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夫子
樊迟向孔子请教什么是“仁”,孔子说:“爱人”。樊迟没懂。又问什么是“知”,孔子说:“知人。”樊迟有点懵。孔子看樊迟一脸萌萌哒,就进一步启发他:“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举直材压于枉材之上,能够使枉材变直)樊迟一听老师讲上堆积木了,更加不知所云。退出来跟子夏叨咕,子夏却直呼老师高明(“富在言乎”),马上想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樊迟“举一隅不以三隅反”,而子夏却能触类旁通,“学渣”和“学霸”的领悟力就是不一样!
孔老夫子所言“举直错诸枉”,自然不是说木材,而是谈人才。“举直”,意为举荐任用正直贤良的人才;“错诸枉”,“错”乃“措”,意为“放置”,不但用有才有德的人,还要把他们提拔到高位,让他们的地位高于无才无德的人,从而使无才无德的人变成正直的人(能使枉者直)。子夏所言之皋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皋陶以正直名闻天下,被舜任命为掌管刑罚的“理官”。皋陶掌管司法,因其正直、大公无私,断案坚持公平正义,得到一致好评。传说皋陶有一只神兽叫獬豸,似羊,独角。这只独角神兽能辨曲直,皋陶有断不明白的案子,就让獬豸来辨真伪,獬豸就会用独角顶奸邪之人。直人带一头直兽,使天下无冤狱,小人纷纷逃离。
“举直错诸枉”,直材压住枉材,以正压邪,奸邪要么远离,要么也变得正直(虽不免理想主义,但确体现了孔夫子的美好愿景);可如果“举枉错诸直”,又会怎样呢?
南宋大奸臣秦桧,被宋高宗重用,官至宰相,霸居相位17年,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坏事做尽。因其力主议和,深合高宗赵构的心意,所以,即使秦桧大奸大恶,仍被重用。有赵构撑腰,秦桧自然飞扬跋扈,对主战派韩世忠、岳飞等百般掣肘,最终剥夺了韩岳等人的兵权,并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岳飞。高宗赵构“举枉”用秦桧,助长了邪风盛行,西风压倒东风,“诸直”就没有了市场。奸邪横行,忠良被黜,政治上不清明,军事上无骨气,乃至泱泱大宋,却向女真部落的一个小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银钱,岁岁请安问好,真是奇耻大辱。世人多痛骂秦桧祸国殃民,却少有人把账算到高宗的头上。按理,赵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高宗赵构并不是昏君,重用秦桧只不过是把秦桧推到前台,为自己的投降主义做挡箭牌罢了。
如此看来,“举直错诸枉”,首先“举直”者要“直”。“举直”者直,则一定会选择正直之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直的人之间自然惺惺相惜;“举直”者不直,就会如俗语所言“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臭味相投,啥人找啥人了。“举直”者己不正,却要人直,“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岂不是天方夜谭?
其次,“举直”者要能“辨直”。《长短经》云:“人未易知,知人未易。”意思是说,人不容易被了解,了解人也确非易事。孔子也说:“凡人心险于山川,难知于天下。”可见,知人之难。古代封建帝王用人,多凭自己的喜好,独断专行,难免使一些奸邪小人凭借阿谀奉承,蒙混过关,被委以重任。遍览历朝历代大奸大恶,诸如秦桧、魏忠贤、和珅之流,他们哪一个上位前不是貌似鞠躬尽瘁的正直之辈?伯乐难当,没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怕是分不清人与妖。
孔子所言“举直错诸枉”,封建时期完全取决于君王正直且能辨直,人才使用就有更多偶然性与不确定性。民主与法制的时代,虽然消灭了皇上,却很难灭了“皇上”般的独断专行,如无完善的用人机制和监督机制,真正的人才得到重用怕是比登天还难。得人才者得天下,要“举直错诸枉”而不要“举枉错诸直”,“举直”“举枉”一字之差,于国于民可是福祸两重天啊!
【童 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