君的节奏,一辆黑色的轿车霸道地一摁喇叭,我立刻吓得后退两步,退到人行横道的边缘,然后我看到一堵黑色的墙飞速地从眼前驰过。
绿灯亮了,我狼狈地跑过人行横道,批评他不该闯红灯,太危险了。他却笑了笑,说:“大家都这样,没事,车不敢撞人,他赔不起!”
毕业时,他偷偷跟我说,他认识了一个教育局的领导,让我弄点钱和他一起去“拜访”一下,争取毕业分配时留在城区。我说我没钱,而且感觉这样不太好。他一拍我的脑门说:“傻瓜,大家都这么做!”
后来,我毕业分配到一所只有一百名学生的村小教书,一直教到现在。他真的就留在了城里中学,后来,他还考上公务员,慢慢坐上了某局领导的交椅。我们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
最近一次见到他时,却是在监狱里,是我主动请假去的。
我隔着铁栏看着他,平时电视里看比我年轻十多岁的他,现在倒好像比我老了十几岁。花白的头发,额头眼角是渔网一样的皱纹,脸上也油腻腻的,手上的指甲有一厘米长了。他身后,两个狱警神色凛然地盯着。
“闹得这么好,怎么就,就……”我说不下去了。
“大家都进来了,我……”他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竟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