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雯
每个人都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收集的东西是对个人经历的一种纪念。颜诗轩的盒子里杂乱无章的碎片,细细编织出了她曾在台湾与珠海两个城市所生活的“痕迹”。对她而言,台湾是陌生的故乡,而珠海是熟悉的他乡,似他乡的故乡与似故乡的他乡,究竟孰是“故乡”?孰是“他乡”?
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又拉开帷幕了,中央美院毕业生的作品一直走在前沿,总能让大家耳目一新。今年也不例外,除了美术馆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展厅,一路走下来,都有点审美疲劳了。就在这时,进入摄影展厅,首先抓住眼球的是白色画框内摆放的白色的物体,在远处很难看清是什么东西,走近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一个个石膏翻制出来的物体模型。桌子上摆放的是与画面对应的实物,这都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物品呀!顿时激动了起来,边看边猜,这个是计算器、俄罗斯方块游戏机,那个是算盘珠、磁带等等。这组作品一下子勾起了我对童年时光的无限追忆……
作者颜诗轩,台湾人,小学的时候就随父母来到珠海生活,至今有十几年了。对于她来讲:台湾是陌生的故乡,而珠海是熟悉的他乡。这组作品,则是她对于似他乡的故乡与似故乡的他乡,二者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故乡的寻根探讨,也是对自己童年的生活经历的截取和纪念。
在她的记忆里,学校和杂货铺是两个在成长中一直伴随着她的地点,也是最经常“光顾”的,包括现在,她仍然在学校中继续学习。所以颜诗轩选择这两个地点作为起点,分别拍摄了大陆的小学教室和台湾的小学教室、大陆的杂货铺和台湾的杂货铺。画面的右侧又黏贴了与该场景、该时代相关的白色石膏浮雕。这种类比式的并置,既包含了空间上的并置,也包含了时间上的并置。从画面上,能够看到两个地域存在差异,但也存在共性。因为在当下,由于信息的超载对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每段内容都几乎唾手可得,这使时间压缩,让记忆迷乱。而我们和过去的关系本来就无法摆脱情感的束缚和政治的包袱。
台湾的小学只有半天的课程,除了书本知识传授以外,还有烹饪课、手工课、植物栽培课等等,种类多样,偏重趣味培养;而她到了珠海以后,发现这边的小学要全天上课,书本课程繁重,而且每天还要升国旗、佩戴红领巾和团徽。两地的教学方式和传授的内容都有些不同。另外,由于颜诗轩的父母是地道的台湾人,而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与他们不同,因而经常会在某些事情上产生一些分歧。在当时,这都是她感到非常困惑。于是在这组作品中,颜诗轩主观地对整段成长经历的感受加以凝练。画面中,珠海的小学教室干净整洁、桌椅排列有序、整齐划一,杂货铺也是种类分开,摆放整齐;而台湾的小学教室和杂货铺杂乱无章、活泼跳跃。同样,旁边并置的白色石膏的摆放方式也在配合着内容:一种规规矩矩,另一种随意添加。她力求正确表述自己的真切感受,同时又使观者解读到画面和实物带来的悄声无息的张力。
她之所以用石膏翻制这些物件,是因为她觉得无论什么物件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褪去它本来的色彩,同样记忆也会逐渐模糊和淡忘,甚至是消失。在展览现场,她也将这些实物呈现了出来,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这些物件的确早已生锈泛黄、失去了以往的光泽。与她同时代的人看到实物难免会激动地说:“这也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啊。”所以,她觉得,两地的生活经历虽然困扰着她,但也存在着许多共性,就是这些儿时的玩具,才让她觉得“他乡”也是“故乡”。她选择用“白色”将“强烈的感受”和“消逝的概念”归零。因为追忆过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议题了,但她的这一“行为”,消除了实物对画面的干扰,也消解了过多的感性情绪,既让观者与画面产生了共鸣,也产生了一定的距离感,同时,又将一切都归置到理性层面的冷静思考。
颜诗轩恋物的这个“癖好”是从她母亲那得来的,从小她看着母亲制作家庭相册、收集车票、门票、小物品等,她也跟着母亲一起收集和制作,导致她现在喜欢旧物和收集物品。这些实物多数都是从自己小时候亲自用过的,实在找不到才去买。所以自己积攒了很多收藏物品的小盒子,也会时常的拿出来看看,那些快乐,哪怕是伤痛的记忆也就跟着回来了。所以对她来说,每一幅画面都是一个存放记忆的盒子,她在此回忆,在此分享......
其实,颜诗轩是大三的时候才开始进行摄影的创作,但她一直以来的更关注综合媒介的应用,喜欢将摄影图片与实物相结合,比如这组作品,她用石膏翻制的浮雕与图片并置一样。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触摸的东西、动手操作的东西,往往会留手的温度。当然,这也正是与当下多元化的信息时代相符合的。之前的自拍作品《异常》,展现了个人外表和内在性格存在的差异,她用绳子勒紧自己的脖子、用菜刀砍坏照片、用自己的头发铺满整个自己睡的床铺……在最终展览的时候更是讲菜刀和砧板摆放在自己的肖像前让观众动手砍剁。这种综合材料的运用更是渲染了整体的气氛,让照片立体,甚至赋予了图片更深刻的演绎。无可否认,颜诗轩是一个感性的人,又是一个执着的人,她坚信着用的情感说话、用自己的身体说话的表述方式。目前,颜诗轩正在学习德语,准备去德国留学,她了解到德国的摄影专业往往更没有固定的边界,归属于自由艺术的范畴内,她可以尝试各种媒介的综合运用,这也符合她的创作脉络。
最后,我问她:“经过这组创作后,你找到故乡了吗?”她的回答让我很感动:“只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故乡,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因为当你在外面的时候,那里最能勾起你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