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影响因素分析

李沛霖

(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北京100081)



中国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影响因素分析

李沛霖

(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北京100081)

采用2014年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数据，从家庭支出的角度，对0～5周岁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进行估算和分析。研究发现，从全国看，抚养一个0～5岁的儿童每年平均大概需要10 454元，如果将一个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共需62 726元，这给家庭带来了一定的经济压力，影响了生育二胎的抉择。回归结果显示，独生子女、留守儿童、儿童年龄、上幼儿园、伤病住院、医保、母乳喂养、家庭收入、父母学历为大学的、父母年龄、父母为日常主要照看者、父母为孩子的日常主要教育者、城乡差异、城市规模(一线城市)等因素都会对儿童抚养成本产生显著影响。建议加大儿童医疗保障力度，倡导母乳喂养，加大对幼儿园的财政投入，关注弱势儿童教育问题，对低收入和弱势儿童家庭给予一定的经济帮扶和社会政策支持，以减轻家庭育儿的经济压力。

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全面两孩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随着“全面两孩”政策的放开，“生或不生”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一个热门话题。这虽然是一个很个性化的问题，但人们往往会估算生育的投入产出比。莱宾斯基最早提出用经济学理论来解释生育孩子的成本和效用，并建立了生育的成本-效用微观经济学模型。其中，成本分为直接经济成本和间接经济成本。直接经济成本包括养育孩子所需的衣食住行、教育、娱乐等直接经济投入；间接经济成本包括生养孩子所放弃的培训、教育、升迁的机会和收入、休闲娱乐时间的减少等机会成本。效用包括经济收益和非经济效用两大部分，如孩子成年工作后对父母的经济回馈及赡养费等经济效用，给父母所带来的满足感与快乐等各种心理效用即非经济效用。根据经济人和效用最大化的原则，当养育一个孩子的效用大于成本时，夫妻会倾向于生育孩子；反之，则倾向于不生育孩子。

在成本与效用的讨论中，可量化的成本，特别是直接经济成本往往成为人们最为关注的焦点。叶文振认为，中国对孩子抚养成本的大讨论源于1979年，恰逢计划生育政策启动时；当时的研究主要是讨论抚养孩子的成本效用、孩子的需求，确定新出生人口的培养费用，以便具体计算人口过快增长对社会生产发展的影响。[1]刘铮认为中国抚养孩子的支出大体分为家庭部分和国家部分，并第一次对中国孩子培养费用进行了估算。[2]蒋正华、李南根据西安交通大学的调查为估算中国孩子的价值成本提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框架，认为生养孩子的直接成本包括营养费、医疗费、穿用费、娱乐费、教育费和交通费。[3-4]叶文振估算了1996年中国经济发达地区的孩子抚养费用，并分析影响孩子抚养费用水平的主要决定因素，发现高收入、独生子女家庭会对孩子进行更高水平的投资，母亲职业地位和母亲婚龄也对总经济成本产生正向影响，孩子性别和母亲教育程度对抚养成本不产生显著性影响。[5]徐安琪在2004年对上海徐汇区的调查中发现，从直接经济成本看，0～16岁孩子的抚养总成本将达到25万元左右；如估算到子女上高等院校的家庭支出，则高达48万元；估算到30岁前的未婚不在读的子女的抚养总成本达到49万元。通过多元回归发现，子女性别、父母教育程度与总经济成本无显著相关，父母职业层次和薪金收入与总经济成本正相关。[6]

2013年“单独二胎”政策放开以后，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再次成为社会各界热议的话题。2013年，《经济学人》援引瑞士信贷当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在中国一对夫妇每年平均要在孩子身上花费2.25万元，直到孩子年满18岁——这比平均每个城市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的3/4还要多。[7]2015年新华网转载的一则消息称，在北京生二孩成本总计约38.6万～143万元[8]，其中，0～5岁需要10.8万～46.2万元。梁建章在2015年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每个孩子每年会带来3万元的消费。[9]《四川党的建设》杂志报道，在中国培养一个孩子到大学毕业至少要花费50万～100万元。[10]2013年，一篇名为“中国十大城市生育成本排行榜”的文章更是在网上热传，记账的内容有9项，包括怀孕、产后养子、教育经费、生活费用等。其中，北京最高，养育一个孩子到成人的成本约276万元；其次是上海，也高达247万元；排在200万元以上的还有深圳和广州，杭州、南京、武汉、青岛、西安、长春等位列前十。[11]

文献综述和网络搜索可以看出，在计划生育政策启动和计划生育政策调整时期，孩子的养育成本往往会成为社会的热议话题；符合生育政策的家庭更会关注生育一个孩子需要多少钱，是否养得起第二个孩子，哪些因素会对抚养成本产生影响，据此决定是否生育二胎。总体而言，现有文献主要有以下特点：一是针对某一地区的小规模调查。该类文献缺乏全国大样本数据和对全国整体情况的分析，特别是对近年来全国数据的分析，且研究年份较早、数据较老，对当前家庭是否生育二孩借鉴意义有限。二是网络盛传的育儿成本。这类信息多为新闻媒体的编辑或网友根据个人经验和小样本调查推测得出，研究方法粗糙，多属于记账式分析。这种记账式核算存在较大的问题，比如缺乏区域差异和个体差异，不具有全国代表性，不能作为普遍性问题进行分析，而且数据集中于大城市，往往数值偏高，容易给社会大众带来一定的心理压力。三是现有研究或以理论研究为主，或以实证分析为主，缺乏在理论指导下的系统、科学的实证分析，特别缺乏对影响因素的分析。

鉴于此，本研究主要关注以下两个问题：第一，在全国范围内，不同年龄的儿童每年抚养直接经济成本*本文探讨的抚养成本均指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分别是多少？将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6周岁前)*由于数据的局限，本文只对0～5周岁的中国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进行研究。总共需要多少钱？其中，医疗、教育、食品、服装、娱乐、照看等费用占比是多少？第二，每个儿童的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生活环境不同，其中哪些因素会对抚养成本产生决定性影响，使家庭的儿童抚养成本出现差异？

二、研究思路与假设

蒋正华和李南认为，生养孩子的直接成本包括营养费、医疗费、穿用费、娱乐费、教育费和交通费。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开始重视儿童的食品和教育等，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已逐渐演化为食品、医疗费用、教育费用、服装、娱乐、照看和其它费用。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2014年开展的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问卷设计与当前现实情况较为符合，因此本文采用该调查数据进行研究。

第一步，本文认为儿童抚养总直接经济成本由食品、医疗、教育、服装、娱乐、照看和其它等费用构成。

第二步，计算2013年样本中每个儿童的抚养直接经济总成本和各单项支出费用，得出不同年龄的儿童每年抚养成本分别需要多少钱。如果以2013年为基准价格，假设未来消费预期不变，计算将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6周岁前)共需多少钱，其中，医疗、教育、食品、服装、娱乐、照看等支出分别占多大比例。

第三步，根据文献综述和日常生活经验，假设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作为一项消费支出，会受到儿童特征、家庭特征和社会环境因素等变量的影响，从而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与儿童特征变量存在关联，受到是否独生子女、儿童性别、是否农村女孩、是否留守儿童、儿童年龄、是否上幼儿园、是否因伤病住院、是否有医疗保险、是否母乳喂养等变量的影响；

假设2：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与家庭特征变量存在关联，受到家庭收入(主要是父母收入)、父母受教育程度、父母年龄、母亲职业、主要照看者、日常主要教育者等变量的影响；

假设3：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与社会环境因素存在关联，受到城乡差异、城市规模等变量的影响。

第四步，构建模型，实证分析模型是否通过检验，分析假设1～假设3的17个自变量中，哪些变量会对抚养成本产生显著性影响，影响程度如何，然后使用通径分析方法排除间接影响。

第五步，分析模型结果，并提出政策建议。

三、数据、变量和方法

(一)数据

本文采用的数据来自2014年10月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开展的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调查中涉及到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的选项为2013年度数据。调查覆盖了全国31个省(区、市)、233个地(市)、321个县(市、区)、1 560个乡(镇、街道)的1 624个样本村(居)，样本家庭32 500个，其中涉及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的0～5周岁儿童问卷有7 157份。本研究基于0～5周岁儿童问卷，结合家庭户问卷，将儿童与父母信息进行匹配，得到有效样本为6 152个。

(二)变量

因变量：0～5周岁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本文将2013年度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医疗、教育、食品、服装、娱乐、照看、其它7项费用之和)作为因变量，为连续变量。

自变量：包括儿童特征、家庭属性、社会环境因素等三大类，共17个变量。儿童特征包括是否独生子女、儿童性别、是否农村女孩、是否留守儿童、儿童年龄、是否上幼儿园、是否因伤病住院、是否有医疗保险、是否母乳喂养等9个变量。家庭属性特征包括家庭收入(主要是父母收入)、父母受教育程度、父母年龄、母亲职业、日常照看者、日常教育者等6个变量。社会环境因素包括城乡差异、城市规模等2个变量。

(三)方法

1.结合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中的家庭户问卷，以0～5周岁儿童问卷为基础，与家庭库和成人库进行连库，将儿童与父母信息、家庭所处社会环境等信息进行匹配。

2.从家庭支出的角度，使用描述性分析，计算在中国抚养一个0～5周岁的孩子平均每年需要多少钱；以2013年价格为基数，假设消费水平和物价水平不变，计算将一个孩子从出生养育到5周岁(6周岁前)总共又需要多少钱；分析总成本中食品、教育、医疗等几个重要单项支出的占比情况和城乡差异。

3.使用线性回归对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根据因变量(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为连续变量的数据特征，本文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抚养直接经济成本y和收入分别取自然对数，构建模型。

1n(y)=b0+b11n(x1)+∑bixi(i=2,3,…,26)

其中，xi大致可以分为儿童特征、家庭特征和社会环境因素三个模块，包含前文所述的独生子女、儿童性别、农村女孩等17个自变量(加上虚拟变量，共26个)。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在SPSS软件中将儿童特征、家庭特征、社会环境因素三个模块的变量逐步纳入进行回归。

4.使用通径分析方法对影响因素进行进一步分析。由于父母受教育程度、城乡等因素不仅会对儿童抚养成本产生直接影响，还会对家庭收入产生影响，并通过家庭收入间接地对儿童抚养成本产生影响，因此使用通径分析排除交叉因素的影响，对儿童抚养成本的影响因素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鉴于孩子是否伤病住院和是否有医保两个特征会给儿童抚养成本带来特殊影响，本文还对抚养成本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医疗费用支出进行单独的回归和分析。本文数据处理均使用SPSS软件。

四、描述性分析结果

根据调查数据的描述性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的分析结果：

(一)每个儿童平均抚养成本约10 454元/年，将一个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需要62 726元

从全国来看，根据2013年的物价和消费水平，每个儿童平均每年抚养成本约10 454元。其中抚养一个0岁的孩子每年平均需要8 540元，而抚养1～5周岁的孩子每年分别需要10 327元、9 919元、11 394元、11 530元、11 016元(见表1)。在农村不同年龄孩子的抚养成本差异不大，各岁组每年的平均费用均在7 000多元；在城镇差异较大，抚养0岁的孩子需11 167元/年，抚养4、5周岁的孩子每年的平均费用均超过了1.8万元，呈现出随年龄增长的明显趋势。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3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8 311元，儿童年均抚养成本占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57.1%。

表1　2013年分年龄儿童抚养成本　单位：元

假设物价水平和消费预期不变，将一个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6岁之前)，6年共计需要62 726元，其中，在城镇需要94 214元，在农村需要45 883元，农村抚养成本不到城镇的一半，城乡差异显著。此数据以2013年价格为基准，包括抚养孩子的医疗费用、教育费用、食品支出、服装支出、娱乐支出、照看费用及其他支出。其中，医疗费用仅包含自家支付部分，不含国家统筹的医疗保险报销部分，但包括因为孩子住院所支付的相关交通、住宿、伙食和陪护等费用。

(二)食品、教育、医疗成为抚养儿童的三大重要支出项目，教育支出随年龄增长呈显著增加

从全国来看，无论是城镇还是农村，家庭为一个孩子所支出的各项费用中，食品、教育、医疗都是抚养儿童的三大重要支出项目(见表2)。从全国来看，食品支出占家庭抚养成本支出的36%，特别是0岁和1岁儿童的食品支出占儿童抚养成本的近一半。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食品支出比重大幅度减少，不过农村抚养成本中的食品支出比重高于城镇。

表2　分年龄、城乡抚养儿童各项消费支出比例　单位：%

从教育支出比重看，教育支出则随年龄增长呈显著增加。这个趋势在城镇尤为突出，0岁、1岁儿童的教育支出占比分别仅2.8%、8.9%，但是3岁、4岁、5岁的教育支出占年抚养成本已达到41.7%、46.3%、47.7%。农村教育费用的变化具有同样的趋势，0岁和1岁组的教育支出占比非常低，3岁以后年教育支出占年抚养成本的三至四成。

从医疗支出比重看，医疗费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幅减少。0岁组儿童的医疗费用占年均抚养成本的比重最大，即父母为0岁组儿童支出的医疗费用相对较多，特别是农村0岁组儿童的医疗负担较大，占年抚养成本的39.7%，城镇0岁组儿童的该项支出比重为21.9%。农村儿童的医疗费用占抚养成本比重在各岁组均高于城镇。

服装支出随年龄增长略减，城乡差异不大。娱乐支出随年龄增长呈小幅上涨趋势，城镇上涨快于农村。照看支出压力较大的为城镇0岁组儿童，支出比例占年抚养成本的7.6%，此后随年龄增长显著降低，农村儿童的照看支出占比一直较低。

(三)抚养成本中发展型消费支出比例较大，且随年龄呈增长趋势

如果把食品和服装支出视为基本生存型消费支出，把医疗、教育、娱乐、照看和其他支出列为发展型消费支出，从全国看，不分城乡的儿童基本生存型和发展型消费支出分别占46.35%和53.65%，0～5岁儿童抚养成本中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较大。基本型消费支出占比随年龄增长基本呈持续下降趋势，发展性消费支出占比随年龄增长基本逐渐上升。在0～2岁阶段以基本型消费为主，在3～5岁阶段以发展型消费为主(见表3)。

表3　分年龄、城乡抚养儿童的基本型消费和

分城乡看，城镇儿童的发展型消费支出达到55.77%，农村为51.11%，总体而言，城镇儿童的发展型消费支出比重高于农村儿童。在0～1岁阶段，城镇儿童的基本型消费支出占比高于农村儿童，但是2岁后，城镇儿童的基本型消费支出占比迅速下降，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迅猛上升。3岁以后城乡儿童的发展性消费支出均超过50%，城镇儿童的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开始持续高于农村儿童，特别是5岁组的城镇儿童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已达68.89%，接近七成。

五、回归分析和通径分析结果

(一)回归分析结果

为了更好地揭示自变量对儿童抚养成本的影响，本研究将儿童特征、家庭特征、社会环境因素三个模块的自变量逐步纳入SPSS软件。回归结果显示三个模型均通过整体显著性检验，R平方分别为0.558、0.570、0.573，其中，模型3也是整个回归方程的全模型。

在只考虑儿童特征时(模型1)，独生子女、儿童性别、农村女孩、留守儿童、儿童年龄、上幼儿园、因伤病住院、医疗保险、母乳喂养等变量进入模型，都对儿童抚养总成本产生显著的影响。

在加入家庭属性变量后(模型2)，家庭收入、父母年龄、父母是否为主要日常照看者和日常主要教育者也对抚养总成本产生了显著影响。但是儿童性别的影响显著下降，而农村女孩的影响有所上升，母亲的就业状态和职业不具有统计显著性。

再加入社会环境因素后(模型3)，最终的全模型回归结果显示，在儿童个体特征中，儿童性别、农村女孩等对抚养成本的影响在统计上并不再具有显著性；独生子女、上幼儿园、有因伤病住院的儿童抚养直接成本更高，独生子女的抚养直接成本为非独生子女的1.325倍，上幼儿园的儿童抚养成本比没上幼儿园或已经上小学的高46.4%，因伤病住院的儿童抚养成本比没有因伤病住院的高出186.3%。留守儿童的直接抚养成本较低，仅为非留守儿童的72.4%。有医疗保险的儿童抚养成本反而比没有医疗保险的儿童高44.7%。在家庭特征中，家庭收入对儿童抚养成本支出的影响显著，家庭收入每增加1 000元，抚养成本增长近43元，但经济条件并未成为最大的影响因素。父母年龄较大，儿童抚养成本会增加。父母为大学学历的儿童比其他儿童，抚养成本高20.5%；父母为日常主要教育者的儿童，比其他儿童抚养成本高19.3%；但是父母为主要日常照看者的儿童，其抚养成本仅为其他儿童的71.4%。母亲的就业状态和职业等家庭属性对直接抚养成本的影响并不显著。在社会环境因素中，城乡差异显著，农村儿童的抚养成本较低，仅为城镇儿童的74.3%；生活在省会及副省级城市、中小城市及以下的儿童，其抚养成本没有显著差异，但是生活在北上广(样本中不含深圳数据)等一线城市的儿童，其抚养总直接经济成本较高，比中小城市及以下地区高出64.8%。

综上所述，影响抚养儿童的直接经济成本的因素包括独生子女、留守儿童、儿童年龄、上幼儿园、伤病住院、医保、母乳喂养、家庭收入、父母学历为大学的、父母年龄、父母为日常照看者、父母为孩子的主要教育者、城乡差异、城市规模(一线城市)等。

表4　抚养成本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注：*** p<0.01，** p<0.05，* p<0.1。

(二)通径分析结果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城市规模、城乡差异、父母学历、母亲职业等因素可能还会通过其他变量对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产生间接影响。为了进一步分析各种因素对抚养的直接经济成本的影响，本研究使用通径分析方法对城市规模、城乡差异、父母学历、母亲职业等因素的间接影响进行了分析。一般认为，消费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收入的影响，但是通径分析的结果发现，家庭收入虽然对儿童抚养成本有显著性的影响，但是对抚养成本的贡献率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排除交叉作用的影响后，家庭收入对儿童抚养成本的影响程度还会有所下降。不过，即便如此，各因素影响的贡献率仍然不变。

(三)儿童抚养成本中的医疗成本分析

从前文的结果可看出，伤病住院成为影响儿童抚养成本的一项重大因素，且有医保的儿童抚养成本反而比没有医保的高。这种略不符合预先想象的情形引起了笔者的关注。因此，笔者使用同样的回归方法，对儿童抚养成本中的一项重要构成部分——医疗费用*医疗费用由门诊药店买药、住院两大部分组成，其中住院部分包含因为住院而产生的交通、住宿、伙食和陪护等费用。如无特殊说明，本文中的医疗费用均指自家支出的医疗费用，不包含国家统筹部分。支出进行了单独的回归和分析。从医疗成本的影响因素来看*在这个新的回归分析中，医疗费用支出成为新回归模型的因变量，自变量仍然是纳入前文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模型中的17个变量。，在儿童特征中，独生子女、留守儿童、儿童年龄、上幼儿园、因伤病住院、医疗保险对医疗成本具有显著性的影响，不过儿童性别(包括农村女孩)未现显著性影响。其中，独生子女的医疗支出较高，比非独生子女高17.4%；上幼儿园儿童的医疗支出比未入园儿童高32.9%，因伤病住院的儿童医疗支出比其他儿童高16倍，有医疗保险的儿童医疗支出比没有医疗保险的儿童高23.1%。留守儿童的医疗支出较低，仅为非留守儿童的71.5%。在家庭特征中，家庭收入高的儿童医疗支出相对较高；日常照看者为父母的儿童医疗支出较低，为其他儿童的83.6%。在社会环境因素中，生活在一线城市的儿童医疗支出比其他儿童高49.2%，城乡差异未现显著性影响。在所有的影响因素中，伤病住院因素对儿童的医疗支出影响最大。

本研究还对医疗保险进行了更为深入的关注，儿童参保率*只要儿童具有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城乡居民合作医疗和商业医疗保险中的一种即视为参保。为82.3%，女孩参保率比男孩高出1.2个百分点，农村参保率比城镇高出5.6个百分点(猜测与新农合以家庭为单位参保的方式有关)。从表5可见，有医保的儿童医疗费用反而较高，平均为1 915元/年，比没有医保的儿童高出400元。对于有医疗保险的儿童来说，其平均医疗(自家)支出部分占医疗总支出(含国家统筹部分)的84.2%，也就是说，医疗保险仅为他们负担了不足16%的医疗费用；其中在药店自己买药或看门诊的费用平均为1 148元/年，自家支出部分占门诊药店买药费用(含国家统筹部分)的86.8%，也就是医保能为医保儿童节约13.2%的门诊和药店买药费用；住院费用中自家支出占住院总费用(含国家统筹部分)的80.5%。有医疗保险儿童的家长收入也相对更高，比没有医保儿童的家长收入高出13.8%(猜测收入较高的家庭会为儿童进行更多的健康投资，包括选用较为昂贵的药品和医疗服务等)。

表5　0～5岁儿童平均医疗费用支出情况　单位：元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从上文可以看出，从全国看，抚养一个0～5岁的儿童每年大概需要10 454元的成本支出，如果将一个孩子从出生抚养到5周岁则总需62 726元，具有一定的支出刚性；食品、教育、医疗是儿童抚养成本中几项较大的支出，特别是教育支出随着儿童年龄增长较快；医疗、教育、娱乐、照看等发展型消费支出比例较大，且随年龄增长呈增长趋势。儿童个体和家庭特征，以及生活环境的不同对儿童抚养直接经济成本产生较大差异，对抚养成本产生显著影响的因素包括独生子女、留守儿童、儿童年龄、上幼儿园、伤病住院、医保、母乳喂养、家庭收入、父母学历为大学的、父母年龄、父母为日常主要照看者、父母为日常主要教育者、城乡差异、城市规模(一线城市)。假设1、假设2和假设3都部分得到验证。因此，本研究建议加大儿童医疗保障力度，倡导母乳喂养，加大对幼儿园的财政投入，关注弱势儿童教育问题，对低收入和弱势儿童家庭给予一定的经济帮扶和社会政策支持，以减轻家庭育儿的经济压力。

(一)增加相关调查内容，加大儿童医疗保障力度

当前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中只有0～5岁儿童的相关抚养成本，建议增加青少年抚养成本(6～18岁)及成人(18岁以后)需要代际支持的经济支出内容，为估算生育和抚养孩子的成本与效用分析提供数据，以便政府和家庭理性决策。开展儿童医疗保险专项调查，分析儿童伤病对抚养成本产生重大影响和医疗保险支持程度严重偏低的原因；核查医疗保险保障是否到位、医疗保险报销环节是否存在障碍、现有医疗保险政策是否适用于儿童，以及在实际的医疗操作过程中是否出现院方过度使用医保外药物及治疗设备等情况。多管齐下提高儿童保健水平，向广大家长普及健康育儿知识和儿童安全知识，减少儿童因为伤病而住院；加大儿童医疗保障力度，减轻因为儿童伤病给家庭带来的负担。

(二)大力倡导母乳喂养

母乳是幼儿特别是新生儿最好的食物，母乳喂养对儿童终生的智力、能力发展和身体健康有不可替代作用，特别是母乳喂养的儿童比同等条件下的其他儿童抚养成本低，这能有效减轻家庭负担和食品安全风险。政府及相关部门应大力宣传母乳喂养的重要意义，鼓励新生儿母亲积极进行母乳喂养，在社会上营造良好的支持母乳喂养的氛围，鼓励用工单位建立针对哺乳期女职工的灵活的工作机制，在女职工较多的单位和公共场所设立母婴室，并倡导母乳喂养至2岁及以上。

(三)加大对幼儿园的财政投入，关注各类弱势儿童的教育问题

留守、农村和父母受教育程度低的儿童的教育支出明显偏低，在入园阶段，教育费用的上涨会给这些家庭带来一定的经济压力。排除消费水平的影响外，教育支出低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这部分儿童享受到的教育资源也相对较少，长此以往会产生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马太效应和由此带来的阶层固化。需关注这类弱势儿童的教育公平问题，加大儿童早期发展和学前教育的财政投入，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范畴，保障弱势儿童学前教育的权利，打破贫困和发展的代际传递，促进教育和社会公平。倡导政府、社会、社区和家庭多层次合作，在留守儿童和农村儿童中开展丰富多彩的智力、能力发展教育活动。

(四)对低收入、弱势儿童家庭给予一定的经济帮扶和社会政策支持

相对于其他生活消费来说，儿童抚养成本具有一定的刚性，属于不得不支出的一项家庭消费项目。儿童抚养成本在幼儿园阶段较高且具有随龄增长的特性。对低收入家庭应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经济帮扶，对农村儿童和留守儿童的家庭应给予更具针对性的经济补贴和社会政策扶助，尽快出台儿童养育支出抵扣个税的相关政策，帮助低收入和弱势儿童家庭顺利度过育儿的经济窘困阶段。

(五)鼓励符合“全面两孩”政策的家庭按政策负责任地生育

研究显示，养育多个儿童的家庭，均摊到每个儿童头上的抚养成本显著低于独生子女家庭。尽管如此，同时养育多个儿童的抚养成本仍然会给计划生育二孩的家庭带来一定的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应向符合“全面两孩”政策的家庭提供一定的经济帮扶和社会扶助措施，包括育儿假、托幼服务、个税抵扣、公共服务设施等，有效降低家庭生育二孩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鼓励广大育龄夫妇按政策负责任地生育。

[1]叶文振.孩子需求论——孩子的成本与效用[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8:98-347.

[2]刘铮，邬沦萍，查瑞传.人口统计学[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1:369-370.

[3]蒋正华.咸阳农村生育率变化的社会、经济、人口学原因典型调查[J].中国人口科学，1989(5) :54-61.

[4]李南，蒋正华，葛苏珊.农村生育需求分析[J]. 中国人口科学，1989(6):16-20.

[5]叶文振.中国厦门经济特区孩子抚养费用的研究[J].人口与经济，1998(6):24-58.

[6]徐安琪. 孩子的效用：转型期的特征与结构变化[J].青年研究，2005(12):9-15.

[7]叶文振.“二孩”新政与理性回应[J].福建教育，2016(10):11-13.

[8]马力，黄颖，王梦遥.在北京生二孩成本总计约38.6万至143万元[EB/OL].(2015-10-31).http://news.qq.com/a/20151031/036439.htm.

[9]乐琰.携程梁建章：“二孩政策”利于拉动诸多产业[EB/OL].(2015-10-30).http://www.yicai.com/news/4704902.html.

[10]本刊综合.“单独二孩”一年间[J].四川党的建设(城市版)，2015(2):46-47.

[11]李泓冰.中国十大城市生育成本排行榜[EB/OL].(2013-11-28).http://sh.eastday.com/m/20131128/u1a7799701.html.

[责任编辑：林丽芳]

Analysis o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irect Economic Cost of Child Rearing in a Family

LI Pei-lin

(China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Beijing 100081, China)

Using 2014 Chinese family development track survey data, direct economic cost of child rearing in a family from Age 0 to Age 5 is estimated and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amily expenses. The study finds that from nationwide, a family need to spend about 10 454 yuan on average every year, and a total of 62,726 yuan for a child from birthdate to Age 5, which brings some economic pressure to the families and affects their decision making of giving birth to the second child. The regression results show that some variables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cost, including the only child, left-behind children, age of children, kindergarten, being in hospital due to injury and illness, breastfeeding, family income, university educational level of parents, age of parents , parents for daily care, parents for child education, difference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city scale (first-tier cities). Proposals are presented as follows: increasing child medical insurance, promoting breastfeeding, adding financial investment to kindergartens, paying attention to education of disadvantaged children, giving certain economic aid and social policy support to low income and vulnerable children and families in order to reduce the economic pressure of family parenting.

child-rearing; direct economic cost;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2016-05-25

国家卫生计生委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资助项目(20161598)

李沛霖(1982-)，女，云南红河人，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C913.5

A

1674-3199(2016)05-01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