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笔记

2016-10-31 06:06太阿
飞天 2016年9期
关键词:羌寨牦牛草原

太阿

桃坪羌寨

皮肤依然开裂,地震后的道路依然惊慌

一个少数到另一个少数部落

石灰色流水下漫长的道路渐渐沉下

黄褐石屋顺陡峭山势逐坡上垒

碉堡恢复它的形状,但不复它的使命

“神迷的东方古堡”有意放射八个出口

我不知从哪个进入迷宫

高山泉水经暗沟流至每一张嘴

我不知从哪条暗道逃生

桃坪羌寨,羌语“楔子”,我打不进一个楔子

就如同认不出一个甲骨文

空气似乎冷下来了,血却渐热

看见了“穹庐”,看不透苍穹

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卵石、片石

即使神也是一块石头(白石神,一块卵状白色石头)

我能想象一夜羌歌舞,山动水动

人也动了,比刺绣更灿烂,比情话更残酷

一次擦肩而过的仰望比古老羌笛更绝望

过黄河长江分水岭

鹫或者鹰从天际迅速滑下,落在傍晚的草原

一个藏人牵着白色牦牛,站在褐色石头边

“黄河长江分水岭”得以完成

但时间的某一刻,只有星辰指引红军的步伐

草充塞着胃,寒冷包裹着枪

以号子的嘹亮在夕阳下跋涉

我是风景猎艳者,不是一个寻根者

从阿坝到红原,空气逐渐稀薄

怒放的野花明白道路选择的重要

即使到了月亮湾这样柔情丰美的地方

红色满天,满河,满怀

英雄也难写成一首诗,包括对母亲

对查真梁子下“山麓”和“嘎曲”幸福的赞美

一弯一弯月色收拢满天星星

没有枪的人,应该有一匹白马

与寺庙守候一夜的宁静

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开始唱歌

长毛垂地的牦牛从四面八方走近她

若尔盖

濒临绝境

没有路的草原走出了路

现在,假如我忘记了路,就任车游荡

越过一个个山包、一片片经幡

任绿色草甸下的灵魂醒来

看看白云、牦牛、寺庙以及来来往往的人

喝一碗青稞酒,再睡去

三过草地!对于我,一次就够了

整整一天漂浮在横无际涯的草海上

马群与人保持着陌生的距离

没有一声枪响,警醒困境

坐在索克藏寺背后的山坡上

“天下黄河九曲十八湾”,这里是第一湾

是起点,必须重振旗鼓

我将遗忘草地,成为其中的一叶

而草地会不会记得曾经路过的人马

此刻的星辰对于夜晚来说太早

但足以引导心中的激流

清澈地穿过混沌,走出草原

九寨沟

自然主义者并不在意“国家地质公园”

但钙化的骨头需要在湖泊岩溶中再次消解

去年的暴动并没有阻隔慕名而来的人

即使这个时候森林毫无光彩

纵深五十公里的山沟谷地,日常幸福

在于树正寨、荷叶寨、则查洼寨,寨寨相通

大熊猫、金丝猴,坚持着古冰川时代的蓝天白云

我的幸运是一瞬间,看见激流连接的湖泊

几万年前的植物横卧其中,喀斯特钙化沉积

幻化出鹅黄黛绿赤褐绛红翠碧

数不清的生命形式在各种色泽中舒展

不死的木头上长出新叶,我能看见

斑驳陆离的时光隐退,无边的爱意上升

如果我是瀑布,诺日朗,或者蓝色冰瀑

那么爱人就是如幻如真的海子

密林里狂奔出来的水,几经跌宕

在石头上迎来彩虹,在海子中获得宁静

如果可能,就做一株银杏、红豆杉

这样抬头可揽雪峰,朝着更高的高原与密宗

俯首可拾苔藓,散落着鸟兽的翎毛

过不久自己更新容颜,让整个森林焕发绚丽

即使死了也死在她的怀抱——湖泊中

虽然幸运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巧合

通常是幸福的一部分,联系着陌生的惊异

我们的幸运是穿过九寨沟的走向——

另一个钙化世界的边缘

经松藩茂县汶川,沿岷江而下至都江堰

这一段不适合漫游,适合岷江一样奔腾

被震醒的民族一次次在阵痛中循环

复修的房子艰难地保持旧时模样

围绕古城的厮杀早已归入河流

我在城头上眺望着山的尽头

碑与红旗飘拂着风。猎猎

河流串联的每一个地名都有生死离别

所到之处,蓝色的时间无声飘离

夏天的花萼开在虚无的枝上

吃得菜根,过得草原,爬得雪山

飞石不会选择抗争的鸟

我要中途下车,去分流的地方——都江堰

喝一场大酒,八月赋予我的热力我还给汗

河流挤出的乳汁我转赠平原

最终到达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

每一块石头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就最后再奋不顾身奔腾一次

溅起的浪花开始平缓

咬紧的牙齿松开,迸发不出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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