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前芝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工农红军曾短暂拥有过两架飞机。尽管这两架飞机的寿命非常短暂,但毕竟是红军指战员们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的飞机,对延安航空研究小组的成立甚至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的建立,都产生着积极的影响。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连基本的枪支弹药供给都异常困难的中国工农红军,曾经短暂拥有过两架飞机,为此成立了航空管理局并投入实战。尽管只是昙花一现,这段故事却成为红军历史上的一段传奇。
缴获敌机
1930年春的一天上午,国民党军队一架双翼“克塞”02U-4型侦察机,从汉口飞往开封执行通信侦查任务,在返航途中,遇到大雾,汽油耗尽,被迫降落在鄂北大悟县宣化店西南10公里陈家坪的河滩上。
飞机降落地处在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和国民党统治区域的交界处。在附近担任警戒任务的赤卫队员们眼看着一架飞机晃晃悠悠沿河道从北向南飞行,大队长陈国清一边派人向上级报告,一边带领赤卫队员冲向飞机降落地点,迅速把飞机控制起来。参与这次行动的原南京军区副司令员钱钧回忆说:“飞机降落在陈家坪一块放牛的草滩上,旁边是一条大河,周围是树林,我老远就看到飞机上的螺旋桨还在转动,驾驶员跳出机舱,慌慌张张地朝东面拼命地跑。我大喊一声‘快追,要活的。手枪队员们边追边喊‘站住,站住,再跑就要开枪啦!驾驶员边跑边回头看,最后,自知难逃,只好停下来,举起双手,当了俘虏。”实际上,当时的情形比钱钧说的还要凶险,由于飞机降落地形势复杂,当时白区的“民团”也赶过来企图夺回这架飞机,但扛着大刀、长矛的赤卫队员还是抢先一步,赶跑了“民团”。
鄂豫皖苏维埃政府领导接到俘获国民党军队飞机和飞行员的报告后,立即指示当地武装部队协同地方苏维埃政府,保护好飞机和飞行员生命安全。当时的苏区军委领导人徐向前接见了飞行员龙文光,劝他参加红军。龙文光早年曾是广东航校学员,1927年在苏联航校学习时,与那里的共产党学员有过接触。更巧的是,曾和他一起在苏联学过航空技术的共产党员饶均就在当地红军里工作。经过说服教育,龙文光答应参加红军。
1931年2月,红军攻克新集,并把这里作为鄂豫皖苏区首府。龙文光驾机从新集(今河南新县)箭厂河南面的任家畈、黄家畈中间平坦的河滩上飞往新集县城。当时缺少专供飞机起降的专用机场,飞机只能选择比较平坦的河滩降落,由于河滩松软,滑行时,飞机发生翻转事故,尾巴向上翻到前面,肚子朝上,好在当时飞机结构比较简单,速度也不快,所以受伤并不严重,只是螺旋桨有点弯。红军组织力量,很快就给修好了。
此后,围绕这架飞机,苏区领导的一系列工作逐步展开。
新集首飞
红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飞机命名。为纪念革命导师列宁,鄂豫皖苏区政府正式将这架飞机命名为“列宁号”,并在机身侧面工整写上“列宁”两个字。在机翼两边又各绘制了一颗鲜艳的红色五星。
随后,苏区领导又决定成立鄂豫皖苏维埃政府航空局,任命龙文光为局长,饶均为政委,办事机构设在新集北边的普济寺内,为了保卫飞机和航空局的安全,还在当地调派了一个警卫连。同时,在新集沙河边的空地上还修建了一个占地一百多亩的飞机场,另外在湖北的黄安(今红安)、麻城两县交界的紫云区根据地及安徽、湖北交界的英山县金家寨根据地,各修建一处简易机场,以供“列宁号”起降用。
机场的问题解决了,燃油的问题又冒出来了。当时的红军处于国民党军队的围剿之中,连基本的生存物资和弹药都比较缺乏,更别提汽油了。就在龙文光一筹莫展的时候,机会来了。红军在不久后的双桥镇战斗中俘获了国民党第34师师长岳维峻。岳维峻曾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任过军长,当时徐向前曾在他手下的一个混成旅当过参谋。得知这层关系后,岳维峻就表示,只要不杀他,答应红军提出的一切条件。岳维峻的家人也托人与红军取得联系,愿意出钱来赎他。于是,红军便利用其亲属来苏区探望之机,让其为红军“采购”汽油。岳维峻的亲属先后从武汉运来大量汽油、军服和药品。
有了汽油,飞机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1931年9月,龙文光驾驶“列宁号”从新集起飞,到国民党统治区的豫南固始、潢川、光山等地执行侦察任务,返航时,还一路散发革命传单。不久,“列宁号”再次从新集起飞,前往武汉进行侦察和散发传单,引起武汉国民党党政军机构的极大恐慌。国民党军队的《扫荡报》惊呼:“共军飞机连日骚扰潢川、汉口,我方幸无伤亡,现有关军方已通令各地严加防范。”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几次侦察任务中,鄂豫皖苏区军队领导人陈昌浩也一起坐在上面,他甚至有一次还专门坐着“列宁号”穿过白区到皖西根据地视察。据徐向前后来回忆,陈昌浩坐飞机时随身佩带着手枪,估计他是怕龙文光不可靠,驾驶飞机降落白区。
轰炸黄安
1931年11月,新成立的红四方面军组织力量攻打黄安。为配合地面部队作战,“列宁号”也升空参加战斗。据曾任北京军区司令员的秦基伟回忆,当时他正带手枪营参加围攻黄安的战斗。飞机出动前,部队接到通知,红军自己的飞机要来黄安城轰炸敌人,散发宣传品,各部队不要发生误会。有的战士高兴地说:“他娘的,过去它黑天白日跟着咱瞎嗡嗡,欺侮我们,现在也叫他们尝尝我们的‘鸡蛋吧!”
11月21日,徐向前、陈昌浩和驾驶员龙文光一起,来到黄安城南的一个高地上,勘察黄安城内的地形、敌69师的位置以及城内敌人的兵力部署。随后,飞机飞往黄安县城。由于当时没有航空炸弹,就在机翼下安装了两个由迫击炮弹改装的炸弹。陈昌浩和往常一样,跟着龙文光上了飞机,这次还戴上两颗手榴弹。
飞机到达黄安县城上空时,先转了几圈。城内守敌以为是自己的飞机来给他们空投物资来了,纷纷跑出工事,有的甚至拿了麻袋出来准备抢东西。这时,龙文光瞅准时机,一个俯冲把机翼下的两颗炮弹投了下去。炮弹在敌群中爆炸,敌人始料未及,顿时乱作一团。城外红军趁乱一举攻克黄安城制高点课子山。当晚,红军发起总攻,一举攻入县城,敌师长赵冠英以下5000余人被俘。
第二架飞机
红军的第二架飞机来自闽南,被亲切地称为“马克思号”。
1932年4月初,中央红军第一、第五军团组成东路军,挺进闽南重镇漳州。在离漳州六、七十里的龙山时,碰上敌49师师长张贞派出的一架小型通信侦察机,正准备飞往龙岩。当时的红军33团副团长陈冬生有一手好枪法。他看到敌人飞机从头顶上飞过去时,高喊:“机枪连,把机枪架在山头上,等飞机转回来时,我打它几梭子试试。”
果然,没多久,飞机又嗡嗡地飞回来。这是一架“摩斯式”双机翼慢速飞机。当经过红33团驻地上空时,陈冬生半仰着身子,握紧机枪,对准敌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子弹。敌机像被砍了翅膀一样,摇摇晃晃地向漳州飞去。当时,对飞机是否被击中,陈冬生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4月20日,红军占领漳州。当地群众报告说,前几天有一架国民党飞机被红军打伤了,飞行员腰部受重伤,抬下飞机不久后就死了。陈冬生听到这一消息后喜出望外,立即和团政委刘忠带着警卫班赶到漳州机场,看到机场停放着两架国民党飞机。其中一架机身上有几处弹孔,机舱内还有血迹,另一架已经被损坏无法使用。红33团立即把缴获飞机的消息向上级领导汇报。军团首长得知后非常高兴,当即指示:“对飞机要严加保护,不得损坏。”
不久,罗瑞卿陪同聂荣臻、林彪到机场观看了这架飞机。据聂荣臻回忆,他当时还和林彪在飞机前合了影,两架都是小型侦察机。聂荣臻指示部队尽快把飞机修理好。五一节时,部队和当地群众一起举行庆祝活动时,红军一名学过飞行的朝鲜族人驾驶飞机,飞临庆祝大会会场上空,撒下五彩缤纷的传单,会场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后来,在聂荣臻的安排下,这架飞机飞回瑞金,供中央红军使用。中央苏区得知此事后,也非常高兴,特意在江西瑞金的叶坪修建了一个飞机场,还在苏区专门做过展览,让大部分红军指战员们开了眼界。
结局
“列宁号”跟随红军经历了几次转移,最后迫于形势不得不将飞机拆解,分别埋藏在大别山的一个偏僻山沟里。新中国成立后曾组织挖掘,但因当时缺少文物保护意识,最终飞机的零部件都已不知所踪。飞行员龙文光并没有跟随红军长征,而是回到武汉,后被国民党逮捕杀害。第二架飞机也因后来战事紧张,飞机的油料和维修器材接济不上,只好忍痛废弃。
尽管两架飞机的寿命非常短暂,但这毕竟是红军指战员们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的飞机,中共军队高层领导由此积攒的经验为以后延安航空研究小组的成立甚至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的建立,都产生着积极的影响。
(本文参考书:《中国空军史料》(第五辑、第六辑),空军编辑室,1987年12月;《历史的回顾》,解放军出版社,1984年7月;《聂荣臻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3月;《秦基伟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