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震海
抬头望向雄浑起伏的太行山脉,就如翻阅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一幅幅水墨丹青,吞吐八荒,融通万里,大气磅礴地铺展在天地之间,经四季更迭,历风霜酷暑,亿万年转身走过,丹青墨香不褪,风采依然,韵味悠长。每一座山、每一道岭都尽情挥洒着崇高之气、壮美之气、浩瀚之气、阳刚之气。
凡天地之造化,自然之大美,总是令人敬仰。或山川,或草木,或荒石;或雄浑壮丽,或古穆凝重,或活泼飘逸,或清丽华美,浑然天成中无不透露着静默无言之美,朴拙简约之美,禅味道风之美。山里的百花,一株株随四季而吐露芳香,从不会为谁而绽放,更不会因谁而不生,它们一簇簇,一朵朵,静观人世浮华,聆听红尘寂寂,点缀着群山,守淡泊之态,安享静谧,独守优雅。一块块无言的荒石,即使身体里裹着金,藏着玉,亿万年独守一份淡泊,从不会因裹金藏玉而生傲,也不会因无人赏识而自弃。
静观山中一草一木,不管自身如何矮小、怎样简单,也从不失意、从不虚荣,从不期盼别人的赞美,不嫉妒别人的优秀,不奢望别人的喝彩,不寄望别人的怜悯,只要生在天地间,就会去尽情挥洒,尽情演绎,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完成自己该有的那份使命,就比如苔藓。
苔藓,这个几乎被我们所忽略掉的小生命,在植物界,它是结构最简单且最原始的一种植物,最多也仅包含茎和叶两部分,有的只是扁平的叶状体,甚至没有真正的根。然而,这些卑微的小生命,从来不会因为自身生之简单而自感卑微,反之愈发地坚强、愈发地昂扬、愈发地向上,它们也被称之为植物界中最能干的“拓荒者”,同地衣、蓝藻一起被称为开路的先锋。如果没有这些植物作先锋,那些裸露的砂地、荒漠和岩层等,或许永远就是不毛之地。藓植物分布甚广,世界各处皆有,约有2.3万多种。中国已知的约有2800种,少数生长在比较干燥的岩石上,多数生长在阴湿的环境中,如森林下的土壤表面、树干和树枝上、沼泽和溪边、墙脚湿地以及多云雾的山地。由于这些植物能分泌出一种酸性物质,使岩石面逐渐溶解,再加上本身枯死后分解的有机物质等,经年累月而自成土壤,为那些后来的植物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据说,在改造沼泽方面,由于苔藓植物生长快,吸水力强,往往会把那些沼泽的积水吸干,死后的遗骸又能填平低地,且不断地向沼泽中心扩展,其后草本、木本植物便会跟踪而来,能彻底将沼泽改变成森林。森林也是苔藓植物繁茂生长的场所,这些小生命的密布,为其他植物提供了养分,为昆虫提供了乐园,对水土流失有极好的防护作用。
太行山四季多风,多地缺水。在太行山的石头上生长着一种极为特殊的苔藓,这些五颜六色的苔藓依附在一块块贫瘠的荒石上,没有充足的水源滋养,甚至没有什么养分可言,在呼啸的山风中,这些苔藓却在顽强地绽放,在一块块光秃秃的荒石之上构成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画。
若不是走累了,若不是坐在一块荒石上小憩,若不是低头的瞬间发现它,或许我至今无缘去欣赏这些生长在太行山深处的苔藓和它们那惊人的大美。苍茫的群山之中,我遗忘了疲惫,匍匐在地,望着眼前的荒石上一幅幅画作,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怒放的小苔藓,这些五颜六色的小生命与荒石的纹理完美融合,得苍山之灵润,集天地之大成,一幅幅杰作“画”在荒石之上,灵动多姿,美不胜收,或是怒放的牡丹,或是傲娇的腊梅,或是潺潺的流水,或是腾飞的神龙,老到的笔法,自然的色彩,奇妙的构图,看得你叹为观止,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存在。是啊,这是上帝的杰作,是天地的造化,是神来之笔,是世界上任何一位杰出的画家都无法画出的图画!
太行山的苔藓,捻七色入尘,在一块块荒石上作画,在苍茫的群山深处独自绽放自我,绽放惊人之美。它不张扬、不喧嚣、不妖艳,淡名利、淡荣辱,虽无观者,但它依然故我地尽情展示风采;虽无蝶来,但它依然故我地尽情吐露芬芳。这些顽强的苔藓,在荒野乱石之上,形成惊人之美,正如庄子所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李恒克摘自《时代邮刊》201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