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忠于心

来洛杉矶已经三年，身兼快艇队主帅加篮球事务运营总裁两大要职，平均年薪近千万，道格·里弗斯现在俨然就是除马刺队波波维奇外NBA所有主教练中的第二人。今年休赛期，在继续运作球队一系列事务同时，54岁的他还抽空参加了由雅虎著名体育记者阿德里安·沃伊纳罗夫斯基主持的专栏节目《The Vertical Podcast with Woj》。访谈中，里弗斯谈到了他们上赛季遗憾的季后赛失利，谈到了曾试图招募杜兰特，谈到了斯特林、小乔丹、邓肯，2010年总决赛，等一系列话题。

Woj：道格，上赛季你的球队遭遇伤病困扰，季后赛止步首轮；上上赛季3比1领先，却被火箭逆转；再往前，是爆发了斯特林事件。来洛杉矶三年，似乎每次都是以让人意外的方式结束赛季。

里弗斯：没错，我们没有一次是输的干脆的，想想都觉得诡异。击败我们的这三个对手（雷霆、火箭、开拓者），我都觉得我们才是更好的那支球队。尤其今年，只是短短五分钟时间，一切都变了，而就在这之前，我们还在憧憬未来的无限可能。

Woj：是的，大家本以为你们有望进总决赛的。

里弗斯：我也这么认为。看到克里斯（保罗）受伤的情景，我就知道他赛季结束了，因为我曾经也受过一模一样的伤。他还没有走回来，我就告诉训练师，情况很糟。不想只过了几分钟，训练师告诉我布雷克（格里芬）也打不了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们距离胜利咫尺之遥，却自己倒在了前进的路上。还记得季后赛开始前，大家状态真的都很好，已经为更上一层楼做足了准备。所有人都期待实现突破，但终是没有成功。

Woj：然后你们就参与到杜兰特争夺战当中，只是在他做出决定前，你们自己要先做出决定。贾马尔（克劳福德）、韦斯利·约翰逊、科尔·阿尔德里奇，还有你的儿子奥斯汀，这些自由球员注定没法全部留下。你们得决定等KD要等多久，同时冒着失去这些人的风险。内部是怎么交流的？什么导致最终放弃了等待？

里弗斯：那些日子，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做一次决定，局势就是这么紧张。觉得有希望，那就愿意等，也愿意赌。事实上，我们也确实非常接近得到KD，是最终的三个候选之一。我和他的团队负责人通过一次电话，为此耽误了同队内两名我不能透露姓名自由球员的谈判，只耽误了一小时，不过我又真的很需要这一小时。

Woj：电话里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方便透露么？

里弗斯：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问KD的团队负责人，在他所考虑的所有球队中，我们是前三么？他很肯定地给出了答案。然后我又问，那是前两位么？他说不。至此，我们的等待也就结束了。回头我去跟那两名自由球员谈，他们本可以去其他队拿更大的合同，但却为了见我愿意等这一个小时，这让我看到了他们想要留队的诚意。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有机会，一定全力以赴，决不放弃；没有机会，就彻底忘记，然后继续向前，做该做的决定。

Woj：有没有想过位列前三却不在前二，究竟是什么原因？是KD跟勇士要更合拍么？还是其他？

里弗斯：我觉得，是他的团队在研究加盟可行性方案时意识到了——如果来洛杉矶，需要降薪；明年克里斯和布雷克续约，他们同样需要降薪。而如果选择留在雷霆或加盟勇士，就不用考虑这么多，这两支球队都有在吃进他后继续进行阵容扩充的能力。说到底，阵容组合方面我们没问题，KD和他的团队也都对此感到满意。但薪金空间方面，我们的可回旋余地太小了，更稳妥一些，还是去勇士。

Woj：就是这个决定，批评KD的声音今夏可谓不绝于耳。坦白讲，你是否觉得不公平？

里弗斯：其实，没有什么运作是能保证一定夺冠的。像勇士，得到KD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很多，不是么？多名有实力的球员，今夏都跟其他队签了约，所以鲍勃（迈尔斯，勇士队总经理）还需要想方设法引援，哪怕他们的阵容现在看起来已如此恐怖。

至于KD的决定，去年发生“德安德鲁（乔丹）事件”时我就曾说过，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不理解自由球员这四个字的含义。自由，就是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去任何地方。我喜欢看到球星抱团么？不喜欢。但大家总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这也根本不对。

Woj：你做NBA主教练也有17个年头，时间不短了，觉得自己未来还会执教多久？在洛杉矶执教跟在波士顿有什么不同么？

里弗斯：快艇队赋予我新的生命。以前在波士顿，丹尼（安吉）说我们重建吧，我就跟他一起重建，赢下一个总冠军，差点还拿到第二个。后来KG、PP老了，阿伦走了，需要再次面临选择。丹尼还想重建，我却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来到洛杉矶，快艇是支非常出色的球队，有可能名垂青史，这让我非常激动。我又再次喜欢上了做教练，工作时充满能量。

Woj：可我记得球员时代被交易到这支球队时，你一点都不想和斯特林打交道。

里弗斯：嗯……那是1991-92赛季，我从亚特兰大来到洛杉矶，却一点不想为新东家效力。当时斯特林一直说要给我加薪，我就一直推脱。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留在这里，不想为快艇队打球。那个赛季其实我们战绩还可以，闯进了季后赛，首轮五场输给爵士。赛季结束后我就走人了，从没想过会再回来当教练或进管理层，从没想过。

Woj：那2014年，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种族歧视录音流出），斯特林仍会是球队老板，你会不会觉得带领他治下的快艇取得成功，这件事有些过于想当然？

里弗斯：恐怕是的。我是个太过理想化的人，但也向来有错就认。如今联盟的发展趋势我都看在眼里，各队都对数据分析越来越重视，有的聘请一位专家，有的聘请两个。如果斯特林还是球队老板，我敢保证，他一定对这件事不屑一顾。或许，我们会赢下一些比赛，但也会失去很多有个性的球员。真的，有时候承认自己幸运并不是件难为情的事，我很幸运，来球队第二年史蒂夫（鲍尔默）就成了老板。

Woj：J.J.雷迪克还跟我讲过，说你在洛杉矶最尴尬的时刻，就是本以和他签下合同，斯特林却不同意。

里弗斯：那件事真是把我气坏了，差点就辞职走人！当时我刚来不是10天就是15天，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JJ这份合同不生效，立马就辞职走人。你知道的，如果在斯特林手下辞职，合同期内我都没有机会重返NBA，不但当不了教练，电视解说嘉宾都不行，要在家赋闲三年。可我的原则就是，既然已经同球员谈妥，便绝不能反悔。JJ此前一度跟森林狼走得很近，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天晚上，我在奥兰多机场的停车场跟斯特林通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期间不停吼叫。你能想像那画面么？我对自己的老板不停吼叫。他一直和我唠叨，说不想要这名球员什么的。最后我不耐烦，告诉他如果不承认这份合同，我就辞职走人！结果第二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一早又打来电话，告诉我就这样吧，他让步了。难以置信，这是我经历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

Woj：今年夏天，邓肯退役了，KG仍在考虑，PP一度也打算不再继续征战了……

里弗斯：是呀，这可能是NBA历史上最让人伤感的一个夏天了，那么多伟大球员面临要不要退役的选择。PP下赛季一定会归队，而如果他决定退役，我心里也打定主意了，会把他交易回波士顿，以凯尔特人球员身份退役。绿色是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液，我们聊过这事，他也想这样。

Woj：科比、邓肯、KG、PP，这一代球员离去后，你觉得NBA失去了什么？

里弗斯：好胜心吧。这批球员好斗的狠劲跟对胜利的渴望绝对是后辈球员所无法比拟的。谁都知道，2012年阿伦加盟热火后，KG整整两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如今NBA就缺少这种严肃的气氛。再有，这一代球员对篮球的理解……他们知道该怎样打好比赛。昨晚我刚跟KG通过电话，他说自己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内线教练，主抓防守。PP则是部百科全书，会为你解答在场上遇到的各种问题。他们现在的身份俨然就是教练，正以另一种方式诠释着自身的价值。

Woj：你说现在的年轻球员缺乏欲望，可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都很张扬，什么都懂似的。

里弗斯：那是因为他们一直都有人指导、庇护，进入联盟前，包括教练、赞助商，他们就已经在享受职业球员待遇，所以待人接物的方式也跟过去不一样了。还是以KG为例，那些小家伙们看到他，根本不会觉得比自己大20岁，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归根结底，你要想赢得他人的尊重，就必须先释放自我，我一直这么认为。

Woj：你总提到KG，是不是脑海里总会想起2008年那支球队？想起那次夺冠经历？

里弗斯：你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半。那支球队是非常让我怀念，但经历我更多回想起的还是2010年。四天前，我跟汤姆（锡伯杜，当时凯尔特人队的助教）一起吃饭，谈论最多的也是2010年。那次总决赛，每一个激动的、遗憾的、让人暴跳的、感动的瞬间，我们都历历在目。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更容易记住一些不好的事情，从中受到鼓舞，然后继续努力。2008年夺冠，一定的，那非常伟大，可两年后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似乎更让我难以忘怀。

Woj：是呀，一步之遥……那年总决赛，肯德里克·帕金斯第七场没打，比赛中你们还长时间领先。

里弗斯：长时间领先……直到今天，我仍总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了！不要再去想了！可第四节犯规数13比5，这两个数字就是在我心里挥之不去。那场球，上半场简直是肉搏，我们没问题。下半场，裁判的吹罚尺度突然就严了，这让我们受到了伤害。站在他的角度，我很理解这种做法，因为照上半场那个样子，比赛最后一定会失控，所以必须提前定下基调。不幸的是，我们成为了这次改变的牺牲品，直接导致丢掉一个总冠军。

Woj：你跟汤姆（锡伯杜）经常聚么？

里弗斯：经常，甚至彼此要做重要决定的时候，都会找对方商量。这家伙，他现在去了明尼苏达，还记得2008年，总决赛第六场，第四节剩差不多6分钟的时候，我们整整领先44分。然后他走到我面前，问：道格，是不是该换人了？你听到了么？汤姆居然想换人（笑）。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我觉得那个赛季最好笑的事情之一，且不说那时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轮换，他是不是那一瞬间灵魂出窍了。后来的执教经历还证明，他可是位最不愿意换人的教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