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年
关于供给侧的领导讲话刚一落音,“供给经济学”立即蹿红网络。
其实“供给经济学”从来就没有、今后也不可能成为经济学的一个独立分支,供给和需求是经济分析中不可拆分的一对。
供给的重要性可追溯到19世纪的“萨伊定律”—供给自动创造出等量的需求。与“萨伊”针锋相对的是20世纪的“凯恩斯”,宣称需求决定供给,该学派还建议政府增加开支,刺激企业投资,拉动需求以增加产出。
但财政开支通常向资本密集的基础设施倾斜,而劳动密集型的服务业和轻工业在这种政策性景气繁荣中落在后面,工人工资增长也低于资本密集型产业。结果,居民消费需求跟不上投资所形成的产能增加,过剩产能就这样出现和积累起来。
当经济中存在过剩产能,对策绝不能是新一轮的财政和货币刺激,那无异于饮鸩止渴,用明天更多的过剩消化今天的闲置产能。
到此,面向需求的财政和货币政策不仅无法保障经济的增长,而且留下异常棘手的遗产:处于破裂边缘的资产泡沫、难以承受的政府和企业债务以及不可避免的银行资产质量恶化。
若要化解这些风险,必须消除过剩产能,行业重组不可避免。具有产品、技术和经营优势的企业收购兼并没有特色的中小企业,提高行业的集中度,创新时代的行业格局常态是寡头竞争。
只有清除了需求政策在供给侧造成的过度与过剩,中国经济才有希望进入下一轮增长周期。我认为,这是当前强调供给侧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则涉及价值的创造和经济增长的实质。
这里所说增长是指产能或者潜在GDP的增长,并且保证人均产出,从而增加人均收入,否则经济增长就失去其本来意义。
用生产函数公式来表达—Y=A·F(K,L)。
Y是潜在GDP,A为技术水平,K和L分别为资本和劳动投入,F代表资本和劳动的组织方式。假如经济中总共有100名工人,可以生产200万的GDP,当存在劳动力闲置时,比如有10个失业者,实际投入的L只有90,GDP则为180,低于充分就业的潜在GDP。
提高潜在GDP有两类方法,一是单纯增加资本和劳动投入;二是资源总量不变,提高技术水平和改善生产组织方式。前者为“外延型数量增长”,后者为“基于效率的内生增长”。
外延型增长不可持续,不仅因为资源有限,而且资本的边际收益递减。也就是说,在宏观层面上,由于产能已经过剩,投资形成的新产能没有需求对应,企业投资所获收入等于零,减去资金、人力等成本,投资收益实际是负数。
如何打破边际收益递减的诅咒?希望就在技术水平和组织方式上。由于人类认识世界和认识经济的能力是无限的,技术和制度的创新永无止境,所以,技术水平和组织方式的进步有能力驱动和保持经济的增长。
这时,不难发现这两个关键因素在企业和市场,也就是都在供给侧。
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可以无所作为,其首要作用就是创造有利于改进两大关键因素的制度环境,特别是保护产权制度。
也许有人会问,潜在GDP随着技术水平和组织方式的改进而提高,如果没有足够的需求怎么办?
不用担心,在此情况下,供给将自动创造需求。新技术、新产品必然有新的需求对应,就像智能手机。即使两个关键因素的创新仅降低了产品的成本,低成本带来的低价格也会诱导出新需求,且带有可持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