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幽香祭神农

肖磊

传统香文化一直是礼乐文化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中华先祖制礼作乐，并非让人穷极口腹耳目的欲望，而是为了让人平息偏狭的好恶，从而返回人道之正途。人之耳目鼻口，心知百体，各有喜畏，不一其性，而人心却易受外物感动，逐物不返则亏失全体，也就难以保持健康和谐。故而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心：礼主别宜、节制、敬畏，使人遵从正义；乐主仁爱、和合、求同，使人亲爱和谐。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礼乐文化汇聚了古人对天地万物的认识成果、对身心和谐的体悟成就，以及对治世安民的历史总结。流传至今的香文化，也正起源于此。

“香”的本义是五谷煮熟时的美好香气，后引申为一切美好香气。香料与食物及医药的关系十分密切，可以说是共生共长。对它们的认识最早可追溯到上古三皇之一的神农。神农氏对中华文明的贡献很多，如：播种五谷、发明耒耜、亲尝百草、发明医药、日中为市、治麻为布、作五弦琴、制作陶器、重卦观象、创制蜡祭等，后世的文明建构逐渐把其氏族特征去除，将其精神凝聚成“神农”这一人文符号。由于神农发明耒耜以耕种五谷，尝百草以辨识药性，并制作陶器蒸煮食物、熬炼药物，那么五谷花草的芳香自然是被神农最早辨识出来的，此后才有了香料以及用香的知识。比如《礼记·月令》记载：“春为膻，夏为焦，中央为香，秋为腥，冬为朽。”又如《神农本草经》所载药物许多都是香料植物或与香料有关。另外，神农伊耆氏还设立了蜡祭之礼作为年终大祭，以香气敬神。古人认为声音为阳，气味为阴，而气味又分阴阳，商周两朝对声和臭的态度不同，殷人尚声而周人尚臭。周朝的始祖后稷是尧时的农师，其母姜嫄为有邰氏，乃是神农氏姜姓部落的一支，可推测“周人尚臭”也与神农氏有着很大的渊源。

古代用香的类型大致分为三种：风香、雅香和颂香。“风香”即平民的生活用香，比如驱逐蚊虫瘴疠、辟秽去疾等，以简单的物质效用为主；“雅香”兼有物质效用和精神追求，比如屈原在诗篇中大量使用香草，既反映当时用香习俗，又隐喻美好的品德以及忠心的贤臣；“颂香”即祭祀焚香，从古代盛大的燔烧祭祀，到现在祭祖、敬神、礼佛的上香仪式，都着重于精神追求。

根据考察，认为神农为中华香文化当之无愧的祖师，可基于四个理由：其一，因“香”的本义为五谷香气，而五谷的发现、耕种和烹制都是神农氏开创的，故香之源起应归于神农；其二，神农尝百草，分辨其可食、可药或有毒，认识到香草对人的作用，由此才有了使用香草的各种习俗，可见神农开创了风香传统；其三，神农伊耆氏创立蜡祭，赋予了香气以精神含义，因此神农开创了颂香传统；其四，雅香传统是风香和颂香两大传统发展到后世逐渐交融的一种形态，并非独立于两大传统之外，其根本仍在神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