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连华
在安徽歙县西乡黄塘源村,两个孩童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女孩天真可爱,稍大点的男孩面容清秀,他们一路嬉戏,欢笑,玩耍,在这条路上,从童年走到少年再到青年。这个女孩名叫汪纯宜,男孩名叫陶行知。
1891年,陶行知出生于黄塘源村,虽然家境贫寒,但相依为命的母亲还是努力供他读书。汪纯宜是邻家女孩,与陶行知同在一个学堂读书。每天去学堂,两人同去同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17岁那年,陶行知考取杭州广济医学堂,开始外出求学,而汪纯宜则留在家乡继续读书。懵懂的情愫,滋生在彼此心里却不能明言,陶行知安慰汪纯宜:“我会经常写信,而你也要努力学习,争取考到杭州,那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
一封封书信,从遥远的西子湖畔飞到汪纯宜的手里,每每捧读,她的心里温暖而舒畅。两人鸿雁传书互诉心曲,日子行云流水般悄然划过。就在汪纯宜也准备考取大学时,家中却突遭变故。自幼抚养她长大的叔父病逝,家里再没有能力供她读书。而这时的陶行知,却因学业优秀,准备赴美读书。
一边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一边是前程似锦的前途,陶行知左右权衡之下,最终选择回到家乡。他向母亲坦承喜欢汪纯宜,想娶她为妻。陶母也是看着汪纯宜长大的,所以对他们的婚事也很支持。于是,24岁的陶行知娶了汪纯宜。
新婚燕尔情意正浓,转眼间却面临长久离别,汪纯宜虽然万般不舍,但也懂得留学机会不容错过。有了妻子的大力支持,陶行知终于决定出国读书。1914年,陶行知赴美留学。陶行知安慰妻子,保重身体,等我归来。汪纯宜则叮嘱他,不必挂念家里,有我在,你放心。
鸿雁传书,总是慢如蜗牛,汪纯宜日思夜盼,每收到一封家书,总是翻来覆去细读数遍。陶行知爱意浓浓,亦如从前那般温柔体贴,细细地叮嘱她要注意身体,过桥时留心青苔滑脚,担水时不要闪到腰。汪纯宜字字读来,心里甜蜜蜜的,也不觉得思念有多苦。
3年苦等,终于盼回陶行知,汪纯宜喜不自胜,终于可以夫妻相守举案齐眉。这是一段平静而安稳的生活。翌年,他们的儿子呱呱坠地。但初为人父的陶行知,来不及享受更多的家庭温馨,便告别妻儿,开始为教育事业而奔波。
汪纯宜留在老家,一边照顾陶母,一边抚育幼儿,日子虽然艰苦且繁重,但她还是咬牙坚持。有了汪纯宜的支持,陶行知工作起来如鱼得水,很快便有了成果。
1927年,陶行知创办了晓庄学校,而他邀请来校参观的第一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在同事们善意的嘲笑声里,他专心致志地给妻子写信,“纯妻:1月1日系晓庄学校落成纪念日,将有大热闹,深望您及全家均在此同乐!”
1930年,国内动荡不安,从事教育工作的陶行知,开始宣传救国思想,结果遭到国民党通辑,不得已流亡日本。汪纯宜要抚育儿女,照顾老人,还要为远在日本的陶行知担惊受怕。而时时上门打探消息的特务们,更是让她惊恐不已。
1931年底,黯淡的日子终于过去,陶行知安全归来,那一刻,汪纯宜喜极而泣,她紧紧拉着陶行知的手,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对他说,永远相守不分离,哪怕吃糠咽菜也要一家人团圆,然而,她的愿望却注定落空。
陶行知忙于宣传救国,根本顾不上家里。每次回家看到日渐消瘦的妻子,他都心疼不已,但与国家比起来,哪里顾得上小家呢?
更让汪纯宜悲伤的是,待她如己出的陶母不幸病逝。汪纯宜顿感失去依傍,而陶行知行走在风口浪尖上,时时处于被捕、暗杀等危险之中,心力交瘁的汪纯宜,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不幸病倒在床。
躺在病榻之上,汪纯宜望向窗外,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和陶行知嬉戏玩耍着,走过窄窄的独木桥,穿过开满油菜花的田野,温馨的画面,永远定格在岁月深处。
当陶行知风尘仆仆赶回时,年仅40的汪纯宜已经闭上双眼。那一刻,陶行知失声痛哭。青梅竹马之情,却只修得半生缘,红尘里,依然有着太多的牵挂。
陶行知曾对友人言,此生为3人大哭过,一个是母亲,还有就是妻子纯宜和妹妹,而对妻子汪纯宜,他更是愧疚不已,没有给她安稳的家,还累她一生担惊受怕。半生缘,谱就一世情。如果有来生,青梅依然伴竹马,生生世世不分离。
(旺启摘自《现代妇女》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