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晓波
6月13日上午6时许,湖南省益阳市赫山区岳家桥卫生院医务人员孔先生的孩子伟伟在班车上被患者贺某平砍伤,身中12刀。益阳警方称凶手已被刑拘,案件在进一步审理中。
几日后,记者在益阳市医专附属医院看到,10岁的伟伟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家属称,主要考虑到孩子目前的生命体征平稳,因受了巨大惊吓,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家属陪,孩子害怕,“他哭着要出来。”
岳家桥卫生院副院长谢义运表示,镇卫生院将全程垫付伟伟的医疗费用。
伟伟的家人认为,这起案件在国内较为罕见,之前的医患纠纷中,患者针对的是医生或医务人员本人,而这次针对的是医务人员的未成年的孩子,对犯罪嫌疑人应严惩。
事发前嫌疑人曾多次蹲点
伟伟今年10岁,四年级学生。
在他的妈妈胡女士的印象中,儿子懂事、乖巧,每天准时起床,定时去赶开往益阳方向的班车,坐20分钟车,再走3里路就到学校了。
每天的固定仪式,他抱着母亲亲了一口。然后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在不远的路口等车。
几分钟后,刚上车的伟伟遭袭。
贺某平用长40厘米、宽3厘米的切肉刀在伟伟身上砍了12刀,留下了15处刀伤。
据当地附近多名村民回忆,车停后,司机大声喊“杀人了,杀人了”,一位早餐店老板迅速赶到现场,看到伟伟全身都是血,哭着说叔叔救我,他将伟伟抱在一把椅子上,四名村民冲刺抬到了百米开外的镇卫生院,在镇卫生院上班的伟伟父母闻讯赶来。
目击者称,被控制在现场的贺某平一脸平静,嘴里嘟囔着“打死我”,但围观群众没有人动手,见了警察到来后,贺某平跪在地上。
目前,家属最为担心的是伟伟的右臂,伟伟的右臂与拇指、食指、中指连通的三条经脉被砍断。院方已经在北京定购了专业的经脉,下周手术,但能否恢复到正常水平还不敢保证。
孔先生介绍,家里在医院食堂旁边,是贺某平去食堂用餐的必经之地,怀疑在住院期间,贺某平就开始注意孔家的一举一动了。
一位目击者介绍,在事发前几天,总看到贺某平一个人在街头走动,事发前一天晚上,他央求目击者给他住一天,实在没地方可去了,目击者给他腾出了床,但没感到有异常举动。
因300多元报销款生仇
为何贺某平和伟伟的爸爸孔先生发生冲突?
据贺某平的哥哥介绍,5月17日,贺某平从哥哥手中借了500元去镇卫生院住院3天,效果不好,他于是向医院申请转院到市中心医院。
据谢桂英医生介绍,他们当时考虑到贺某平吃低保,建议在赫山区范围内转院,推荐了市三医院,这样救护车和跟车护士的费用全免,而中心医院的费用则要自己负担,贺某平执意去中心医院,镇卫生院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贺某平于是自行到市中心医院住院4天,花费3000多元。
谢桂英回忆,贺某平怀疑镇医院没有给他开具转诊证明,他少报销了中心医院住院费用的10%,计300多元。
该院副院长谢义运介绍,根据赫山区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实施细则,赫山区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实施方案,市中心医院属于三级定点医院,患者家属必须在病人入院前后3个工作日内到区合管办办理转诊申报,未办理的,补偿比例少10%。
院方称,贺某平执意要在镇卫生院开具,但院方明确告诉到合管办开具,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做通工作。
监控视频显示,贺某平跟随谢桂英,不让她查房。在与院方交谈中,贺某平忽然起身,一手扯线,一手抱走办公桌上的显示器,几名护士抢了过来。
当日恰逢孔先生值班巡查,争夺显示器时,他走上前把贺某平推开,与之理论,几十秒钟平息后,院方人员给贺某平搬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孔先生解释,推开贺某平是因为怕他进一步做出过激行为。
贺某平的哥哥说,弟弟回来总是抱怨,称院方尤其是孔先生“蹭”(当地方言,“推”的意思)了他,他觉得身体不舒服,一身痛,弟弟要求院方赔偿350元的报销款,以及对蹭他给一个说法。
端午节前,贺某平再次到镇卫生院去住院,住了10天,直到案发前一天,他才出院,谁也不知道,贺某平在这段平静的住院日子里,开始谋划他的阴谋。
孔先生介绍,住院期间,贺某平曾说“不按他的要求来,你别后悔”。
孔先生认为,他没有错,并未作出过激举动,“退一万步,就算我有错,也不能祸及家属,尤其是孩子。”
两个人生的交集
一个10岁,一个54岁,两人的交集出现在6月13日上午6时许的班车上。
在去年2月之前,本来伟伟跟随妈妈在外地读书,考虑到一家三口总不能团聚,母亲辞掉了工作,在孔先生的单位镇卫生院找了一份收费的临时工工作。
今年胡女士怀孕的这段日子,每天都是伟伟煮晚饭,吃完后又洗碗,还帮妈妈把水缸挑满水。
如今,躺在病床上,伟伟一边吃着妈妈一勺一勺喂来的苹果,一边说,长大后要当特种兵,这样就不怕坏人欺负了。
他还总担心他的书包,问胡女士,“妈妈,我的书包去哪里了?”
伟伟的书包背带被砍断了,被血染红,书包变得僵硬。
在6月15日这一天,当地下了一场大雨。犯罪嫌疑人贺某平的家坐落在岳家桥红旗村一条泥泞的小路旁。
房屋为1993年落成的一层砖瓦房,红砖青瓦,木门腐烂了敞开着,房间里的东西杂乱放着,屋后院的碗筷已经发霉,几包治疗肺病、咳嗽的药挂在屋里的墙壁上。
贺某平家里4兄妹,他排行老三,自幼落下病根,肺部有问题,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
在村民的印象中,贺某平看着老实,不喝酒、不抽烟,走路慢慢悠悠的,呼吸不过来就不断干咳嗽,没事的时候就在村子里转悠。
他曾有过一段4年的婚姻。年轻的时候,贺某平渴望再婚,村里给他定低保户,他不要,怕拿了低保娶不上媳妇,他的哥哥说,弟弟很较劲。
事发之前,他的哥哥感觉弟弟变得焦躁不安,喜欢发脾气,但他担心的只是弟弟气不过病死在医院。
事发前3天,贺某平告诉哥哥院方没有给他任何赔偿和说法,他在村里待了半个小时,又走了。
第二天,贺某平的哥哥到了镇卫生院,和弟弟一起去找医院的负责人,他的哥哥说,弟弟一个人进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愤怒地告诉他“一分钱没有得到”。
“我觉得他不对劲了,嘱咐他不要骂人、打人。”贺某平的哥哥说。
第三天,兄弟俩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贺某平忽然说要到宁乡县去耍耍,他的哥哥觉得,弟弟平时很少出去玩,世面见得少,这个举动不可理喻。
没想到,第四天,在地里割草的哥哥就闻讯弟弟杀人的疯狂举动,他手里的镰刀掉在了地上。
(摘自《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