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茜
王大濛有心在他无锡住所的独栋院落内造一个蒲园,将百余盆菖蒲聚于其间。故而院子内正大兴土木,主角菖蒲则被分藏在院中角落两处。一处向阳,被一个大棚遮盖,大棚一掀,满目绿意,皆是盈手可握的蒲草盆栽,充满乡野之气。一处背阴,介于屋外壁与后院墙的隔断间,推开小门,层层叠叠高低错落有致,菖蒲虽小,气象万千。
“野生菖蒲长在深山里,没有什么风,但空气是流通的,湿度很高。我现在把它们请到家里来养,所以要模拟一个深山环境,要通风,不通风要烂的,但是过分吹风,一些叶子要发黄……”王大濛不修边幅,黑黑瘦瘦,中长头发,胡子拉碴,微微躬背。自嘲坐火车时极容易被人当成“包工头”,穿梭于菖蒲间时,也像一个农民在摆弄自己的作物。
他是原江南大学设计学院副教授,在岗位上耕耘了几十年默默无闻,临退休办了一次自己的菖蒲展竟名噪一时,落了个“江南草圣”的美名。别人喊他什么、出名与否王大濛都不在意。“我并不想办菖蒲展,也不想菖蒲被拿去参展。”他与菖蒲的关系只存在于他和菖蒲之间。
最早的一盆菖蒲他养了15年,如今已很葱郁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先生的案头总是摆着一盆菖蒲,极小极小,绿茵茵的。每每想伸手触摸,总是被先生及时制止。长大后才知道,菖蒲是古代文人的案头清供,挑灯夜读双眼倦了,看看蒲草,可以解乏。
菖蒲在王大濛心中留下的印象,正是文人品格的象征。苏东坡说菖蒲“忍寒苦,安淡泊,伍清泉,侣白石”。菖蒲长于深山远谷,酷寒之天百草凋敝,唯菖蒲郁郁葱葱,这是“忍寒苦”;菖蒲隐居隔世之山,无人看它,也不需要别人去看,但依然长得精神,傲然挺拔,是为“安淡泊”;菖蒲以清泉为伍,在污泥浊水中是不会生长的,是为“伍清泉”;菖蒲与白石为友,白石上没有任何土,但它的根就扎在白石之上,所谓“不资寸土”,是为“侣白石”。
古人把菖蒲分为6种:金钱、牛顶、台蒲、剑脊、虎须、香苗。作为案台清供,种得最多的是虎须和金钱。王大濛的菖蒲有些是自己从野外寻来的,但是金钱和虎须在野外很难见到,多是友人分株。一些人的菖蒲死掉了,一些人的菖蒲活下来了,就分给朋友,像接力棒一样传下来。如今的金钱菖蒲和虎须菖蒲,都是从前江南一带的文人流传下来的。野外的菖蒲采回,要经过修剪,养上好几年,才会文雅。
王大濛种菖蒲,用明代的附石菖蒲种植。附石总给人一种卧游的感觉。“它是大自然的载体,即便我躺在家中,看到它,我的心也在畅游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