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人的骨头,你们看有多硬”

2016-10-28 15:38叶介甫
文史博览·文史 2016年10期
关键词:右臂贺龙骨头

叶介甫

在艰苦卓绝的长征途中,几乎平均每天都有一场遭遇战,平均每行进一里就有指战员献出宝贵生命。本文收集整理了几则在长征途中红军指战员负伤不怕牺牲的传奇感人故事,以此来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

“共产党人的骨头,你们看有多硬!”

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在红二方面军总指挥贺龙指挥下开始长征。贺炳炎(1913-1960,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时任红二军团第五师师长随部队长征。

12月,部队向西疾行,沿雪峰山山脚直奔云南瓦屋塘,准备从瓦屋塘翻越雪峰山进入贵州。当时由贺炳炎的红五师担任先头部队,贺炳炎又让红十五团打头阵。不料当红十五团进入瓦屋塘东山时,遭到敌人疯狂阻击。为了尽快消灭敌人,保障红军主力通过,贺炳炎命令该团团长速向贺龙报告,并命机枪掩护,带头冲了过去。在激战中,他的右臂不幸被敌人威力巨大的达姆弹击中,被炸成肉泥状,骨头全碎了,只剩下一点皮还连着肩膀,整条手臂像条下垂的丝瓜吊在膀子上。因大量失血,疼痛难忍,他当即昏过去了。

红十五团一鼓作气拿下东山后,贺炳炎被抬到总指挥部卫生部。贺龙听说贺炳炎身负重伤,不省人事,飞马赶到东山。正在急救棚里抢救贺炳炎的军团卫生部长贺彪向贺龙报告,贺炳炎的右臂保不住了,必须齐根锯掉。贺龙急了,质问贺彪,他的右臂怎么能锯掉呢?你知不知道他这只右臂抵得上我的一支部队?但贺彪坚持说,如果不赶紧截肢,他上半身的肌肉将迅速坏死,到时连命都保不住。贺龙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尊重贺彪的意见。

可是,医疗器械已驮运转移了,一时无法取回。救人要紧,战场上医生敢作敢为,就从老乡那里找来一把锯木头的锯子代替手术锯。

可是找不到麻醉药怎么办?医生找来4个力大的战士,要他们按住贺炳炎。贺炳炎对医生说:“不用他们,我挺得住。”说着,便把一条毛巾塞到嘴里。

贺彪和另一个医生每人站一边,像锯木头那般“吱吱嘎嘎”地锯起来,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战。贺炳炎忍住剧痛,紧紧咬着嘴里的毛巾,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死命地抠着床边……医生将他的残臂锯下后,又用钢锉锉平骨面。贺炳炎的汗像雨水一样流,湿透了全身,血顺着他的右臂和锯子两端流出来,滴滴答答。手术用了两小时16分钟,贺炳炎把塞在嘴里的毛巾都咬烂了。

贺龙向医生要了两块手术时锯下的碎骨,用红绸包好,装进衣服口袋,对贺炳炎说,幺娃子,我要把它们留起来,长征还刚刚开始,以后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到时我要拿出来对大家说,这是贺炳炎的骨头,共产党人的骨头,你们看有多硬!后来,贺龙曾多次打开这个红绸包告诉人们:“这就是贺炳炎的骨头啊!”

因战况紧急,部队要继续长征。6天后,贺炳炎从担架上迫不及待地滑下来,开始自己走路,骑马,处理失去右臂后必须应对的一切。同时还学着用那只总感到别扭的左手,开始从头练枪,练刀,练在严酷的战争中必须去重新适应的事物。

贺炳炎做到了,并且做得跟有右臂时一样的威风八面。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1936年3月11日,红二、六军团从广德关南下。敌中央军万耀煌、樊嵩甫、郝梦龄3个纵队仍穷追不舍,而李觉、郭汝栋两个纵队在川、滇军协同下则对红军实施堵截,形势十分危急。

3月12日,红军进抵赫

章的得章坝(有的资料称“则章坝”或“哲庄坝”),一场血战开始了。当时,余秋里(1914-1999,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任红二军团第六师第十八团政治委员。1984年10月31日,余秋里在接受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采访时回忆说:“当我们还没有到达得章坝之前,从俘虏兵中得知,第二天敌万耀煌纵队将从赫章开往镇雄城,拟先期抢占有利阵地,阻我南进。我们当即决定在得章坝一带的山上设伏,打击万敌。战斗刚打响,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就给我们十八团下了一道死命令,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堵住敌人,要与阵地共存亡。我8点钟上去,缴获了一支德国造的20响驳壳枪,9点钟就负了伤。我让卫生员简单包扎了一下,继续指挥战斗。10点钟,敌机关枪射来,我的左臂负了重伤。我一看,好家伙,骨头都露出来了,神经也被打断了。同志们赶紧给我包扎。所谓包扎,就是把胳膊包起来,与上身捆在一起。然后继续指挥战斗,一直坚持到天黑,部队安全转移。”

从3月12日得章坝战斗中负重伤,到4月25日部队进抵金沙江边石鼓镇的40多个日日夜夜里,余秋里以超乎寻常的坚强毅力,忍受着伤口的剧烈疼痛,跟随部队转战。

7月1日,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进抵甘孜城,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在甘孜休整期间,部队曾考虑为余秋里做手术。但一是缺少器械和药品,二是余秋里得了蛔虫病,吃了泻药后,上吐下泻全是蛔虫。试想,如此虚弱的身体怎么经得起截肢手术呢!于是这一想法只好作罢。到9月,余秋里的伤势更加恶化。部队到达甘肃徽县后,揭开纱布一看,他的伤口处长满了蛆,左手已经干枯、发黑、神经坏死,左臂红肿。红二方面军卫生部经多次研究,认为左臂已无法保留,建议锯掉。为此,卫生部专门给贺龙总指挥和任弼时政委写了报告。

贺龙、任弼时看了报告后非常重视。贺龙亲自到卫生部来详细询问了余秋里的伤情后,批准了手术。但医药、器械还没有完全解决。贺龙知道后,又让红二、六军团和红三十二军予以支援。这样,麻药、止血钳、夹血管子,缝合的针线,洗伤口的双氧水,预防手术后发烧的退烧药等都解决了,就差一把锯子了。最后在徽县城内一个钟表店里找到了一个钢锯条,在红三十二军修械所找到一个弓,经过改装,这个难题也解决了。

手术做得很顺利。切除、缝合、止血等都很正常,麻药用量也适宜。手术后,余秋里醒来时说:“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刮骨疗伤

1936年7月,时任红二军团第六师师长的郭鹏(1906-1977,湖南醴陵人,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随红二方面军长征到了四川阿坝。

一天,红二方面军总指挥贺龙命令郭鹏带领12个骑兵去离总指挥部15公里的四方面军医院布置行军任务。因任务紧急,郭鹏率部一路快跑,于晚上10时到达医院,布置任务后已是深夜12时。回返途中,风雨交加,刚走过五师驻地不远时,中了密林中敌人的埋伏。一排枪弹向他射来,他受伤从骡背上滚落到几丈深的大涧中,顿时不省人事。过了一阵,他从血泊中苏醒过来,心想:得赶快走,躲过敌人的追击。刚走几步,转念一想,敌人就在附近,要是跟着脚印追来,怎么得了?于是,他首先把自己的脚印弄乱,再涉水过河。河水湍急,一下把他冲下二三十米远,好不容易才爬上对岸,被前来寻找的骑兵发现,把他扶回五师。

五师政委谭震林见他全身被打了大小7个窟窿,最大的一个又恰在小肚子的左后侧,赶紧叫医生给他上了药,随即派人将他送往总部医院。

随后,贺龙、萧克、关向应等都赶到医院看望。

贺龙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绝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这一点你可一定要放心。”

郭鹏热泪盈眶。贺龙与关向应商定选派6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战士专门给郭鹏抬担架,一定要把他抬出草地。

草地的天气变化无常,时而一阵大雨,时而一阵冰雹,郭鹏身上虽搭着雨布,但衣服还是浇得透湿,伤口越来越痛。贺龙安慰他说:“郭鹏,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你到贺彪那里去,跟他一起行军好一些。”贺彪当时是四师卫生部部长。

郭鹏到四师卫生部的当天下午,贺彪和潘秉山医生给他检查伤口,发现子弹穿过了胯骨,距腹部仅有1分之隔。幸喜腹部未被洞穿,淤血才没有注入腹内,保住了生命。但体内的子弹正在不断氧化,毒害它周围的血肉,再过几天腹壁就会发炎、腐烂,一旦烂穿腹壁,就会危及生命。因此决定立即手术,把子弹取出。

但当时既无麻药,又无手术刀,病人身体又特虚弱。贺彪和潘医生当机立断,决定向五师借点“寒冷麻药”凑合一下,没有手术刀剪,就找来一把刺刀,一把剪刀,用陶挫磨一磨作代用品。

子弹终于取了出来,但骨头碎了,渣滓很多,必须用锉刀锉平,用刺刀刮干净,否则还会发炎化脓。刮骨开始了,只听得骨头咯吱咯吱响,痛得郭鹏汗如雨下,但他咬紧牙关,拼命忍受,使手术得以顺利完成。贺龙赶来看望,一手握着潘医生,一手握着郭鹏说:“神医!神医!硬汉!硬汉!三国时关公刮骨疗毒,被传为千古美谈,当今郭鹏草地开刀,也会在红军中传为佳话。”

之后,郭鹏由6个担架员抬着过草地。他们一步一滑,跌跌撞撞,有时烂泥埋到了腰际,还是用力高举着担架,唯恐担架倾斜,将郭鹏掉进烂泥潭里。就这样,担架员一直把郭鹏抬出了草地。到了哈达铺,郭鹏的伤势才基本好转。

事隔几十年后,提起过草地的事,郭鹏就感慨万千:“要是没有党,没有贺总,没有贺彪和潘医生,还有那抬了我几十天的6位同志,要是没有他们的心和血,没有他们的汗和力,一个带了重伤的人,怎么能活着走过那普通人无法走过的穷荒大水草地?人们常用‘亲如手足几个字来形容兄弟之间的情谊,可是,你倘不是生活在革命的洪炉里,你又怎么能够真正感受到那藏在这几个字背后的实际内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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