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摘 要】寻根与扎根是黑人文学家孜孜不倦探讨的主题,也是后殖民主义者关注的重要部分。在戏剧《幽灵的困境》中,亚玛·阿塔·艾杜力图表现非洲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冲突和矛盾,本文以寻找文化的契合点来达到寻根与扎根之间的平衡进行论述。
【关键词】《幽灵的困境》;寻根;扎根;后殖民主义
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10-0008-02
加纳戏剧家亚玛·阿塔·艾杜先后任教于加纳大学、汉密顿大学和布朗大学,游历过美国、英国、德国和津巴布韦,其丰富的人生经历为她涉猎各种文学体裁提供了便利,也使得她的作品极具生活化。《幽灵的困境》[1]早在1964年艾杜刚刚大学毕业已发表,正是该剧的发表使得艾杜成为第一位公开发表戏剧的非洲女性剧作家。该剧主要讲述了一位加纳的毕业生阿托·雅森刚刚在美国完成学业,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非裔美国人尤拉莉亚·雅森)回到加纳生活,但是妻子和家人的矛盾让他无所适从,无法抉择的故事。该剧展露的西方思潮和非洲文化之间的冲突,这也是艾杜作品中一直探索的问题。
一、尤拉莉亚的寻根之旅
本剧从序幕之后开始了阿托和尤拉莉亚的对话,尤拉莉亚围绕非洲妇女可能的言行产生的思考,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融入自己祖先的生活方式,并对其抱有期待,另一方面她对自己将来是否能融入婆家的生活进行担忧。从“非洲妇女”、“你的族人”和“你的族人和我的不同之处”等等可以看出他们模糊地知道他们已经和加纳本地人不一样了。尤拉莉亚在美国出生、长大及接受教育,她的行事作风无一不是美国人的,可是她依然要用“像一个美国人”来说明自己的说话方式,因为她非裔美国人的身份,意味着她没法像一个真正的美国人生活。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对前往丈夫在加纳的家抱有期待,希望能够寻找自己的文化根源。“想象的地理和历史”有助于“精神通过把附近和遥远地区之间的差异加以戏剧化而强化对自身的感觉”[5]。尤拉莉亚通过想象加纳的“棕榈树、蔚蓝的大海、太阳和金色的海滩”来拉近自己和非洲祖先的距离,从而寻找自己的身份定位。
该剧第二幕呈现给观众这样一个场景,尤拉莉亚一边喝着可口可乐一边开始一段自己内心的独白。她怀疑自己来到非洲是否正确,她质问上帝。非洲跟自己看起来的不太一样,没有以前经常谈论过的灌木丛,没有野生动物,甚至狮子都没有看见过。这儿没有理解自己的人,没有可以倾吐心思的对象,甚至不如在美国顺心如意,她开始质疑自己来到非洲的决定。文化霸权是通过大众认可的方式来进行统治的[2],在对黑人进行殖民的时候,改变黑人的审美观,思维方式以及自身价值从而认同西方人,尤拉莉亚认可在美国生活的一切,甚至是完全的美国化了,但父母却告诉她“白人都是混蛋”,父母的叮咛是她逃离美国前往非洲寻根的原因。而当尤拉莉亚“真正来到源头”时,她有点承受不住并开始动摇她的寻根决心。在后面几幕中,她陆续地和阿托母亲,阿托家族以及阿托本人之间产生了种种矛盾。她扔掉阿托母亲带来的蠕动的蜗牛,不解阿托家族为了让她怀孕而吃药,最后因为辱骂阿托家人未开化而遭到阿托掌掴,她在这个根源并未找到属于自己的根。萨义德曾说,在后殖民研究中重点是文化扩张,而尤拉莉亚就是利用在美国所接受的文化霸权思想批判着殖民地人民的文化。尤拉莉亚的两难是骨子里的西方文化得不到自己认可的同时又找不到本民族的文化归属,蔑视西方霸权文化的同时又轻视本民族的野蛮与落后。最后她从出走回到了阿托家族,但是寻找文化归属却需要她更加包容与开放的态度。
二、阿托家族的扎根之程
阿托家族的精神之源是阿托的奶奶,她在第一幕中的出场看起来毫不打眼,瘦瘦小小弱不禁风,却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她有着清晰的头脑,她看到了家族里的人在慢慢地丢失自己的文化传统:现在的妇女不如以前的妇女优雅干净,自己舌头上最后的一口食物屑也未清除;在门外待着也不进来和她说话不知尊重;不能轻声轻语地说话办事,还在厨房里发出震天般的噪声,因为现代化的机器经得起倒腾。她慢慢意识到现代化已经开始慢慢腐蚀非洲人的灵魂。后殖民理论认为非洲接受了西方的现代性,是西方文化殖民主义者的胜利,是非洲屈从西方文化霸权的结果。根植在奶奶头脑里的非洲传统文化牢不可破,但是后辈的思想却越来越开放,明显接受了现代化的思潮。尤其是阿托在美国接受教育后,在她心里引起的是种种担忧,她不无嘲讽地说他是回来看她是不是活着。阿托没有通知她就娶了一个美国女孩,她意识到本族的文化在一步步流失,被西方文化毫无保留的入侵。在现代性的批判中很重要的一条即是帝国主义的现代性的发展及其对传统文化的挑战[4],奶奶所面临的正是这样的困境。她骨子里的文化传统固若金汤,但是在孙子这样巨大的冲击下也在一步步动摇,她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文化之根也开始松动,她不得不思索究竟如何才能扎得更稳固。
除了奶奶外,阿托的妈妈埃希和姐姐曼卡也都在试图稳固自己的文化传统,用自己的方式将根须扎得更牢固。在阿托回家后,埃希就卖掉了家里养了许久的一头羊,要为阿托筹集迎娶新娘的费用。在阿托不费一分一毫娶得一位美国新娘的时候,她不是开心而是震惊。这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而阿托却是“无所谓地”说出这一切,这让她很恼火,从不肯在阿托家多待,从来都是“来了就走”,而在尤拉莉亚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扔出去的时候,矛盾达到了高潮。她在遵循传统扎根本民族文化的时候,儿子和儿媳所带来的挑战过大,她始料未及却没法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任意胡为。在戏剧的最后,尤拉莉亚出走,阿托找不到妻子向妈妈倾吐了实情。埃希在尤拉莉亚眼中是不文明的,而儿子和儿媳为了不怀上小孩采取了避孕措施让埃希觉得这是对上帝的亵渎,用逃避现代思想来摆脱西方的殖民统治,她以为这样可以把自己本民族的根扎得更牢固。最后一幕她扶着尤拉莉亚走进“旧屋子”的行为代表着她想通过同化尤拉莉亚来扎深自己民族的根,至于最后究竟是否如愿以偿却无人知晓。相较于埃希的守旧,阿托的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姐姐从骨子里就不认同阿托出去读书,接受西方的思想,所以一直通过称呼阿托“大师”、“学者”来反讽他,并说学者都是可怕的。在尤拉莉亚扔掉埃希带来的礼物后,她试图激起婆媳之间的矛盾,妄想用这样的方式驱逐尤拉莉亚,让外来文化彻底消失,使自己本民族的根扎得更牢固,然而现代化的入侵无孔不入,未必真的有效。
三、寻根与扎根的桥梁——阿托
序幕中的抒情诗中唱到“我们来自于左边”、“我们来自于右边”,暗含传统非洲和现代西方文化的碰撞让阿托无所适从,这也是作者重点要表达的——追踪后殖民主义知识分子的困境,也是她的自我反映。作者在非洲成长,后来成为美国的知识精英,在传统文化和西方殖民文化之间徘徊,是真正了解这一文化冲突的人。正如作者的教育背景一般,阿托在美国读完书后带着新婚妻子回到家乡加纳成为一名学者。一方面接受过美国的教育,与妻子有着共同的生活理念,暂不生小孩。另一方面,他从小在加纳生活,加纳人的生活习惯和理念他知之甚详,若把避孕的事实告知族人,会遭到他们的误解。而对于一个在美国生活的小孩,尤拉莉亚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直来直往的,她受不得婆家的委屈,让别人误以为她不能生,而阿托又不解释,间接地造成了他们之间感情的裂痕,导致尤拉莉亚的出走。剧中幽灵小男孩所唱的那首童谣中体现了他的困境,“我不知道”、“我无法辨别”。如果说阿托不果决的性格是造成了他和妻子以及家人之间的导火索,那非洲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化的矛盾心理是造成他这种犹豫不决性格的关键。在第三幕中,他因为妻子扔掉妈妈带来的礼物——爬行的蜗牛而与妈妈产生激烈的正面矛盾让他无法解决而处于两难。礼物是埃希精心挑的,但是尤拉莉亚却不吃,传统的妈妈和现代的尤拉莉亚之间的冲突让夹在其间的他无法抉择。正如他梦中的歌词,他不知道是去海岸角堡还是去艾尔米纳,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细胞没什么大事却比什么都重要。[西汉]《札记》里也有言“身修而后齐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可见家庭的太平对社会的平衡至关重要。“无情的自私和狭隘的利益”压制了“国家之间、社会之间……实际的、往往最富有成效的交流”[3],这是从国家层面表达出过于重视后殖民主义者的某些极端思想所作出的批判。所以平衡好西方殖民文化和非洲传统文化对家庭和社会的发展都至关重要。不管是尤拉莉亚的寻根之旅还是阿托家族的扎根之程,两种旅程的行进都举步维艰。而阿托的双重文化背景为他理解两种矛盾的根源做好了铺垫,也为他平衡两种文化的冲突留下余地。阿托曾经在非洲这片土地上生活,文化传统的根基扎得不可谓不深,而在美国的教育背景又为他与尤拉莉亚同样走上寻根之旅埋下伏笔。剧本中的阿托因怕伤害家族的感情而不为尤拉莉亚解释,正在于他深深扎根于传统,而与妈妈的矛盾又是因为他在探寻一条受西方熏陶过了的文化的出路。正如霍米·巴巴在后殖民关系中所说,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权利运作不是单向运作,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彼此交织、难以严格划界和区分的。这一混杂是“由殖民行为所带来的两种文化接触地带所产生的跨文化形式,它一方面重复现有文化的起源,另一方面又创造出新的文化形式和文化实践”[6]。所以,如果他在出现问题的当口努力求得家族的理解,让根基吸收一些新的养分。又能尽量帮助尤拉莉亚尽快了解祖先的生活传统,找到自己文化的根源,适应家族的生活习惯,他就是两种不可调和文化互溶的解药,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化形式,在寻根和扎根之间建立起一座桥梁,从而消解所谓后殖民造成的影响,真正走向文化和谐的盛宴。
四、小结
在《幽灵的困惑》中,艾杜将寻根和扎根的矛盾和冲突展现出来,而本文从后殖民者的角度探讨文化的平衡点,大大加强了对作品本身的思考,为后来研究者提供有益的参考。
参考文献:
[1]AMA ATA AIDOO. The Dilemma of a Ghost.//BIODUN JEYIFO(editor). MODERN AFRICAN DRAMA(M). W.W.NORTON & COMPANY.INC.2002.
[2]葛兰西.狱中札记[M].曹雪雨等译.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14.
[3]拉曼·塞尔登,彼得·威德森,彼得·布鲁克.当代文学理论导读[M].刘象愚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M].冯建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
[5]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M].李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
[6]生安峰.霍米巴巴后殖民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作者简介:
王 丹(1992-),长沙理工大学英语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戏剧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