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家（七）

州长治 徐汝淙/改编

胡志明 朱 云/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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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明 朱 云/绘画

95 人们之所以没有特别关注这一历史现象，是因为他们认为华盛顿交权是美国历史合乎逻辑的一个发展。

96 后来的情景也是这样。约翰·亚当斯干了四年，选民不再选他，而是选了托马斯·杰斐逊，亚当斯就不得不把权力移交给杰斐逊。托马斯·杰斐逊第一届任满后获得连任。1808年，民主共和党继续赢得大选，杰斐逊把权力移交给了自己的党人詹姆斯·麦迪逊。

97 亚当斯上任后，发现美国原来的盟国法国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法国，所有对合众国友好的政治领袖们，不是上了断头台，就是流亡到了国外。詹姆斯·门罗作为美国公使，在上一届政府当政时曾受到热情拥戴，可现时他几乎成了一位不受欢迎的人。

98 法国大革命之后，英国一直是法国的死对头。法国政府对美政策的变化，是由于美国在英法较量中不再支持法国，虽宣称中立，实际上却偏袒英国。

99 这一形势立即被民主共和党人所利用。有几个民主共和党成员竟然怂恿驻费城的法国公使给国内写报告，让法国政府对美国实施报复。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竟是打击主要为联邦党人所经营的美国海运业。

100 法国政府无须这种怂恿，它早已将它的那些海盗船放出来，在海上拦截美国商船队了。1797年7月，美国国务卿向总统报告说，已有三百余只美国船被法国人掠走。法国政府拒不接见美国新任驻巴黎公使查尔斯·平克尼，对合众国使用的官方语言也变得傲慢无礼并带有挑衅性。

101 亚当斯总统做了一次努力，派出一名新的公使与法国进行谈判。为了使法国不至拒绝，亚当斯委派了民主共和党人埃尔布里奇·格里出任公使。当然，为了更加放心，他同时委派了忠诚的联邦党人约翰·马歇尔和查尔斯·平克尼充当格里的副手。

102 1797年的总统选举中，杰斐逊被选为副总统。他与亚当斯分属于两个党派。杰斐逊对亚当斯的对外方针做了不正确的判断。他担心亚当斯执意与法国开战，于是，决定运用他在国会内的势力来挫败亚当斯。

103 埃尔布里奇·格里等美国使者们于1797年10月抵达巴黎。法国政府的外交部长塔莱朗派出了三名谈判代表。让美国使者们意想不到的是，谈判开始，法国的代表不是在探询美国谈判底线方面下功夫，而是在探测他们的钱袋厚薄方面尽了努力。

104 对法国三位谈判代表，埃尔布里奇·格里等向国内发回的电报没有指名道姓，而是以X、Y、Z作为代码。埃尔布里奇·格里向国内报告了与X、Y、Z接触的情况。

105 对法国人的要求，约翰·马歇尔告知Y：“我们的情况与那些较小的欧洲国家不同。他们没有能力保持他们的独立。美国则是一个大国，而且就自卫方面来说是一个强国。”法国人不为所动，坚持原有的条件。马歇尔和平克尼在巴黎待了几个月后离开法国，格里留了下来。

106 使者们详细记录了他们在巴黎与X、Y、Z进行接触的情况，回国后把那些记录交给了亚当斯总统。亚当斯总统把记录提交给了国会，并在1798年4月予以公布。公众一片哗然，向总统和国会表示忠诚的陈词书如雪片飞来，到处在举行公愤示威大会，大量的爱国诗篇被印制出来，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107 许多民主共和党人觉得脸上无光，纷纷脱党。杰斐逊则保持沉默。

108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要借“X、Y、Z事件”导演一场反法大戏，以为法国政府会被公布上述报告激怒，从而对美国宣战。出于这种判断，汉密尔顿带领联邦党人积极备战。最显眼的措施是扩充了美国正规军，华盛顿被晋升为中将，汉密尔顿成了华盛顿的副手。

109 海军部组建起来。在新任部长本杰明·斯托德特领导之下，海军陆战队得以恢复，一个雄心勃勃的海军建设计划业已着手执行。“合众国”号、“宪法”号和“星座”号三艘快速战舰已经完成出海的装备，另外三艘新建的快速战舰“总统”号、“国会”号和“切萨皮克”号很快下水，还有五艘快速战舰由几名商人集资建造卖给了政府，此外还购买、改装了许多较小的船只。供修建海军工厂用的土地也已购定。其他备战措施也在加紧实施。

110 全国的备战气氛大大帮助了联邦党。在1798年至1799年的国会选举中，联邦党人赢得了强有力的多数票。但是，在联邦党内，目标和气质方面的种种差异造成了麻烦。

111 汉密尔顿则与亚当斯的想法不同，他计划把同法国的纠葛看作是一个可利用的机会。亚当斯对汉米尔顿的过火行动深表不满，但还是依从了汉密尔顿的种种建议。看来只差公开宣战了，而就在这时，法国却向和合众国送来了橄榄枝。

112 汉密尔顿低估了塔莱朗的智慧。塔莱朗用一句话便将尴尬化解：美国谈判代表自己遇到了骗子。塔莱朗宣称，对这些骗子的所作所为，法国政府一概不知。塔莱朗说，督政府原打算同美国使者进行谈判，但美国使者却把自己关在旅馆里，而且不等能够受到接待便一怒离开了！

113 这一简单解释化解了一切。民主共和党人有了对联邦党人进行还击的子弹，民主共和党的报纸立即一起大喊大叫，说“XYZ事件”是联邦党人制造出来的一场骗局。

114 塔莱朗还使了一招儿：宣布法国发放的针对美国的海上捕拿特许证作废，命令驻西印度群岛的法国代理人尊重美国船主的利益，以表示对美国和好的诚意。联邦党人立即看出了法国人的用意：以退为进。他们判定，法国人一定有针对美国的进一步计划。联邦党人、国务卿皮克林就宣称：“我希望我们不会忘记，老虎总是先俯伏下来，然后扑食的。”

115 权力在联邦党人手里。他们决定继续备战，一但国会开会批准，将立即对法宣战。

116 联邦党人要筹备国防，鼓动战争热情，就不能够忽视国内的反对的力量。为此，联邦党人控制的国会相继出台了《归化法》《客籍法》和《惩治叛乱法》。英国并不乏法国革命的同情者和支持者。这些人在与法国激烈对抗的英国自然难以存身，便来到了美国。

117 1796年任美国公使的阿代，曾经干预美国选举而受到美国执政者的抗议。1798年，法国派驻美国的领事维克托·杜邦曾被美国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而离开美国。另外还有一名叫作肖的法国人，也曾因为行为不端而被赶出美国。而这时，他们均以“科学家”的身份得到了督政府发放的护照，返回了美国。

118 除上述人士之外，进入美国的，还有一批又一批普通移民。督政府上台后，许多人漂流过海，来到了合众国。1798年，爱尔兰人发起了反抗英国的武装起义。起义被镇压，许多起义者逃到了美国。这些移民同情法国革命，痛恨英国，成了民主共和党天生的支持者。

119 为了对付这些人，便有了《归化法》和《客籍法》。《归化法》将取得公民权的居住时间由五年提高到十四年。《客籍法》则授予总统运用行政命令驱逐外国人的权力。《惩治叛乱法》出台之前，联邦法院须有法定授权，才能审理反对政府的阴谋或对高级官吏的诽谤案件。《惩治叛乱法》的出台弥补了这一缺陷。

120 随后便出现了这样的现象：在执行《惩治叛乱法》的起诉案件中，每一个被告都是民主共和党人，每一个审判官和几乎每一个陪审员都是联邦党人。约有二十五人被拘捕，其中十人被定罪，他们大部分是民主共和党的报纸编辑。

121 亚当斯对汉密尔顿和上层联邦党人的行动和野心越来越感到惊惶不安了。汉密尔顿一直是亚当斯政府幕后的实权人物。到1799年3月，亚当斯突然醒悟，他发觉，汉密尔顿正在把美国引向战争。他决定及时刹车：任命一位新的驻法全权公使。这一举动使开战的计划完全停顿了下来。汉密尔顿和上层联邦党人怒不可遏。但是，他们不便公开反对这一任命，以授人口实，说他们在总统看出和平尚有可能之时力求开战。

122 汉密尔顿没有反对的表示，亚当斯也做出了妥协，把任命一个专使改为指派一个三人使团。国务卿皮克林是忠诚的汉米尔顿派。他无法阻止派遣使团，但有办法推迟使团的行期——直到1800年，使团才抵达巴黎。而这时巴黎的政局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拿破仑当了第一执政。而拿破仑决定对合众国实施强硬政策。

123 1800年10月1日，法国秘密地向西班牙收回了路易斯安那，并以路易斯安那为依托，为遏制合众国西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亚当斯遣使试图与法国和解的做法，表面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他对联邦党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它是一个标志：联邦党已经不是铁板一块。而它的直接影响，便是联邦党丢掉了权力。

124 联邦党人一边，约翰·亚当斯勉强得到提名，曾参加“XYZ事件”使节团的查尔斯·科茨沃恩·平克尼为竞选伙伴。

125 汉密尔顿发誓要对亚当斯阻止开战施行报复，不让他当选总统。1800年的竞选运动已经有了现代政治的一切特点。反对者对对方的候选人进行了全面攻击。而由于对方的攻击，亚当斯在党内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

126 两党的竞选在继续。

127 汉密尔顿的目的达到，亚当斯只得到六十五票，无法与杰斐逊、伯尔相比——二人以相同的七十三票同居首位。平克尼六十四票，更是没有了希望。最后，众议院对杰斐逊与伯尔进行抉择。依然是汉密尔顿施加影响，使杰斐逊坐上了总统宝座。

128 联邦党人丢了政权，也称得上成功吗？汉密尔顿认为是成功的。汉密尔顿绝对没有想到，联邦党人这次丢掉政权，令联邦党人二十四年没得翻身——此后，有八届总统和副总统，都是清一色的民主共和党人。

129 杰斐逊受过古典教育，趣味高雅，好奇心强，并深信人类可以达到至善至美之境。他受到普通人民出自内心的爱戴，并非源自他善于演说或投合庸俗的偏见。他赢得人民爱戴的秘密在于，他能够激发并表达美国人的优良品德——理想主义、纯朴风格、青春心性和对希望的憧憬。

130 杰斐逊的政治理想是要证明美国人已经成熟，能够建立一个“不是基于人的恐惧和愚昧，而是基于人的理性，基于人的社会情感优于其非社会情感的政府”。他总是说：“我们是代表全人类行事的。别人未能得遇而我们适逢其会的时势，责成我们来证明，一个社会可以容许它的各个成员享有何种程度的自由和自治。”

131 在1801年3月4日发表的就职演说中，杰斐逊指出：“大自然和一片广阔的海洋，使我们远离全球四分之一地区那场毁灭性的浩劫。”

132 往日，华盛顿的内阁和亚当斯的内阁，成员并非全是联邦党人。杰斐逊当选后，内阁成员都清一色成了民主共和党人。

133 弗吉尼亚的威廉·贾尔斯提醒总统说，人们都盼望“对官员好生清洗一遍——驱除坏人，找一些好人来代替他们”。虽然没有发生贾尔斯所要求的“普遍清洗”，但实际上杰斐逊把联邦政府的官职渐渐地给了民主共和党人。这就意味着政党政府的到来。

134 杰斐逊深恶痛绝被当成“联邦党人恐怖统治”重要内容的《归化法》《客籍法》和《惩治叛乱法》。他上台后，立即将这三项法令废除。

135 杰斐逊当选后，领导了新首都的建设。首都命名华盛顿，规模宏大，请法国工程师朗方负责总体设计。

136 十年过去了，到杰斐逊当政时，华盛顿依然是一片空旷之地，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与波托马克河之间，只可以看到几幢稀疏的建筑物。

137 杰斐逊并不是第一位住进白宫的总统。亚当斯在卸任前十天，已经和第一夫人艾比盖尔搬进了白宫。

138 杰斐逊决定加快建设步伐，尽快使新的首都成形。华盛顿的地表是红色的黏土，天气干燥时，黏土变成微细的灰尘，雨天则成为一团泥浆。这里是蚊虫的天下，疟疾肆虐。几丛漂亮的百合树，就是这个都市仅有的自然美景了。杰斐逊使用了“专制权力”，下令保住这些百合树，不让居民们砍伐它们当作柴烧。这样，华盛顿逐渐成形。

139 建立一个节俭的政府是杰斐逊的一个政治理想。华盛顿在当时正好是实验节俭政府的一个合适的处所。国会议员们每年在召开国会的那三五个月期间，不得不把妻子撇下，来这里寄居在拥挤的公寓里。

140 杰斐逊是个鳏夫，他可以不受拘束地树立一套共和主义的新仪礼。每天早晨，白宫都对所有的来访者敞开大门。一天，英国公使安东尼·梅里礼服笔挺、披挂齐全地前来白宫晋谒，总统接见他时却未更晨装。杰斐逊企图推行先到者先入席的规则，从而不论座次。只是，这没有获得外交使团的谅解，也不为部长夫人们所赞赏。杰斐逊屈于压力，不得不做出改变。结果，自那以后，华盛顿成为西方世界最讲究座次的首都。

141 杰斐逊是不愿意有一支常备军和一支庞大的海军的。执政后，他首先对常备军开刀：通过“纯洁改编”，常备军兵员由三千五百人减至两千五百人。但杰斐逊重视军队的质量。为提高军官的素质，1802年，他在西点设立了军事学院。在选举前和选举期间，杰斐逊对海军进行了恶毒攻击，称它是“浪费和腐败的臭水坑”。他执政后，立即着手裁减舰艇。

142 1800年时，合众国的疆界从密西西比河推进到了落基山脉。它的西面是被称为路易斯安那的广阔原野。这片原野长久以来隶属于西班牙。而实际上，在这里，西班牙移民的定居点不到整个路易斯安那的百分之一。他们集中居住在密西西比河下游的两岸，人口不足四万。其余的地方都被印第安人占据着。

143 就在这年10月，法国迫使西班牙把整个路易斯安那地区和邻近的佛罗里达让出来。法国夺取路易斯安那的理由是“以法国的力量遏制合众国的扩张”。这种“转让”是秘密进行的。而且，在近一年的时间内，法国并没有接管这两个地区。

144 1801年5月，杰斐逊对此有所见闻。随后，法国远征军进驻新奥尔良和路易斯安那，杰斐逊认为法国占据新奥尔良是对美国的一个严重威胁。因为占据新奥尔良，就等于遏制了密西西比河河口。

145 杰斐逊决定采取措施。他尝试把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从法国手里买下来。1803年3月，杰斐逊委派詹姆斯·门罗为特使前往法国就此与法国进行谈判。法方并没有拒绝与美国人进行谈判，但谈判毫无进展。美国代表没有任何信心。

146 但是，1803年4月11日，当美方代表去见法国外长，旧事重提时，塔莱朗突然问：“对整个路易斯安那你们愿出多少？”这使美国代表大吃一惊。

147 随后，双方很快达成协议，美国从法国购得了路易斯安那，付款一千两百万美元。合众国保证当地居民得享美国公民享受到的一切权利。

148 法国人肯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基于两种因素：海地的黑人和英国的海军。拿破仑向伊斯帕尼奥拉岛增兵三万五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图桑·卢维吐尔领导下的黑人作战勇猛，加之黄热病流行，法国远征军被折磨得难以站住脚。而在拿破仑看来，在美洲，没有了伊斯帕尼奥拉岛，一片荒野的路易斯安那就丧失了保有的价值。当时，拿破仑已决定同英国重新开战。战端一开，英国海军一定会封锁新奥尔良，并且极有可能会占领它。到那时，路易斯安那也不会再属于法国。与其到那时白白被英国拿去，倒不如现在卖掉它。

149 就这样，杰斐逊得到了路易斯安那。那时的路易斯安那可不是如今的路易斯安那州。现今的路易斯安那州仅仅是路易斯安那的一部分，它的其余部分，后来建成了阿肯色州、密苏里州、艾奥瓦州、明尼苏达州、北达科他州、南达科他州、蒙大拿州、怀俄明州、科罗拉多州、内布拉斯加州、堪萨斯州、俄克拉何马州，等等。

150 人们统称的“美国开国三杰”中，富兰克林和华盛顿分别于1790年和1799年去世。

151 华盛顿逝世时，汉密尔顿辞职重操律师旧业已经四个年头。华盛顿的去世，自然令汉密尔顿悲痛不已。汉密尔顿虽然不再担任公职，但并没有退出政治生活。他一直是联邦党人的核心。

152 在1800年的总统选举中，民主共和党的候选人托马斯·杰斐逊和艾伦·伯尔得了相同的73张选举人票。根据规定，由各州在众议院以州为单位，投票选择杰弗逊和伯尔两人中的一位为总统，另一位为副总统。在汉密尔顿看来，杰斐逊总比伯尔好。汉密尔顿和伯尔战争年代都当过华盛顿的副官，汉密尔顿认定伯尔人品不好。于是，汉密尔顿运用自己的影响，最后使杰斐逊当选。伯尔成了副总统。伯尔对汉密尔顿怀恨在心，借口汉密尔顿侮辱了他的人格，提出要与汉密尔顿决斗。

153 决斗在哈得孙河岸边一个森林边进行。汉密尔顿先开枪，但不想打死伯尔，因此没有命中。而伯尔却毫不留情，一枪打中了汉密尔顿。

154 三十个小时后，汉密尔顿停止了呼吸，年方四十九岁。汉密尔顿的去世，使联邦党失去了一位强有力的引路人，大大消弱了自己的力量。此后联邦党长期不能执政，不能说与汉密尔顿的死无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