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
六
我一睁开眼,顿时发觉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灰色的雾气,有些地方这种雾气甚至变成了墨一样的浓黑色。我惊讶地说道:“这里什么时候起雾了?”
“这不是雾气,是阴气。”破邪纠正道,“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我猜这附近一定有殉葬坑。”
我闻言不禁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冷。合着我们一直是走在死人堆里?我朝前后左右看了看,发觉这里的景象已经跟之前有些不同,之前的那条通道已经变成了一条死路,周围还有些模模糊糊的鬼影,带来阵阵阴风。我不禁疑惑地问道:“难道我们刚才一直都在这里打转?”
破邪“嘘”了一声,突然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了拦住我们的那堵墙上。过了一会,他站直了身体,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对面有人。”
我闻言一喜,连忙问道:“是不是跟我们走散的其他人?”破邪脸上却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伸出手在那面墙上摸索了起来。
我估摸着他是在寻找机关,也不敢打搅他,便拿着手电在周围查看,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让我蒙中了机关呢?
可是我沿着这条断头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每一块砖都试了一下,也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机关。就在我感到灰心的时候,我抬起头,猛地发现破邪竟然也消失了!
我头皮一炸,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古墓里,居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变得低了下来,仿佛我此刻正站在冰窖里一样,令我忍不住抱起了胳膊。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反射性地往后一个肘击,感觉到后肘撞到了一个软绵绵冷冰冰的东西,整条胳膊都麻了。我扭过头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身上顿时汗毛都起竖来了。刚才我撞到东西的感觉绝对是真实的,直到现在我的整条胳膊都还是麻的,偏偏身后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莫非这里真的有亡魂在作祟?
身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要接受这种唯心的理论其实是很困难的。可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我不往那方面去想。我想起了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据说有些人走夜路,走到一个地方却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最后直到天亮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据说要从“鬼打墙”里走出来,只能等到天亮,太阳光会令鬼物无所遁形。可是我眼下所在的地方终年见不到阳光,只能靠我自己走出去了。我听人说遇到鬼打墙可以用骂鬼的方法把鬼赶走,因为鬼怕恶人,骂得越难听效果越好。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一边骂还一边跺脚,据说这样也可以把鬼吓退。
我越骂越起劲,感觉心头的恐惧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偏偏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肩头又被人拍了一下。
我差点没跳起来,心说这里的鬼也太难缠了,一转身却看见破邪正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冷冷地说道:“你在骂谁呢?”
“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己刚才是在骂鬼,便转移话题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刚才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破邪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面墙壁道:“刚才我不小心启动了机关,那面墙翻过去了,把我也给带了过去。我费了点功夫才找到把墙翻回来的机关,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你在这骂街。”
“咳咳,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好像我是个泼妇一样。”我咳嗽了一声,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有点傻,脸都有点红了,幸亏这里光线暗淡也看不出来。
破邪看了看我,忽然说道:“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我想起之前拍我肩膀的那只手,意识到这里还是有问题,连忙把我的经历告诉了破邪。
破邪听得皱起了眉头,盯着我左看右看,一直看得我后背直发毛才说道:“你是超级灵冷感,一般的妖魔鬼怪应该是无法干扰到你的。看来这里的东西还有点道行。”
我越听越觉得瘆人,连忙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你找到了出路就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破邪点点头,带着我朝他发现的机关处走去。也不知道他动了哪里,之前挡住我们去路的那面墙居然真的翻转了过来,破邪拽着我一闪而入。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扇门又在我们身后合上了。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没想到几千年前的古人,居然能制作出这么精巧的机关。不过这几千年过去了,按说就算有机关也应该锈死了啊?”
破邪摇摇头说道:“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我的这把黑刀就来自一座古墓之中,至今仍能吹毛断发,血不见痕。”他说着“噌”地拔出了黑刀,对着我比划了两下。
我被那犀利的刀风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苦笑道:“我明白了,你不用现场替我演示。”没想到破邪置若罔闻,猛地一刀挥向了我的脖子!
我的脑子瞬间就当机了。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居然是破邪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他也是冒牌货?等我回过神来,才发觉破邪的刀并没有砍向我的脖子,而是堪堪在我脖子边上停住了。
我的冷汗瞬间又流下来了。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却摸到了一股黏糊糊的液体,不禁感觉到一阵恶心,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破邪示意我自己去看。我低下头,发觉掉在我脚边的是一团触手一样的东西,上面正流出一种浓稠的液体,想必刚才我摸到的就是这种液体,恶心得我忍不住又把手在裤子上使劲地蹭了蹭。
破邪用刀尖挑起这团东西,对我说道:“这是‘鬼面魈的本体。刚才拍你肩膀的应该就是这东西。算你命大,它正在寻找新的宿主,要不是发现得早,估计你就成了它的下一个目标了。”
我听得一阵后怕,忍不住问道:“如果被它寄宿了会怎么样?”破邪瞟了我一眼,指了指刚才那只被他一刀穿心的鬼面魈的位置,说道:“就变成那样了。不过好像这样也不错?至少你的身手会比现在强上几百倍,再也不会拖人后腿了。”
“不错个鬼!”我强忍住给破邪一拳的危险冲动,咬牙切齿往前面走,发誓再也不跟这个面瘫又毒舌的家伙说话了。可是我刚刚发誓还不到十秒钟,就哭丧着脸走了回去,朝破邪说道,“前面又没路了。”
破邪丢给我一个“我早就知道”的眼神,亲自上前查看。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找到机关的速度要快了许多。正当破邪破解了机关,准备开门之际,他忽然面色一变,以一种难以想象地速度从那面墙面前退了回来,还顺道扯了我一把。
我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整个人朝后摔倒在地,尾椎骨疼得简直跟要断掉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一阵巨大的声响从对面传来,震得我耳朵里发出阵阵嗡鸣声,差点以为自己的耳膜都破了。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惊讶地发现原本拦住我们去路的那面墙上,露出了一个大洞。 一个人灰头土脸地从那个破洞里钻了出来,赫然是消失许久的孟云飞。
破邪一言不发地看着孟云飞狼狈的样子,又恢复成了那副寡言少语的高冷神情,摆出一副我跟你一点都不熟的样子,看得我简直想踹他一脚。
孟云飞一看见我们,便朝我跑了过来说道:“乐少爷,看见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我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说好说,刚才你可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孟云飞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我便将鬼面魈变成他的样子作怪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孟云飞惊讶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我的经历和你们差不多,忽然之间就发现自己跟其他人走散了,不过幸好没有被鬼面魈找上,否则只怕凶多吉少。我一路破解机关寻找你们,走到这里实在找不到机关了,幸好身上带了些炸药,就用了最野蛮的办法,还好没有伤到你们。”
我听得暗暗吃惊,这里的机关连破邪都花费了许多的功夫才破解了两个,这姓孟的却说自己一路破解机关,难道他破解机关的本事比破邪还厉害?其实这原本也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我心里先入为主,很难接受有人比破邪还要厉害的事实。
孟云飞一脸焦急地说道:“既然此地有那种叫做‘鬼面魈的东西,恐怕其他人也会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跟他们会合。”
我眼前顿时浮现出了乐蒂那张美丽的面孔,不觉有些心烦意乱。虽说她跟我不对路,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既然自称是我的本家,我也不能对她放任不管,还有那个一路上对我很是照顾的刀疤脸,也是下落不明。只是眼下我自身难保,又去哪里找其他人呢?
我将目光转向了破邪。或许人都有这样一种心理,一旦身边有一个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就会下意识地去依赖那个人。没想到破邪却说道:“没时间了。我们必须马上从这里出去。”
孟云飞着急地说道:“那其他人怎么办?”
破邪冷冷道:“他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酬劳里并不包括保护其他人。”
孟云飞闻言面色一变,似乎想要发作,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道:“邪爷您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乐蒂是我的表妹,若是她也陷在这里,只怕我们回去不好对老爷子交代。”他一边说,一边还朝我使眼色。
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也觉得不能就这样丢下其他人不管。”破邪瞟了我一眼,眼睛里有种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便听见他说道:“既然你们坚持要救,那就救吧。不过救人的钱另算。”
孟云飞露出一脸感激不尽的表情说道:“那是自然。邪爷肯出手,那就是他们的造化。”我猜他心里肯定对破邪恨得牙直痒痒,面上却还要做足功夫,也不知道这人成天这么装,到底累不累?
我们三个人重新分配了一下装备,为了避免再次走失,我们将登山用的锁扣扣在了腰间,然后用登山绳将我们连接在一起。破邪依然和往常一样打头阵,孟云飞负责断后,我则被夹在了中间,美其名曰是保护我,其实我心知肚明,他们是怕我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在这一路没再出什么事情,我们跟随着破邪的脚步,又打开了好几扇隐藏的门,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阴暗的墓道中那种雾蒙蒙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青砖大道,两边的墙壁上还有青铜灯座,只是里面的油脂都已经干涸了。
孟云飞惊讶地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神道。看来刚才我们误入了一条机关道。”破邪点点头,忽然伸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绳索。
我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破邪将绳索扔在地上,指了指我们出来时的洞口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把其他人救出来。”
“不行!”我想都没想就表示了反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带上我!”
“危险?”破邪表情古怪地看着我,摇头道,“带上你才危险吧?”
我被噎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破邪说的没错,这一路上都是我在拖他的后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他带上我会更危险。
孟云飞见状连忙打圆场道:“邪爷的是意思是乐少爷你先休息一会,这样,我跟邪爷一块去找人好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才有鬼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进古墓,还遇到了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事情,只要想想我要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我就觉得腿肚子直转筋。可是我再害怕,眼下也不能露怯,便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爷爷可是当年的‘黑白双杰之一,我一定会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成为倒斗界,呸呸,是考古界的小王子!”
孟云飞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道:“好吧,小王子,请你待在这个地方,哪里也不要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还指望你接应呢。”他说完这话,就把身上的大部分装备卸了下来,只带上必要的武器和食物清水。
破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当先钻进了那个洞里。随着孟云飞也跟着他消失在黑暗中,我感觉周身那种阴冷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安慰自己这都是我自己吓自己。姓孟的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是真正的神道,应该不会有那些古怪的东西了。
可是一个人呆久了,也着实有些无聊,我枯坐了一会,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便起身打探起周围的环境来。姓孟的只说别让我离开这里,可没说让我坐成化石。
我一边说服自己,一边站起身来,为了节约光源,我没有开强力探照灯,只是用手电在四周晃动。可是就在我这样的晃动中,我突然晃到了一张奇怪的人脸,正用一双青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七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差点没把手电扔出去。好在最后关头我的神智清醒过来,才没有把手里仅有的光源扔出去。
当我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来那张奇怪的人脸是雕刻在墙上的。我壮起胆子走近了去看,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之后,发觉跟之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很像。
我暗骂自己胆子太小,太给我买老乐家丢人了。幸亏破邪不在这,不然肯定又得被他笑话。我走到那张奇怪的人脸面前,将手电往上照,发觉之前盯着我的那双眼睛也是雕出来的,只不过上面涂了一层奇怪的颜料,所以灯光一打上去,便会泛起一种奇异的青灰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盯着那双眼睛看太久了,总觉得那双眼睛有种很邪恶的感觉,令我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又总忍不住想去看。就在我万分纠结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类似于人类的第六感,令我在第一时间朝旁边滚了一下,同时眼角瞥见我身后居然真的有一个人影!
我一个翻滚后立刻从地上跃起,同时已经拔出了插在腿边的匕首,厉声喝道:“谁?!”
“乐少爷,是我。”伴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手电筒微光中的赫然是消失已久的刀疤脸。
我又惊又喜,连忙把手电筒的光线调亮了一点,想看看他受伤了没有。刀疤脸却用手挡住了手电筒的光芒,嘴里念叨着:“不用这么亮,晃眼。”
我连忙把手电筒的光线又调小了一点,朝他走过去说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没有遇见其他人?”
刀疤脸的嗓子好像受了伤,他仍然用一种很嘶哑的声音说道:“没有,可能半道上错过了。乐少爷,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刚要点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破邪的提醒,他让我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刀疤脸,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改了口,“破邪和孟云飞也在附近。”
“哦?”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我感觉刀疤脸的表情有一些古怪,原本朝他走去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同时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
这一看,还真的让我看出古怪来了。我发现刀疤脸不光是表情有些古怪,就连动作也有些僵硬,就好像……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我心里打了一个突,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鬼面魈”,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刀疤脸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又僵硬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我这一路上走来,都只有我自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走了过来,那动作僵硬得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我悄悄地将原本放下的匕首又在身后举了起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万一刀疤脸真的是什么妖怪变化的,我真能对着这张脸下得去手吗?
就在刀疤脸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时,我急中生智,突然说道:“等等,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面具,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说着朝那个雕刻在墙上的面具一指。
“好啊。”刀疤脸机械地说道,“看看就看看。”他说着果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径直朝那个面具走了过去。我趁着他朝那个面具走去,不动声色地朝我们之前出来的洞口走去。眼下之际,还是先跟破邪他们会合的好。
刀疤脸笔直地走到面具下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上方的面具。我已经快要移动到那个洞口,一条腿都已经跨进去了,没想到这时刀疤脸突然转过了头,看着我说道:“乐少爷,你要去哪里?”
我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破邪他们在干嘛?”没想到刀疤脸露出一脸恐惧的表情,指着我身后的洞口大叫道:“不能去!那个地方有鬼!”
“鬼?”我被刀疤脸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没想到正对上一张惨白的面孔,两颗大大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大叫一声,想也不想地就把手里的匕首捅了过去。
没想到我身后的鬼脸猛地退开了一步,同时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要死啊你!”
我一听见这个声音,吓得魂飞魄散,硬生生地将已经捅出去的匕首偏离了一下。匕首擦着那个人的胳膊划过,“叮”地一声插在了墙壁上,差点没把我的虎口震裂了。
紧接着出现在手电光线里的,是乐蒂那张怒气冲冲却依然美丽的面孔。她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刚才差点杀了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冤枉冤枉。”我感觉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谁让她突然跑到我背后去的,而且我发誓在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她是鬼。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又心生警觉,举着匕首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人是鬼?”
乐蒂一副气得不行的表情,抬起她的纤纤玉指,猛地一下戳在了我的脑门上,大声说道:“你才是鬼!你见过本小姐这么漂亮的女鬼吗?”她的指头戳在我脑门上虽然很疼,但是感觉却是温热的。我听人说鬼都是冷冰冰的,看来乐蒂真的是活人。
一想到这里,我连忙捂着脑门后退了一步,陪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你没事就好。”
乐蒂听我这样一说,怒气总算稍稍平息了一些,哼了一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这时她看见了我身后的刀疤脸,顿时脸色大变,猛地将我一扯,令完全没有防备的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忍不住叫道:“我的姑奶奶,又怎么了?”乐蒂咬着下唇,狠狠地盯着刀疤脸说道:“他不是人!”
我心里一惊,连忙转头去看刀疤脸。虽然刚才我就有这样的怀疑,但是眼下乐蒂这样说,却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我想起刀疤脸这一路上对我的照顾,心里只觉得阵阵难受。
估计是我半天没有答话,乐蒂踢了我一脚说道:“你不相信吗?那我就让他现出原形!”
我下意识地说道:“怎么现出原形?难不成他是个男狐狸精变的?”不知道我这句话触动了乐蒂的哪条神经,接下来她狠狠地踩了我一脚,竟然从身后的装备包里拿出了一把十字弩。上面的弩箭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一看就很锋利,而且箭头上蓝汪汪的,显然淬了剧毒。
刀疤脸一看见乐蒂的弩箭,顿时露出畏惧的表情,朝我大喊道:“乐少爷别听她的,她才是妖怪!”
乐蒂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要泼脏水,今天我就让你现形!”她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毒箭就已经射了出去!
“别!”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就看见刀疤脸用一种人类绝对做不出来的古怪动作避了开去,我的那个“别”字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乐蒂冷哼道:“这下你相信了吧?他绝对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刀疤脸一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肌肉顿时扭曲起来,表情变得非常诡异,令我看得不寒而栗。他朝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乐少爷,你不相信我吗?这一路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一路上你都挺照顾我的,我当然很清楚。可是……”我心说你现在这副尊容,就算我想相信你也很难啊!
刀疤脸立刻说道:“我发誓不会伤害你的。不过那个女人,你不能相信她!”乐蒂立刻说道:“别听他的,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眼,听得我脑仁一阵阵生疼。我忍不住大喝一声,“停!”
他们两个果然停了下来,都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想起破邪的话,觉得眼下我谁都不能相信,便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匕首说道:“现在我没办法分辨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所以你们谁也别闹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自然知道谁是冒牌货了!”
乐蒂那张精致的小脸顿时涨红了。她怒不可遏地对着我说道:“你竟然怀疑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不知道为什么,乐蒂的话戛然而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觉居然是孟云飞从刚才的洞口里冒出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乐蒂说道:“Melody,你刚才说什么?”
乐蒂原本愤怒的表情仿佛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一般,又用那种我十分痛恨的语气,朝孟云飞奔了过去,娇嗔道:“表哥,他太讨厌了,就知道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
我感觉自己又被乐蒂摆了一道,刚才差一点就相信她了,心里十分郁闷,便朝孟云飞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呢?”
孟云飞没有再跟乐蒂纠缠,转过头来看着我答道:“只找到几具尸体,看来是着了墓里机关的道。邪爷说里面太凶险,他再找找还有没有活口,让我先出来跟你会合。”他似乎已经发觉了刀疤脸的异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反手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样东西。
我定睛一看,发觉那居然是一面巴掌大铜镜,仔细看的话还是个有些年头的古物,不觉有些好笑。这孟云飞又不是女人,怎么下墓还带一面镜子?
孟云飞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解释道:“古人说铜镜可以照鬼,我这面叫做‘照妖镜。不管是什么精怪,只要用这古镜一照,便会现出原形。”他说着将那面铜镜朝刀疤脸一打。
刀疤脸立刻发出一声怪叫,躲进了铜镜照不到的死角。似乎很忌讳那面铜镜。孟云飞高举着那面铜镜,朝刀疤脸步步紧逼,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刀疤脸没有答话,整个后背都像动物那样弓了起来,嘴也朝两边咧开,几乎快要咧到嘴角。他这幅样子我并不陌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鬼面魈!他被鬼面魈上身了!”
乐蒂瞪了我一眼,愤愤道:“回头我再找你算账!”,便端着那把十字弩上去给孟云飞帮忙。他俩一左一右,很快将刀疤脸逼到了死角处。
此时刀疤脸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十指弯曲如钩,大约是因为忌讳孟云飞和乐蒂手里的东西,突然一拧身朝我扑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举起了手里的匕首,便被刀疤脸扑倒在地。他张开一张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低头就朝我脖子咬去。
一瞬间我几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然而下一刻,刀疤脸的身体猛地一僵,浑身抽搐一下,就倒在了我的身上,口中的涎水滴了我一脸,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我推开刀疤脸,一边擦脸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刀疤脸是被人打晕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救我的人居然是乐蒂。
乐蒂举着那把十字弩,刚才她就是用这玩意敲晕刀疤脸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不屑地说道:“真没用。”
我心头火起,反唇相讥道:“我又没有求你救我,谁让你多管闲事?难不成你看上我了?告诉你,我可是有女朋友的。”
“你!”乐蒂气得脸色发白,狠狠地一跺脚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孟云飞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用手里的铜镜照着地上的刀疤脸说道:“看来那鬼面魈已经跟他合为一体了。我们只能先将他捆起来再作打算,免得他再暴起伤人。”
我顺势朝孟云飞手里的铜镜看了一眼,发觉刀疤脸在铜镜里已经变成了一张鬼脸,身体也佝偻着像是某种动物。一想到刚才自己还和他那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我不由得一阵后怕。幸好刀疤脸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意识,不然的话,恐怕我一照面就已经被他撕成两半了。
我们将刀疤脸捆好,都觉得又饿又累。从下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在此期间我们几乎没有休息和进食的时间,而且之前都在山里赶路,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尤其是我,虽说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身体,但是很显然这种连续的高强度体力活动,还是超过了我的极限。
我一坐下来,就感觉到疲惫和饥渴阵阵袭来,最后嘴里含着半块压缩饼干就睡了过去。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而是在另外一间墓室里,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你终于醒了。在这种地方你都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真是佩服你。”
我一听这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也懒得跟乐蒂磨嘴皮子,搓了把脸站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孟云飞和刀疤脸呢?”
乐蒂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又误会我看上你了怎么办?”我闻言一噎,心说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尤其不能得罪漂亮的女人,最最不能得罪的是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女人。
我暗想好男不跟女斗,便放软了声音说道:“之前是我不对,你救了我,我应该谢谢你。”乐蒂撇了撇嘴道:“谁稀罕你谢谢了。”脸色却好看了很多。
我连忙又趁热打铁道:“你一直没有休息吗?既然我醒了,你就休息一下吧。”
乐蒂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个少爷。在这种地方,我怎么睡得着?刚才那刀疤脸又发狂了,竟然挣脱了绳索。幸亏表哥发现得早,我们追着刀疤脸一路来到了这里,表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我楞了一下,不禁问道:“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乐蒂朝我眨了眨眼睛,虽然已经一宿没有合过眼,她的眼睛依然是那样明亮动人,看得我不禁有些心慌,连忙移开了目光。没想到乐蒂却说道:“你一定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吧?”
我咳嗽了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觉得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
乐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挺豁达的。”我摸了摸鼻子说道:“是吗?能得到你的夸奖还真是不容易。”
乐蒂“扑哧”一笑,顿时让阴暗的墓室都仿佛变得明亮了起来。她站起身说道:“既然你也醒过来了,我们就去跟表哥会合吧。”
我连忙也站起身来,并且抢先将装备包背在了身上,却被压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跪倒在地上。乐蒂摇了摇头,从我身上分了一部分装备过去,打着手电在前面开路。我暗道一声惭愧,连忙也跟了上去。
八
黑暗的墓道中,只有乐蒂手里的手电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我知道她是为了节约电池,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只能紧跟在她身后前进了。由于两个人离得太近,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从她的身上传来,令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没想到乐蒂忽然停了下来,我没刹住,一下子撞在了她背上,正要开口道歉,却听见乐蒂“嘘”了一声。我连忙噤声,伸长脖子从乐蒂的肩膀上看过去,却看见令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见前方的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铜短箭,似乎是什么人触动了这里的机关,奇怪的是地上并没有尸体,只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乐蒂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地上的血迹嗅了嗅,皱眉道:“这血迹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发生的事。难道是表哥受伤了?”
我连忙也打开自己的手电,朝四周照了照,唯恐周围还有什么机关。乐蒂站起身说道:“他们应该是往这边走了。我们跟上去。”
我连忙拉住乐蒂,指了指地上的短箭道:“小心,这里说不定还有机关,而且我们不能确定孟云飞是不是走了这条路。”
乐蒂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表哥走的一定是这条路。”我奇道:“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这里有他留下的记号?”
乐蒂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说罢便直接迈步朝那条布满短箭的路走去。我担心她出事,只好也跟了上去。
所幸这里的雷似乎都已经被人趟过了,这一路上我们倒是没有再触发什么机关。只是我们越往前走,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变得越发强烈,似乎接下来就要出什么事似的。
偏偏乐蒂却固执得很,一个劲地往前闯,我只要稍微慢一步,就要跟丢了。一想到她是为了那个姓孟的,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就在这时,前方的墓道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种惨叫声是如此凄厉,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可怕的叫声,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自动屏蔽了,抢前一步说道:“我去看看。”
可是乐蒂的动作比我还要快。她就像一只敏捷的小狐狸,转眼间便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我暗骂一声“该死”,不得已打开了自己的手电跟了上去。
乐蒂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是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居然要全力奔跑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看来她一定是接受过某种特训,才会拥有这样超强的身体素质。
等我追上乐蒂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喘息着问道:“怎、怎么回事?”乐蒂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似乎正在翻看什么。我将手电筒往下打,正好照到一张扭曲的面孔,大张着嘴,双眼还往外鼓,似乎临死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我吓得拿手电筒的手都哆嗦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个人是孟云飞手下的一个伙计。为了不在乐蒂面前露怯,我强忍着恶心说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乐蒂检查尸体的手法非常专业,先是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人的瞳孔,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捏着鼻子说道:“吓死的,连大小便都失禁了,臭死了。”
我心说这种时候还管他臭不臭的,这人刚死不久,恐怕吓死他的东西就还在这附近。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将匕首又拔了出来。
乐蒂替死者合上了眼睛,站起身说道:“奇怪,我明明感觉到表哥就在附近的,为什么没有遇见他呢?”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属狗的啊?还能感觉到他在这附近。”乐蒂一脸嫌弃地瞪了我一眼道:“你才属狗呢!我跟表哥有心灵感应,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连心灵感应都整出来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她跟孟云飞心心相印,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吗?想我乐慎好歹也算校草一枚,可是乐蒂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大白菜一样,还是快要烂掉的那种,估计在她的心里,孟云飞才是一棵神仙草,我就是那没人要的烂白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偏偏就在这时,一声低微的呻吟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一个仿佛就要断气的声音,“乐少爷,Melody,是你们吗?”
原本就竖起了耳朵倾听四周动静的乐蒂立刻跳了起来,用比兔子还快的速度窜了过去。我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发觉孟云飞正靠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一只手捂着肩膀,鲜血正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乐蒂立刻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拉住孟云飞的手问长问短,又怒视着我说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表哥包扎!”
我心里再不乐意,也知道此刻救人要紧,便一点也不敢耽误,连忙从装备包里取出急救的药品和绷带,帮着乐蒂给孟云飞上药,又给他打了消炎针。
孟云飞露出一脸感激的神情说道:“乐少爷,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我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
我咳嗽了一声说道:“找到你的人不是我,是她。话说你不是追着刀疤脸跑的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孟云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追了没多久,就把他给追丢了,本来想往回走去跟你们会合,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看来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我被那东西引导着来到这里,不小心触动了外面的机关,肩膀上受了伤,便躲在了这里休息。”
我有些奇怪地问道:“刚才我们看见你的一个手下死在了不远处,好像是被吓死的。你有没有看见是什么东西吓死他的?”
孟云飞摇了摇头说道:“没看见。我刚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隐约是好像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却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才刚下来没多久,就折了这么多人手,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向老爷子交代。”
我被孟云飞说得心情也沉重起来。虽说这些人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全,可这毕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这一路走来,跟他们也有过相处很融洽和共患难的时候,此刻却都生死未卜,让我不免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我见孟云飞的药上得差不多了,便抹了一把脸,对他说道:“你已经受伤了,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了。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的。”
孟云飞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点头道:“那就拜托乐少爷了。”他这样一说,令我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份,便对乐蒂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在前面探路,我来背他。”
乐蒂知道现在不是争论谁当老大的时候,嘴里虽然嘀咕了一句,却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探路。
我将装备分给了乐蒂一些,自己转身背起了孟云飞。多亏我这段时间一直坚持锻炼,虽然手里提着装备,背上还背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居然也没有趴下,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在黑暗的墓道中走了很久,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又来到了先前的那间石室。之所以我很确定就是我在里面睡过去的那一间,是因为墙上那个诡异的人脸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而且地上还有我们之前吃剩下的食物包装袋。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原来我们一直在兜圈子。”孟云飞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乐少爷,把我放下来吧。”我依言将他放了下来。
孟云飞盯着他之前跟破邪一起进去的洞口,皱了皱眉道:“不知道邪爷从里面出来了没有?”
“我在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紧接着我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这是破邪的声音!”
乐蒂立刻将手电筒打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坐在墙角的阴影处,他要是不出声,我们还真的很难发现他。
破邪伸手挡了一下手电筒的光芒,有些不悦地说道:“把这玩意拿开。”乐蒂连忙将手电筒移开了。我发现乐蒂好像很忌讳破邪似的,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她多半不会将手电筒拿开,恐怕还会借机多晃几下。
由于乐蒂的手电筒移动,我才发现破邪并不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的四周还躺着好几个人。乐蒂的手电筒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之后,我惊喜地发现那都是跟我们一起下来的人,只不过都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死活。
以我对破邪的了解,如果是死人的话,估计他不会费这个劲带出来的,所以那些人活着的几率很大。果然,破邪紧接着就说道:“我只找到这几个活口,其他人都已经没救了。”
孟云飞听得皱起了眉头。我们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才刚刚走到这里,人就折了将近一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破邪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走过去,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中毒了。”我闻言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破邪脸上正泛着青气。刚才隔得远光线暗淡,再加上破邪脸上又有花纹,我还真没有看出来。
我正要说话,破邪却在我的手上按了一下。紧接着,他扬声道:“有吃的没有?”我连忙说“有”,假装翻背包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孟云飞和乐蒂的视线,找出解毒的血清塞在了破邪的手里。
破邪朝我点点头,手法异常熟练地给自己扎了一针之后,脸色果然好多了。我松了一口气,见孟云飞跟乐蒂都在查看那几个伤者,没有注意这边,连忙低声问道:“你是怎么中的毒?”
破邪难得地蹙了一下眉,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我怀疑是有人给我下了毒。”
我听得更加惊讶。破邪的身手和警觉度我是知道的,普通人别说给他下毒,就连接近他都很困难。究竟是谁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破邪都着了道?假如这个人隐藏在我们的队伍里,那就太可怕了。
破邪见状又说道:“这个人是谁,我心里大概有数,只是还需要证实。在那之前,你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又故意大声道:“你先吃着,我去那边看看。”
破邪“嗯”了一声,便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原地。我知道他是在抓紧时间恢复元气,也不打搅他,自己走到孟云飞那边去帮忙。
活下来的几个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还很虚弱,里面就有之前看风水的老胡。据他们所说,多亏了胡爷会看风水,及时地察觉到了这里的风水有异,提醒他们小心,才没有着鬼面魈的道。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昏了过去,好像是这里的空气有毒。
我们的队伍又聚集到了一起,除去死亡和消失的人,还剩下八个人,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胡爷提醒我们,这里的风水因为地质变化已经被破坏了,原本一处上佳的吉穴变成了一处妖穴,所以才会孕育出鬼面魈这种妖邪之物,只怕越往里走,里面还会有更凶险的妖物。他建议我们还是放弃这次行动为妙。
我想起那个被活活吓死的伙计,心中也深以为然。可是这里终究还是孟云飞说了算。他听了胡爷的话,一摆手道:“胡爷此言差矣。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正是为了找出这里隐藏的秘密。因为地质变动,此处的不光是风水,连机关也遭到了破坏,正是天助我也,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胡爷叹了口气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孟爷决定继续往前走,我老胡自当舍命相陪。只是这次的工钱……”
孟云飞何等聪明,立刻说道:“我保证出去以后各位的酬劳翻倍。”其他人一听他这样说,便也没有意见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本来就是些刀尖上打滚的亡命之徒,只要听说有钱赚,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最倒霉的是我,此行一分钱报酬也没有,还得处处看人家的脸色,真是怎么想怎么憋屈。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看了看周围,到目前为止还完好无损的人就剩下我跟乐蒂了,甚至连一向无敌的破邪都受了伤。想想以前都是破邪救我,这次终于轮到我来保护他了。哪怕是为了他,我也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想到这里,我顿时振作了起来。众人休息了一阵,又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分,也都渐渐地缓了过来。孟云飞重新安排了一下,这次由没有受伤的乐蒂来打头阵,我跟破邪断后,孟云飞居中策应,这样如果有什么意外,也可以首尾呼应,不至于乱了手脚。
我们从刚才跑回来的反方向走出去,这次都格外留心,沿途都留下了记号,可是几个小时过后,我们竟然又走回了原地。
我抬起头看着墙壁上那张诡异的人脸,觉得那张脸仿佛在无声地嘲笑我们,不由得心头一阵火起,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矿泉水瓶子就砸了过去,嘴里骂道:“看什么看?都是你阴阳怪气的,看得我就来气!”
没想到我这个瓶子一砸过去,那面墙居然发出隆隆的响声翻转了过去,露出一扇暗门。这下别说是其他人,就连破邪都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张大嘴看了那扇门一会,忽然发觉自己这样很傻,便咳嗽了一声,指着那扇门说道:“我早就觉得那面墙有点古怪,就随便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被我蒙对了。”
孟云飞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乐少爷,真有你的,不愧是乐家的当家人!”
“好说好说。”我有些心虚的敷衍了几句,正好迎面撞上破邪的目光,便朝他做了个鬼脸。没想到破邪居然朝我笑了笑,吓得我心脏差点没停摆。他老人家不会是中毒以后连脑子都毒傻了吧?
九
我们一行人保持着前后呼应的队形走进那扇暗门之中,果然像孟云飞所猜测的那样,这道门才是真正的生门。这一路上我们总算没有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机关和怪物,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地宫的深处。
孟云飞不愧是倒斗界的小王子,一到地方,就异常熟练地分派人手四处查看,很快就摸清楚了这里的位置和结构。正中央的墓室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质棺椁,两旁的耳室里放满了陪葬的奇珍异宝,令从未到过古墓实地勘察的我大开眼界,看来这里就是那个一心想要成仙的墓主人最后下葬的地方。
孟云飞见正主出现,也不敢大意,亲自上阵和他的几个伙计一起,又是撬棍,又是千斤顶的,很麻利的就把那厚重的石椁给撬开了。
虽然知道里面的东西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出于好奇心,我也想凑上去看一眼,没想到胳膊却被人拉住了。我转过头一看,见破邪朝我使了个眼色,立刻会意地假装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不动声色地跟破邪走到了一起。
破邪低声道:“那口棺材有古怪。”我吓了一跳,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盗墓小说,不禁头皮一阵发麻道:“什么古怪?难道里面有粽子?”
“粽子?”破邪显然没听懂我的话,待我跟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他才摇头道,“据我所知,除非遇到极为罕见的情况,否则一般人类的尸体是不会诈尸的。我所说的古怪是那口棺材里只怕不是墓主人的尸体。”
我一挑眉道:“这你都知道。难道你有X光眼?哇,那你岂不是爽死了。采访一下,请问你看到乐蒂那样的美女是什么感觉?”
破邪又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味道。那棺材里面并没有尸体的味道。”
我这才想起来破邪其实是属狗的,鼻子只怕比狗都灵。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那里面没有尸体,那又是什么?难道墓主人真的尸解成仙了?”
破邪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似乎真的能够看穿那层厚重的石椁,直接看见里面的内容。他紧紧地盯着那口棺材说道:“是妖。”
破邪的话音未落,开棺的人那边已经发出了一声惨叫。我被这个声音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过头正好看见一个开棺的伙计,被一只从棺材里伸出来的手拉了进去,下一刻便没了声息。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我却分明看见那只手上覆满了鳞甲和绿色的粘液,哪里像是人类的手?下一刻破邪已经越过我,像只大鸟一样落在了那口巨大的石头棺椁上,双手高举起那把标志性的黑刀,没等里面的东西作怪,就用力地插了下去。
棺材中传出一声凄厉怪异的惨叫,随即那只长满鳞甲的手又从棺材里伸了出来,似乎想把破邪也拽下去。我大叫一声“小心”,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结果刚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差点连牙都磕断了,疼得我“嗷”地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乐蒂出现在破邪身后,端起手中的弩箭朝他身下的怪手射去。那只怪手中了一箭之后,只是被那股冲击力带得掉了下去,可是过了一会又从棺材里伸了出来,似乎乐蒂的弩箭对它完全没有什么效果。
这时候孟云飞已经回过神来,立刻拔出腿上的匕首,帮着破邪一起对棺材里的东西下手。这时破邪已经用黑刀将棺材里的东西钉住,转过头朝我喊道:“炸药!”
我呆了呆,这才想起我的背包里还有当时准备用来炸开墓门的炸药,连忙强忍住脸上的疼痛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炸药交到了破邪的手里。
破邪接过炸药,一个帅气的翻身从石棺上跳了下来,示意其他人都退开之后,点燃了手里的炸药就扔进了棺材。我连忙趴在地上,只听见一声巨响,我被震得头晕眼花,却见破邪已经又跳上了那口石棺材,将自己的黑刀拔了出来。跟着他的黑刀一起被拔出来的,还有一个浑身都长满了鳞甲和绿色粘液的怪东西,只是已经被炸药炸得都糊了,散发出一种恶心的怪味。
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破邪想了想之后说道:“大概是鬼面魈的祖宗吧。”
孟云飞惊魂未定地走了过来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那原来的墓主人到哪里去了?”
破邪答道:“估计是被它吞了。这种东西专门以人类的灵魂为生,可能墓主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它寄宿在体内了。”
没想到乐蒂走了过来说道:“不,被它寄宿的并不是墓主人,而是这个人。”她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个东西,居然是和壁画上那个人所戴的一模一样的面具。
她解释道:“这是刚才从石椁里被炸出来的,看来是雀占鸠巢。那个墓主人辛辛苦苦修造了一所机关重重的大墓,最后却被这个被妖物附身的面具利用了。”
我想起刀疤脸的古怪情形,不由得担心道:“难道刀疤脸也被这种东西附身了?那他最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的怪物啊?”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见“咕咚”一声,刀疤脸的脸竟然从被炸药炸开的洞口里冒了出来。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绿色的鳞片,还在往下滴着粘液,看来我的担心已经成真了。我看着他那张鬼怪一样的脸,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不管他是还不是真心来救我的,至少这一路上他真的很照顾我。
破邪将手一伸道:“你们都退后。他已经妖化了,普通的武器对他没用。”说着只见刀光一闪,他已经出现在刀疤脸面前,举刀就要往下劈去。
没想到刀疤脸妖化之后,动作变得异常灵敏,竟然一闪头避开了破邪的刀,一纵身居然朝我扑了过来。我怪叫一声,连忙转身朝来路上跑去,可是刚跑了几步,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几个已经死去的同伴居然都变成了和刀疤脸一样的怪物,将我们来时的通道堵死了。
“闪开!”
听见破邪的声音,我想都不想就朝旁边打了个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头上扑了过去,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刀疤脸刚才从我头上扑了过去,要不是破邪喊了一声,只怕我就被他扑了个正着。
可是眼下连说声“谢谢”的功夫都没有了。其他人一看见昔日的同伴都变成了怪物,不由得惊恐万状,纷纷抽出武器来应战。只是那些怪物力大无穷,动作又异常灵敏,除了破邪可以和他们正面对抗,就只有孟云飞还勉强可以一战,其他人都是险象环生,不多时便有一个伙计被其中的一个怪物拖了过去,立刻大声地喊起救命来。
其他人此刻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伙计被那群怪物撕咬。我听见那个伙计发出的惨叫声,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暗想这次恐怕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怜我乐家三代单传,竟然要在我这里断了香火,真是罪莫大焉。
我正胡思乱想,却忽然听见破邪说道:“退!”我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只见破邪挥舞着那把黑刀,已经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孟云飞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把开山刀,正舞得虎虎生风地断后。
我一把拉住离我最近的乐蒂,大吼了一声“跑!”,便不顾一切地朝破邪开出来的生命通道冲了过去。仅剩的几个人也纷纷跟在我身后,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眼看着孟云飞就快要支撑不住,破邪右脚在地上一点,下一刻就出现在孟云飞身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竟带着他在墙壁上飞纵起来,避开了身后那些怪物的扑击,落在我们面前,才将他往地下一扔,自己又翻出炸药,用快如闪电一般的动作点燃,朝身后的通道扔去。
只听见“轰”的一声,整个墓道都坍塌了,那些怪物们也被坍塌的墓道堵在了另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一番折腾下来,不但没有什么收获,反倒又折损了两个伙计,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身上带伤。
孟云飞面色灰败,和出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胡爷走过来安慰道:“孟爷,干这行就是这样,收益大,风险也大。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爷不必太难过,这次的损失下次下地再捞回来就行了。”
没想到孟云飞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胡爷说道:“还有下次?胡爷,只怕跟着您我连这一次都过不去呢。”
胡爷怔了怔,有些不悦地说道:“孟爷,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姓胡的好说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可不受这样的闲气。告辞!”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孟云飞翻身从地上跃起,乐蒂和破邪也一左一右地堵住了胡爷的去路。胡爷脸色顿时变了,一转身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我一时间没有防备,竟然被他掐住了脖子,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直翻白眼,只听见破邪冷冷地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在捣鬼。”
孟云飞怒道:“姓胡的,乐少爷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放开他!”
胡爷仰头一阵大笑,阴恻恻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乐老鬼的孙子,只有他才能解开那段咒语。”他说着又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喝道,“小子,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快把那段咒语的秘密告诉我!”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老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知道我爷爷跟这段什么咒语有关,难怪千方百计地混进了孟云飞的队伍,估计破邪中的毒也是他下的,因为破邪实在是太厉害了,这老东西可能是怕破邪会发现他的诡计,所以提前下手想要毒死破邪。
胡爷见我不理他,立刻面露狰狞之色,拔出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道:“乐少爷的骨头很硬啊。看来不见点血,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我连忙说道:“别别别,我最怕死了。不过你说的那段咒语真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见乐蒂在对面露出鄙夷的神情,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连忙又说道,“不过我爷爷曾经给我留下过一本书,说不定那本书里会有什么线索。”
胡爷眼睛一亮,匕首又往前送了送问道:“书?什么书?”
我咳嗽了一声,眼睛故意朝另外那几个人瞟了一眼,低声道:“胡爷,你觉得在这里说合适吗?”
胡爷看了对面的几个人一眼,会意地将头靠近了一些。我朝破邪使了个眼色,靠近胡爷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本书的名字就叫做……你是个大傻X!”
没等胡爷反应过来,我已经一缩脖子,狠狠地一头顶在了胡爷的下巴上,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胡爷被我撞了个趔趄,知道自己上了当,立刻面露煞气朝我一匕首捅了过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刺过来,感觉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什么也做不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弩箭闪耀着寒光钉在了胡爷的手上,胡爷惨叫着扔下了匕首,下一刻我的领子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我转过头一看,不出所料地看见救我的人是破邪,不用说那只弩箭一定是乐蒂的杰作了。此时她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鄙夷,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孟云飞和他手下的人已经制住了胡爷,一番审问之后,胡爷只好交代他的确是看上了这座墓里那段据说可以开启成仙路的咒语,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对同伴下黑手。至于孟云飞他们会怎么处置他,我可就管不着了。
等我回到学校之后,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因为缺课太多,不得不拼命地上课来弥补落下的课时。这天我正从一个教室匆匆转战去下一个教室,却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吹口哨起哄。
我一回头,惊讶地发现乐蒂竟然站在不远处,正朝我招手。我忍受着女朋友杀人一样的目光,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到我学校里来了?”
乐蒂看了看我身后的颜夕,突然坏笑了一下,故意凑到我耳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因为人家想你了嘛~”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可以感觉到身后女朋友的怒气值正在飞快提升,下一刻就要搓出一个大招来了。我连忙退开了一步,捂着耳朵说道:“别,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有什么吩咐您直说,我还想留条命去上课呢。”
乐蒂嫣然一笑,将一封信交到了我的手里,故意用手指在我胸口点了一下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看哦。”然后便风情万种地走了,留下了一地破碎的少男心。
我飞快地把那封信揣进牛仔裤里,转过身讨好地对颜夕说道:“下节课是什么来着?”颜夕冷冷地看着我,突然一抬手,把手里的课本都摔在了我的脸上。
我苦笑着看着颜夕跑远,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只能认命地蹲下来把颜夕的课本都捡起来,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拆开了乐蒂给我的那封信。
让我吃惊的是,那封信居然是破邪留给我的。他在信里说他已经在石椁里得到了那段咒语,正在寻找破解咒语的方法,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告诉我成仙路的真相,和当初害死我爷爷的那个秘密,而乐蒂是我可以信赖的人,是乐家派来保护我的人,不过其实跟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我看完那封信,就用随身带的打火机将那封信烧了,看来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跟我那位神秘的朋友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