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流动、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的理论分析*

2016-10-14 05:51朱炎亮
经济科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城市化劳动力流动

朱炎亮



劳动力流动、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的理论分析*

朱炎亮

(广东石油化工学院经济管理学院 广东茂名 525000)

本文在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下,通过引入资本的外部性、劳动力集聚的规模效应,并基于城乡分割的政治经济学机制,建立了一个“二元”经济两部门扩展模型,本模型对城市化、经济增长、城乡差距和城乡分治政策的内生变化过程进行了讨论。模型表明,如果城乡分治政策存在使得农村部门的劳动力流入城市部门受到限制,那么整个社会福利水平就得不到最大化的结果。城乡分治政策内生变化过程是基于城市户籍居民利益最大化的结果,城乡分治政策的存在不仅扭曲了劳动力要素配置,导致城市化进程滞后,阻碍了经济结构转变和影响了集聚效应的充分发挥,使整体经济效率受损,而且不利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劳动力流动 城市化 城乡分割 集聚

一、引 言

中国过去30多年的高速经济增长,与其处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有关。在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大量剩余的劳动力从传统落后的农业部门向城市转移,不仅可以带来资源要素配置效率的改善,而且可以产生巨大的集聚效应与规模经济效应,有利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当前,中国城市化进程严重滞后于工业化进程,城市化的滞后导致城市集聚经济效应难以充分发挥,造成产业结构调整缓慢和社会福利损失,进而制约结构转型和经济持续增长(Au和Henderson,2006a、b)。同时长期以来存在的城乡分治政策,不仅严重阻碍了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流动,阻碍了经济效率的提升,而且严重影响了城乡间和城市内部间的社会融合(陆铭等,2011)。因此,城乡分割到城乡融合的政策调整对经济发展及经济效率提高的具有一般意义。

本文研究沿用了陈钊与陆铭(2008)城乡分治政策内生决定机制的研究思路,继续以城市偏向政策作为研究的出发点,将城市偏向政策目标界定为城市户籍居民的利益最大化。在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下,通过引入资本的外部性、劳动力集聚的规模效应,构建了一个城市化和经济发展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模型。模型揭示了城市化进程、经济发展、城乡收入差距以及城乡分治政策的内在机制,从理论上说明城市偏向政策对劳动力要素配置的扭曲必然阻碍经济效率的提高,将不利于城乡经济的协调发展。

与其他文献研究不同的是,本文在新经济地理学的“中心—外围”模型的基础上,重点从经济集聚效应的视角研究城市化进程、经济增长与城乡差距的内在机制,试图在此两部门模型基础上结合政治经济学(利益集团竞争博弈)分析方法,刻画经济增长、城市化及城乡政策的内生过程。本文模型不仅反映了经济结构的转变,即城市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作用,而且刻画了农村进城的移民在城市积累着资金外部性、知识的外部性等劳动力集聚效应,这也是城市化推动经济增长的非常重要的机制。

基于上述思路,本文其余内容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对有关劳动力流动、城市化问题的相关文献进行回顾;第三部分是具体的理论模型;第四部分是讨论城市化、经济增长、城乡差距和城乡分治政策的内生变化过程;最后是结论和政策含义。

二、文献评述

在经济领域研究中,城市化问题一直是发展经济学、城市经济学和经济地理学研究的重点。近年来,相关学科的交叉融合和中国经济现实土壤为研究城市化问题提供了新视角与新领域。针对本文涉及的主题,本文主要从两方面进行简要述评,首先是对城市化机理的综述;其次是对运用有关理论研究中国城市化问题的适用性性进行探讨。

通过对相关学科文献的归纳分析,城市化机理研究可以归结经济结构转变和经济活动空间集聚两个维度(刘雅南和邵宜航,2013)。前者主要集中于发展经济学与增长理论研究。经济结构转变主要是由于不同经济部门的生产率之间存在差异(见阿西莫格鲁,Acemoglu,2009)所引起的,当技术进步的发展促使农村劳动力向更高生产效率的城市迁移时,城市化与二元经济结构转变必然联系在一起。发展经济学中二元经济理论对城市化和二元结构转变这一反映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机制进行了阐述,并对劳动力流动、传统农业与现代经济的长期并存作了诠释,但其只是将城市经济发展简化成了一个外生的资本积累的过程。随着20世纪80年代后期内生经济增长理论的兴起,经济发展与城市化研究加速实现了交叉融合,更多结构转变问题的深入研究开始在内生增长模型的框架下讨论,其中卢卡斯(Lucas,2004)在其城市化理论中,讨论了来自农村的移民在城市中积累着人力资本,人力资本积聚则形成了内生经济增长机制。

从空间经济活动集聚的视角研究城市化机理主要集中在新经济地理学的框架下。总体而言,集聚效应两大动因可归纳为外部性和不完全竞争(见藤田昌久与弗朗科斯蒂斯,Fujita and Thisse, 2002),由于城市经济的要素集聚的规模效应和外部性,且其集聚力量存在着自我强化的机制,因此城市化带来要素集聚效应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研究表明,在城市生活的劳动力将获得更多的人力资本积累(Black和Henderson,1999;Glaeser和Mare,2001),并且城市人口密度的增加也的确能够提升劳动生产率(Rauch,1993;Ciccone 和 Hall,1996)。在经济活动和人口的不断集聚的城市化过程中,中国劳动生产率同样得到了显著的提升(Au和Henderson,2006a;范剑勇,2006、2008)。

基于经济结构转变和空间经济活动集聚的城市化机理研究虽然加深和拓宽了我们对城市化的理解,但是这些文献均没有足够重视在城市内部持续存在的社会分割的影响。中国存在户籍制度,绝大部分进城务工的农村劳动力并未获得真正的“市民”身份,无法享受与城市户籍居民同等的各种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在这种户籍制度相伴随的社会分割的背景下,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存在着无法忽视的转移成本,劳动力要素流动受到阻碍,这不仅影响了城市化进程和城乡区域协调发展,并且造成了社会整体效率的损失。

陆铭等(2011)认为,中国城市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现象不能简单地套用传统的刘易斯模型来理解,而必须在刘易斯基础上结合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分析方法来研究(陆铭等,2011)。因此,基于城乡分割的政治经济学城市化理论对中国内部城乡分割、农村劳动力流动问题具有较强的理论解释力。陈钊与陆铭(2008)不仅从理论上阐述了城乡分治政策在动态的城市资本积累与劳动供求关系变化过程中的内生变化,并且借助于这一城市决定的城乡分治政策内生机制,对中国城市化进程、城乡经济增长与城乡工资差距的变化趋势提供了解释。刘晓峰等(2010)在陈钊与陆铭(2008)的基础上,将内生的政策变迁纳入城市化和城市发展理论之中,并生动地刻画了城乡收入差距的变化和城乡分治政策的内生变化过程。以上基于城乡分割的政治经济学分析虽然对于研究城市化、社会融合和经济增长具有一般意义,但这些模型中的经济增长和城市化进程本身均依赖于一个外生的资本积累率(陆铭等,2011),并且忽略了城市化过程中劳动力在城市集中所产生的集聚效应,尤其是知识在人与人之间生产和传播中的“学习”效应。

本文沿用了陈钊与陆铭(2008)的新政治经济学研究路径,在两部门模型基础上引入一个城市倾向的经济政策的决定机制,并结合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迁移中产生的集聚规模效应,试图解决经济增长、城市化及城乡分治政策的内生机制问题。同时本模型也兼论了收入差距问题,基于城乡分治政策下的“半城市化”现实背景,考虑城市户籍居民与外来迁移者身份的差异性,通过导入农村劳动力的迁移成本,理论模型较好地解释了城市化过程中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问题。

三、理论模型

(一)模型的基本假设

假设经济体是一个二元经济体,经济体由城市部门和农村部门组成。其中城市部门只生产工业品,每个工业品生产企业采用相同的技术,但生产的产品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并且生产多样化的工业产品的企业具有规模报酬递增与垄断竞争的特征;农村部门则只生产单一的、同质的农产品,且农产品生产具有规模报酬不变与完全竞争的经济特征,并且假设农村部门单位农产品与城市部门单位工业品能实现自由交换,即单位农产品价格与单位工业品价格是相同的。在这个经济体中,资本、商品能完全自由流动(假设不存在运输成本),但劳动力从农村部门迁移至城市部门工作存在迁移成本。

(二)农业部门生产

假定农村部门生产采用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并且仅靠土地和劳动力两种投入,则第期农村的产出可表示为:

(2)

(三)城市部门生产

假定城市部门生产的都是具有差异性、规模报酬递增的工业产品。工业部门中的每个厂商都是对称的,均使用相同的技术,厂商进行生产时需要投入一定的固定成本,并且每个厂商都将劳动力市场规模视为给定的,因此决策时不考虑自身行为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垄断竞争分析框架下探讨城市部门生产活动。

工业品生产技术方面,本文沿用了“干中学”模型的基本假设,为考察劳动力流入对城市部门生产效率的影响,假设劳动力在城市的集聚存在“学习”效应,因而城市劳动力总量的增加存在规模效应,它将提高人均资本和人均产出的增长率。因此我们假定城市部门中代表性厂商的生产函数为:

1、代表性厂商的成本函数

厂商成本最小化的选择问题为:

解此成本最小化问题,可得厂商的成本函数为:

(5)

2、代表性厂商的利润函数、工业品价格及产量

代表性厂商的利润函数为:

(8)

将(5)、(6)与(8)式代入利润函数(7)式中,并根据垄断竞争条件下,市场均衡时厂商的利润为零,可以求出代表性厂商的均衡产量:

3、城市部门的利率水平、居民的工资水平、厂商数目及总产出

根据(9)式、(6)式以及资本的供需平衡方程,可求出城市部门的利率水平、城市部门居民的工资水平、厂商数目及城市部门总产出:

(11)

(12)

上式中的为城市部门的总资本存量,由式(10)可知,城市部门居民的工资水平完全由城市部门总资本存量和城市部门中有效劳动总量决定。由式(11)可知,当城市地区的总资本存量一定时,城市的劳动力总量越大,则越高,资本积累速度越快,因此劳动力由农村迁移到城市工作会促进城市部门经济增长。

4、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实际工资水平

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农村人口不断向城市部门集中,有力地促进资本的积累和工业品产出的增加,从而推动经济不断发展。然而,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将面临高房价、城市拥挤等问题,加上受户籍制度等制度限制,难以将其身份真正转换为城市居民,无法分享到许多排他性的公共产品,包括医疗、教育等。因此,他们进城务工存在一定迁移成本。为反映城乡迁移的成本,我们假设劳动力流动带来的总迁移成本为劳动力迁移规模的线性函数,表示为:

(15)

5、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迁移决策

对于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来说,其目的是为了实现收入最大化。进城务工农民工的迁移的决策选择是:

其中,为二值型决策变量,它代表着进城务工农民工的是否选择迁移。=0代表该农民工选择不迁移至城市,而是滞留在传统农村部门;=1代表该劳动者选择迁移并获得在城市部门工作的实际可获得收入。农村进城务工人员通过对比城市部门实际可得收入和农村部门工资的大小,确定自己的选择,即确定自己是留在农村部门,还是迁移至城市部门工作。

从长期来看,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在城市部门工作的实际工资所得与农村部门工资应保持相同。但其实际工资收入水平是低于城市部门居民工资水平。由农村部门劳动力的迁移决策模型(16)可知,只要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实际收入所得大于农村的人均产出水平,就将继续有来自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因此,追求个人收入最大化的进城务工的长期均衡条件为:

6、城市部门的资本累积方程

假设所有农产品只能用于当期消费,城市部门的生产的所有工业产品除用于当期消费外,剩余的全部作为新增投资,因此城市部门的资本积累方程为:

其中()是城市部门第期的资本投资;为资本的折旧率,假设其为常数,且。

四、城乡分治政策的内在机制及其影响分析

(一)城乡分治政策的内在机制

1、城市部门户籍居民效用最大化问题

假设城市政策的制定是出于城市户籍居民的利益出发的。代表城市户籍居民利益的城市部门通过利用户籍制度、劳动力市场分割等不平等的政策控制农村劳动力流入的数量及选择最优的人均消费来实现跨期效用的最大化。假设第期城市户籍居民的效用函数为,且,。

第期城市部门户籍居民的人均消费水平为:

根据(13)、(18)及(19)式,我们可以得到城市部门居民的资本积累方程:

(20)

于是,城市居民的跨期效用最优化问题可表示为:①

..;;(21)

定义现值汉密尔顿函数为:

最大值原理的条件是:

(22)

(24)

(25)

由(23)式中互补松弛条件可知,如果城市部门初始的资本存量不足,则不能取到内点解。为一分段函数,即:当或时,;当时,,其中:

②(27)

命题一:当城市的初始资本存量还比较少时,城市部门为了实现资本积累与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将会在其发展初期完全限制农村劳动力的流入。但随着资本存量的不断累积,来自农村的劳动力能够为城市的创造更多的产出,于是这种完全限制劳动力的政策将逐步放松,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直到资本积累达到均衡稳态。

以上命题与我国农村劳动力流动的规模和劳动力流动政策的演变过程是一致的。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我国确定了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战略,这一战略的实施,直接导致了城市偏向制度安排的形成。在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的下,各种经济资源集中在重化工业,而农业产品的价格则被人为地压低,同时,重化工业又由于使用资本密集型的技术,因此限制了劳动力需求的增长。于是,以户籍制度为基础的管理体制严重限制了农村劳动力的流入。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的工业尤其是制造业的空间分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东部沿海地区由于毗邻港口、政策优惠及对外出口战略等因素使得这些区域的资本总量迅速增加,工业实现了率先发展,同时又由于累积循环效应,这些区域不断取得快速发展,进而形成制造业中心,其余地区则沦为制造业不发达的农业外围区域,从而在空间上形成了新的“二元结构”。产业集聚在东部沿海地区的形成,由于巨大的本地市场效应,将对劳动力等生产要素产生巨大的需求,从而引致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向这些区域流动。

(29)

根据以上两条曲线表达式,我们可以绘出城市部门资本和消费的相图(见图1),这与一般的拉姆齐(Ramsey)增长模型相类似。如图1所示,当时,,如果农村的劳动力永远被禁止流入城市部门,那么稳态的资本与消费水平将由曲线与曲线的交点所决定。然而,事实上当时,城市部门为实现城市居民效用水平的最大化,将会允许一部分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部门,由此初始的和曲线会发生位置移动。其中曲线将发生右移得到新曲线,即。当时,新的曲线将位于的上方,并且处处具有更大的斜率。同时我们可以证明,新的稳态点点位于曲线的最高点的左侧。由此可以判断,伴随农村劳动力流动的新的稳态均衡点点必定位于点的右上方,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与陈钊与陆铭(2008)完全一致的结论。

命题二:允许一部分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部门将会提高城市部门均衡的资本存量与人均消费水平。

图1 城市偏向制度下的资本与消费的相图分析

2、不存在城乡分治政策下的城市居民工资水平与消费水平

在资本存量给定的情况下,如果城市部门完全取消城乡分治政策,那么流入城市务工的农民工的数量将必定大于存在城乡分治政策下的进城务工人数,③即,由(10)式可知,完全取消城乡分治政策后城市部门户籍居民的工资水平将会出现下降。

假设城市部门完全取消城乡分治政策,则城市部门代表性居民(包括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跨期效用最大化问题可表示如下:

..;(32)

为了应用最大值原理,定义汉密尔顿函数为:

(34)

满足的微分方程为

由此可求得Euler方程为

(36)

人均消费水平和资本存量的动态积累方程为:

(38)

我们可以通过相图来对比存在城乡分治政策下的与不存在城乡分割下的居民人均消费与资本存量水平的差异变化。由(29)、(30)式与(37)、(38)式,分别可以在相图勾勒出城乡分治政策下与不存在城乡分割下的城市人均消费与资本存量水平的鞍点路径。在稳态条件下,不存在城乡分割下的城市居民(包括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人均消费水平与资本存量水平均低于城乡分治政策下的相应水平。

图2 城乡分治政策下和城乡融合下的资本与消费变化

命题三:在总资本存量给定的情况下,完全取消城乡分割将降低城市户籍居民人均消费水平和工资水平。

在城市部门的资本存量有限的情形下,为了维护城市部门户籍居民利益最大化,城市部门必然会对农村劳动力的流动进行限制和管理。城市部门对农村劳动力的流动进行限制和管理的政策,不仅可以使城市部门生产维持较高的人均资本存量水平,从而使得城市户籍居民的工资收入保持在较高水平,而且可以使城市户籍居民人均消费水平在短期内保持在较高水平。城市部门如果在短期内完全放弃城乡分治政策,那么不仅意味着城市户籍居民所能享有的公共服务将被更多人分摊,而且在短期内城市居民人均消费水平将趋于下降。

大量的农村劳动力流入,虽然带来资本外部性、劳动力市场池等集聚效应,城市部门的经济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也对城市户籍居民消费及工资收入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因此,出于本地居民利益最大化的城市部门政府,一方面允许外来的农村劳动力的流入,目的是为了增加城市部门产出,另一方面又将对外来农村劳动力采取一定的限制措施,意图是减少或避免外来的农村劳动力大量流入对城市部门户籍居民工资、消费带来不利影响。总之,城市部门对外来农村劳动力流动的政策变化过程是基于自身利益考虑的结果,这些外来的农村劳动力在这一阶段则成为相对的受损者(陈钊、陆铭,2008)。

(二)城乡分治政策造成的影响

基于城市部门户籍居民利益最大化的城乡分治政策使得劳动力生产要素不能实现自由流动,不仅城市化进程遭到了阻碍,由此城市化给经济带来的效益也无法实现,而且在此过程中引致了各种问题和矛盾。

1、导致城市化进程滞后、整体经济效率受损

在劳动力流动受不平等的城乡政策的控制之下,农村劳动力的迁移成本居高不下,且农村劳动力向城市部门转移的数量总是低于社会最优的转移规模。由(27)式可得(15)式中的:

(40)

式(40)式表明,在城市偏向制度下,均衡时留在农业部门的劳动力获得的人均工资仍要小于城市部门的本地居民的工资水平,但是,其人均工资要大于其边际产出。

与城市部门相比,农业生产一般采取家庭为单位的小规模分散经营模式,又缺乏完善的公共品提供机制,农民是否向城市部门转移的决策依据是农村人均产出(而非边际产出)与城市的实际工资之比。因此,与经济社会最大化,即所有农民(包括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总收入最大化的劳动力转移规模相比,更多的农民留在了农村部门,这不利于提高农村人口的边际产出和人均收入。④同时这种农村劳动力流动不充分的状态也不利于城市部门发挥更大的集聚效应。长期来看,城乡分治政策使得劳动力未能实现充分流动,这必然阻碍城市化进程,也将损害整体经济效率。

在经济达到稳态之前,由于劳动集聚效应(“干中学”效应)与资本外部性效应,随着城市资本不断积累与进入城市的农村劳动力越来越多,劳动者边际产出将递增,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为城市部门创造的财富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农村劳动力的流动也总是有利于提高农村人口的平均收入。也就是说,当城市部门的资本积累达到一定水平后,放弃城乡政策控制,减少农村劳动力的迁移成本,将对整个经济体有利。

我们将以上分析结论用来分析中国城市化进程,城乡分治政策不利于城市地区充分发挥集聚效应。城市随着产业的集聚和资本的不断积累,对劳动力需求在持续增长,但如果城乡分治政策持续存在,进城的农村劳动力由于受到户籍制度及地方政府的制度安排等因素的影响而得不到公正待遇,不能在养老、子女入学、医疗保障等方面与城市的本地居民享有同等的公共服务,那么农村劳动力就难以实现充分流动,使得城市地区过早地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的现象,城市地区的集聚效应也就未能充分发挥。

2、造成城市内部社会分割、城乡差距进一步扩大

城乡分治政策造成城市部门与农业部门的工资差距持续扩大。由于农村劳动力不充分流动,使得更多剩余劳动力滞留在农村,从而压低农村的劳动边际产出与平均产出,因此,只要存在对劳动力流动的限制,城市的本地居民的实际工资与农村地区农民人均工资的差距悬殊的状况就无法改变,两部门的不平衡状况将更加严重。

中国地区差距与城乡差距的存在与其归因于经济集聚,不如说是城乡分割制度下的农村劳动力流动的不自由所致。从新经济地理学的分析框架来看,如果区域间劳动力流动是处于完全的无障碍的理想状态,那么各区域间的市场准入是相同水平的,而产业转移与集聚仅仅是一个数量调节的极端状况,地区间工资收入保持相同(范剑勇、张雁,2009)。一方面,劳动力流动更自由所产生的集聚效应会降低制成品的价格指数,同时东部沿海地区资本外部性中的制成品消费支出并不是完全由劳动力流入所致,其中有一部分是外国需求所致,因此,中西部地区劳动力流入将可能降低东部沿海地区的真实市场潜能,从而可以减缓东部沿海地区的工资水平上升幅度(范剑勇、高人元、张雁,2010)。另一方面,在现今劳动力市场分割状态下,流入城市的劳动力大多属于年轻力壮、能力较强及文化水平相对较高的人群,而未流动的则大部分属于年老体弱及文化程度不高的人群,一旦废除户籍制度等阻碍劳动力自由流动的制度障碍,那么举家迁移的家庭就更多,未流动的家庭就可以更多的分享内地的土地和资源,甚至实现农村土地的集约经营,这也将更有利于缩小城乡间的收入差距。

五、主要结论与讨论

本文在新经济地理学框架下,构建了一个“二元”经济两部门扩展模型,该模型突出特点是将新经济地理学模型与陈钊、陆铭(2008)建立的政策内生决定的机制模型结合起来,通过引入资本外部性、劳动力集聚规模效应,并基于城乡分治的政治经济学机制,对城市化、经济增长、城乡差距和城乡分治政策的内生变化过程进行了讨论。模型表明,城乡分治政策的存在使得农村劳动力流动被长期“锁定”在低水平均衡中,虽然这有利于城市居民在短期内获得较高的消费水平,但损害了外来移民者的利益,并且也使得社会福利水平无法实现最大化。城乡分治政策内生变化过程是基于城市部门居民利益最大化的结果,城乡分治政策的存在不仅扭曲了劳动力要素配置,导致城市化进程滞后,阻碍了经济结构转变和影响了集聚效应的充分发挥,从而使得整体经济效率受损,而且造成了城市内部新的“二元社会”分割,导致了城乡收入差距与地区差距不断扩大,不利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将这些结论运用到中国的现实中来。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仍然受中国当前的户籍和土地制度的束缚,对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流动的限制,不仅使得城市集聚经济效应难以充分发挥,经济集聚度不高,城市规模与国际横向比较偏小(见亨德森,Henderson, 2009),城市化滞后于工业化,而且还造成了城乡差距与地区差距的扩大以及城市内部的二元分割。然而,当前户籍制度改革和土地制度改革的最大障碍是城乡和区域间利益矛盾错综复杂,因此,改革者必须要打破利益特权的藩篱,从制度层面进行改革。

首先要解除束缚劳动力流动在制度上的桎梏,实现劳动力自由流动。消除城乡分割的经济政策,促进中国城乡劳动力的深度融合,实施全面的户籍制度改革与土地制度改革,积极推进城镇基本公共服务由主要对本地户籍人口向常住人口提供转变,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为劳动力进一步、充分流动创造条件。

其次要推动以人为本的城市化,充分发挥城市经济的集聚效应。在中国经济整体上步入工业化中后期,一些东部沿海地区的大都市进入后工业阶段之后,未来中国的经济增长将越来越依赖于经济的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城市化是中国经济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必要的空间条件。因此,消除现有政策中对于人口在大城市集聚的阻碍作用,进一步发挥区域性中心城市的空间集聚效应,提高区域的集聚程度。这不仅有利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而且从长期看,也有利于区域和城乡差距的缩小。

1. 陈钊、陆铭:《从分割到融合:城乡经济增长与社会和谐的政治经济学》[J],《经济研究》2008年第1期。

2. 范剑勇:《产业集聚与地区间劳动生产率差异》[J],《经济研究》2006年第11期。.

3. 范剑勇.:《产业集聚与中国地区差距研究》[M],格致出版社,2008年。

4. 范剑勇、张雁:《经济地理与地区间工资差异》[J],《经济研究》2009年第11期。

5. 范剑勇、谢强强:《地区间产业分布的本地市场效应及其对区域协调发展的启示》[J],《经济研究》2010年第4期。

6. 刘雅南、邵宜航:《中国户籍制度下的城市化与结构转变》[J],《经济学动态》,2013年第1期。

7. 刘晓峰、陈钊、陆铭:《社会融合与经济增长:城市化和城市发展的内生政策变迁》[J],《世界经济》2010年第6期。

8. 陆铭、陈钊:《分割市场的经济增长——为什么经济开放可能加剧地方保护》[J],《经济研究》2009第3期。

9. 陆铭,、向宽虎、陈钊:《中国的城市化和城市体系调整:基于文献的评论》[J],《世界经济》2011年第6期。

10. Acemoglu, D., 2008, “Introduction to modern economic growth” [M],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1. Au, C.C., and Henderson, J.V., 2006a, “Are Chinese cities too small?” [J],, 73(3), pp.549-576.

12. Au, C.C., and Henderson, J.V., 2006b, “How migration restrictions limit agglomeration and productivity in China” [J],, 80(2), pp.350-388.

13. Black, D., and Henderson, V., 1999, “A theory of urban growth” [J],, 107(2), pp.252-284.

14. Fujita, M., and Thisse. J.F., 2002, “Economics of agglomeration: Cities, industrial locations, and regional growth” [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5. Henderson, J.V., Quigley, J., and Lim, E., 2009, “Urbanization in China: Policy issues and options” [J], Unpublished manuscript, Brown University.

(ZH)

① 为简便起见,下文分析中省略了变量的时间的标识。

③ 在完全取消分割政策的情形下,城市居民的工资水平假设为,由均衡条件,即决定。

* 本文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地区生产率差距研究——基于异质性企业、劳动力与产业空间分布的视角”(71503055),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博士启动项目“异质性劳动与企业选择效应、集聚效应:中国地区间生产率差距成因探析”(2015A030310493),广东省教育厅高校青年创新人才类项目“中国劳动力流动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研究:基于企业与产业空间分布的视角”(2014WQNCX146)的阶段性成果。感谢匿名审稿专家富有建设性的修改建议,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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