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家网站编辑约我给他们的一个家庭相册专题写点文字,要关乎影像与文化、怀旧和青春,贸然答应后才发现这东西好难写,在我Delete了三篇已经成形的文字后,发现那些所谓的人文怀旧不过是经年累月记忆力衰退现象下的自我臆造。一个互联网网站想通过一个影像专题,重新打开人们对于家庭相册的集体回忆,听起来就蛮奇怪的,不正是互联网改变了我们对图片、对影像的阅读习惯吗?我们这一代恐怕是对家庭相册保留最后记忆的一代人了,而且大多是孩童时期的原始记忆。如今家里来了客人,谁还会捧出一大摞相册来回传阅呢?不如去看QQ空间好了。
但我还是很尊重网站编辑的这个选题,他还想尽量延长家庭相册在生活历史中的截止年份,因此我也尽量配合他把相册影像往人文上扯,再说,都答应人家了,不写完也不好意思。于是,就有了开头说的那三篇废话。后来实在没辙了,打电话给姐姐,让她翻拍几张家里相册的照片给我,突然看到一张照片,顿时忘掉了人文怀旧与影像文化的巨大责任,我只记得那年我十岁……
我清楚记得十岁那年,我姐姐就再也不跟我打架了。我们最后一次鏖战持续的时间很长,从放学在妈妈单位写作业的时候引发的事端(具体冲突不记得了,好像是嘲笑我唱歌跑调),当时就埋下了必须一战的缘由。妈妈用扫帚把我俩每人拍了一顿后,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妈妈骑自行车)。那趟车特别长,我们从起点站上车,到站是终点,大概要走一个钟头,我们打了一路。中途售票员调解无果,司机还专门停车过来劝架。到站后还要走十几分钟的路,一言不合又开打。妈妈后来说她是顺着我俩掉的鞋最后找到我们决斗场所的。由于我那次的英勇反抗,我姐姐发现她已经不能完胜于我,我长大了。
那天妈妈把我俩领回家的时候,我和姐姐都伤痕累累,家里有对金发碧眼的外国夫妇,是我们当地大学的外教老师,他们是专程来看我爸爸的画的,结果让外宾看到了内战后的我和我姐。后来我们全家跟两个外国人一起拍了一张合影,就在我家院前的桑树下。
姐姐用微信发给我翻拍的这张照片,我俩一前一后站在画面靠边的位置,妈妈扶着我,烫着当时流行的发型,爸爸那时留着大胡子,头发还是黑的,那对外国夫妇笑容可掬,竖着大拇指,外公坐在中间,拿着与他形影不离的旱烟袋,还有我们当时养的那条狗,黑白花,叫“卡尔”……
那天,姐姐发给我这张照片,并提醒我:“你快看,我们脸上还有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