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剂江湖的浑水

陆幽

三年前，我捧着一本英文原版书《七宗罪：关于兰斯·阿姆斯特朗的调查》，时不时地要翻字典，因为书中有许多化学名词冒出来，还有它们的各种功效令我感到陌生。比如EPO，Erythropoietin，促红细胞生成素——一种能够增加人体血液溶氧量、增强人的耐力的兴奋剂。

书中有这样的描写：阿姆斯特朗在注射EPO时突遇药检，他用针筒拼命地把生理盐水灌进血管，为了使药检数据正常。还有，为了躲避日益严格的药检，车手们甚至会把正常血液抽出保存，在比赛需要时再回输进身体里。

七届环法王抗癌英雄阿姆斯特朗是体坛的一个神话，但是有一个名叫大卫·沃尔什（David Walsh）的英国记者不信这个神话。他顶着业界种种冷漠、压力、威胁，追索阿姆斯特朗 13年，终于迫使他在2012年承认服用了禁药。一个体坛传奇人物崩塌了，自行车界使用兴奋剂的冰山一角浮出水面。

两年前，德国电视台曝光了俄罗斯体育界禁药泛滥，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主席亲自带队调查并发表报告，直接导致俄罗斯田协被国际田联禁赛。今年，更是由于《纽约时报》的爆料以及世界反兴奋机构发布的《麦克拉伦报告》，把俄罗斯奥运代表团推到要被全面禁赛的悬崖边。普京不得不妥协，同意开放外国专家协助俄罗斯组建独立的反兴奋剂机构，以换取俄罗斯奥运代表团的生机。接着发生的故事大家都已熟悉，俄罗斯残奥代表团被禁止参加里约残奥会。

今年9月横空出世的一个叫奇异熊的黑客组织，将世界民众对兴奋剂的关注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也制造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从它已有的6批次的选择性曝光信息中，黑客向公众普及了TUEs（医疗用药豁免）这样的专有名词，也曝光了许多著名运动员患有不同的疾病，并以病情达到豁免用药的目的。比如，美国的大小威姐妹、体操名将拜尔斯、西班牙网坛巨星纳达尔、英国自行车奥运冠军威金斯、日本乒乓球名将福原爱等都有这样“合法”服药的经历。

显然，黑客试图把大家都拉进兴奋剂的脏水中，以掩盖深度中毒的俄罗斯体育的现状。尽管如此，黑客也暴露了欧美运动员滥用医疗用药豁免权的嫌疑。世界反兴奋剂机构检测体系存在许多灰色地带，该机构一时间陷入严重的信任危机。

在奇异熊曝光资料的帮助下，大卫·沃尔什再次站出来，质疑英国最成功的自行车选手布莱德利·威金斯。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独，英国媒体其后集体发难：为什么威金斯三次治疗用药都在大赛前？威金斯、他的队医和天空车队面对舆论的拷问，承诺以后将披露更加透明的信息。

在一片风声鹤唳中，国际奥委会10月8日在洛桑召开峰会，除了国际奥委会执委会、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主席外，还有运动员代表、6个单项协会的主席、中美俄三国奥委会主席到会，峰会的主题是迫在眉睫的反兴奋剂组织改革问题。

因为签证受阻，我无法去现场采访，只能在英国家中坐等峰会声明。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收到了国际奥委会发来的邮件公告，从中找到这样的字眼：为运动员提供服用禁药便利的随从、教练、康复师和其他官员应承担刑事责任。也就是说，今后假如有人步马家军、阿姆斯特朗的后尘，当事各方付出的代价要高得多！

从体育专业的层面，这个峰会做出了5项原则性提案，要求世界反兴奋剂机构设立新的兴奋剂检测机构，违反兴奋剂的案例制裁要委托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来负责等。也就是说，以后兴奋剂这个事怎么管、怎么罚、怎么监督，规矩要变了！

如今，大卫·沃尔什这样的记者不再孤单，追索真相的路途不再那么幽暗漫长。这个世界如果只能依靠记者用笔作战，未免显得悲凉;如果只是依靠黑客用技术来曝光，又未免有失滑稽。还好，在兴奋剂问题一片浑水当中，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及时迈向了改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