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昕
接到玉的电话,是在一个春雨中的黄昏。
“是毛尔吗?”熟悉而又陌生,差不多30年没听到有人喊我的小名,心头有一种新雨走过的温润的颤栗感。因为特殊的称谓,我一下子就听出了是玉的声音。她说她是在一个朋友圈里看到我参加一个活动的照片,她显然有些感伤,“你怎么也老了呢?这岁月真是可恶,把我们儿时的时光捣得面目全非。”我说:“你不是还记得我小名吗?就凭这,得感谢岁月的疏忽,总算给我们留了一点。”言谈中,方知我们生活的两座城市间并不远。如此近的距离,居然20多年互无音讯,这匆忙中的步子和背影,除了无奈外,难道没有无序与无情吗?真该检讨。
小时候,我和玉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当时,年龄相仿的大孩小孩有30多个。这个院子坐落在颇负盛名的“博士街”東长街上,原是一个资本家的宅院,典型的明式建筑,雕梁画栋,回廊天井,别致而古朴。后来,成为了蕲州卫生院的家属区。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自成世界,几乎不与外界交往。玩耍游戏,相处和睦,不争不恼,相亲相爱。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么多小孩,没一个说话带“脏”字的,很有教养。
没过几天,萍也与我取得了联系。1985年,我在县城工作,一天夜里,我因胃痉挛疼得昏天黑地,单位同事把我送到萍所供职的医院时,我已不省人事。待我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在病床边守了我一夜的萍和她妈妈。30多年过去了,这温情的画面一直暖和着我的记忆。正因为我们的生命中拥有共同的风水和时光,所以我们才相惜相怜如亲人。
萍把她兄妹一起过春节的视频发给了我,我兴奋之余难免伤怀,她父母已经去世了。当她得知我父母还健在的时候,顿了顿,只说了两个字——真好!我知道,这是她最真诚的祝福。她说她在无锡,清明节要回蕲春,想聚一聚。我说好,看能不能联系更多的人。
清明节这一天,除了几个旅居海外和没能联系上的,呼啦啦地就来了20多个儿时的伙伴。分别二三十年,但大家仍然能透过雾霾似的沧桑,在彼此的身上找到儿时亮丽的影子。
我们只是走散了,但心中的惦记还在。我们可以重新找回彼此,重新返回到儿时的树上,成为这棵树上相扶相持、相敬相拥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