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江
《人民日报》与武训历史调查
——新发现的袁水拍笔记揭开一个谜(四)
钱 江
新中国建设在开国岁月的凯歌中行进,《人民日报》渐领国内舆论大潮。然而潮水汹涌,也会泥沙俱下,党的机关报在引领舆论进程中也会飞溅出与历史潮流不谐的浪头。1951年5月开端的对影片《武训传》的批判,引发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思想批判运动,即是一例,值得总结教训。
总体上说,对《武训传》的批判,党内领导层颇有猝不及防之势,是在党的领导人并非取得一致意见的情况下突然改变评论基调,集中力量开展的一场思想批判运动,波及许多文艺工作者和知识界人士。《人民日报》编辑部也是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卷入这场批判漩涡的,使本来正在范长江、邓拓主持下正常开展的报纸批评与自我批评掺入了不谐杂音。
对于批判电影《武训传》,领导者决心下得很快,而且和周恩来等人此前对影片的赞许不同,宣传文化部门有一个转弯子过程。在周扬主持下,1951年3月30日召开中国文联党组会,为文艺批判初步定调,动员开展对两部电影故事片《荣誉属于谁》和《武训传》的批判。这时,即使在这样小范围的会议上,与会者的认识还不一致。
4月10日,周扬主持“文学戏剧党组”会议。从与会名单看,这至少是一个扩大的文化部文学戏剧党组会议,解放军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团中央宣传部副部长许立群,还有当时并不广为人知的江青也参加了会议。江青当时的正式职务是中共中央书记处(由党的七大选举产生的中共中央书记处相当于后来的中央常委会)政治秘书室副主任。她在这次会议上作较长发言,严厉批判电影《武训传》,同时批评了历史人物陶行知。据目前所知,这是江青在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在正式会议上发言。
根据会议部署,批判电影《武训传》拉开大幕。
由于工作职务关系,《人民日报》文艺组(部)组长袁水拍参加了这几次会议,有详尽笔记。按照工作原则,是一定要向《人民日报》社长范长江、总编辑邓拓、副总编辑安岗汇报的。
这次会议后,胡乔木即布置《人民日报》文艺组组织撰写批判《武训传》的文章,他本人动手撰写批判《武训传》的《人民日报》社论。构思社论时,胡乔木吩咐《人民日报》资料组收集自本年初春以来,在各地主要报纸上刊发的讨论电影《武训传》的文章篇目。这些文章,大都是称赞《武训传》的。其中相当部分,列入了胡乔木起草社论的前半部分,毛泽东在审定社论稿时予以保留。(2016年1月访问当年担任《人民日报》编委会秘书、后曾任《人民日报》编委的何燕凌的记录)
5月初,邓拓接待了前来向他讨教的老朋友、时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编剧金紫光,他刚刚在不知不觉中“闯祸”了。
原来,三个月前,金紫光看了电影《武训传》,颇有感触,尤其是饰演武训的男主角赵丹表演出色,堪称经典。恰好上海《新民晚报》前来约稿,金紫光随手写出一篇表示称赞的影评,发表在2月27日的《新民晚报》上。
左图: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报》1版刊登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右图:1951年7月23日《人民日报》第3版开始连载《武训历史调查记》
关注上海的江青读到了这篇文章。她和金紫光是老熟人。1938年,延安上演平剧(即京剧)《松花江上》,刚刚来到延安的江青和金紫光同场演出。不久,金紫光成为平剧《逼上梁山》的主要执笔编剧,剧本受到毛泽东表扬。江青可能是有意关照金紫光,即亲自前来北京人艺找到金紫光,很严肃地对他说:“金紫光同志,你在《新民晚报》上发表过一篇赞扬《武训传》的文章,这是错误的。主席说了,武训这个人要批判,电影《武训传》也应该批判。你写过赞扬文章,应该检讨,先在报上写个文章表个态吧。”
金紫光大惊,说:“检讨怎么写啊?我只是写了一点儿观后感。”
江青回答:“武训是个向反动封建统治投降的奴才、走狗,是个反动人物,怎么能用电影歌颂呢?主席否定了这个人物和这部电影,准备在全国组织批判,还要在《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号召广大群众、特别是文艺界和教育界参加。你是文艺界的老人,是党员,应该检讨赞扬《武训传》的错误。今天跟你打个招呼,希望你带个头。”
江青还叮嘱,写检讨的事,“越早越好”。
江青一走,金紫光赶紧找院长李伯钊,她是杨尚昆夫人,应该信息灵通。
谁知道李伯钊也不知详情,只是说,既然江青说了主席要批判,又点名要你检讨,大概还是得赶紧写个检讨。
金紫光不知道检讨从何写起,突然想到江青说《人民日报》要发社论批判《武训传》,自己和邓拓总编辑是老朋友,何不赶紧请他指点。他马上赶到《人民日报》,将江青前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了邓拓。
邓拓告诉他,主席确实要组织批判《武训传》,《人民日报》不仅要发社论,还要组织批判文章。邓拓说,主席认为,武训最初是穷人,办义学动机也是好的。但他后来有了钱,就脱离了劳动人民,自己变成地主了。中国革命是在党的领导下武装夺取政权,开展的是暴力革命,不是靠什么办义学,走教育救国、知识救国的“改良主义”道路。
邓拓建议金紫光赶紧将检讨写出来交给他,适当时候在《人民日报》发表,争取主动。
金紫光知道不写看来不行了,即回家写出一篇承认自己看法有误的文章《重新认识武训》,交给邓拓,结果和批评《武训传》的社论在5月20日同一天发表。(袁晞《武训传批判纪事》,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101-106页)
20世纪50年代初是胡乔木撰写《人民日报》重要社论最密集、最驾轻就熟的时期,成稿数量很大,影响广泛,深得领袖嘉许。有许多次,胡乔木向毛泽东送呈的社论稿,未改一字,即获同意见报。但是,这篇批判电影《武训传》的社论却没有过关,这对熟悉了毛泽东的胡乔木来说是少见的。
毛泽东对胡乔木起草的初稿进行了大幅度修改。胡乔木原稿标题是《为什么重视〈武训传〉讨论》。毛泽东改定标题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
毛泽东留下的胡乔木初稿开篇部分引出话题的几句话,保留了胡乔木罗列的讨论《武训传》的43篇文章题目及3本书名。毛泽东本人动笔重写了后面的三大自然段。
毛泽东在社论发表的前夜才完成审改,在文稿上批示:“即送乔木。”也就说,改定后立即发表。由于时间局促,推敲未足,社论稿上存在语病未及发现,刊出后发现社论原文第二个自然段最后一句话:“承认或者容忍这种歌颂,就是承认或者容忍污蔑农民革命斗争,污蔑中国历史,污蔑中国民族的反动宣传为正当的宣传”,不但绕口,在语法上存在毛病。结果在社论发表次日的《人民日报》1版下方刊登了《补正》:“20日本报第一版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中第二段最后一句应该是:“承认或者容忍这种歌颂,就是承认或者容忍污蔑农民革命斗争,污蔑中国历史,污蔑中国民族的反动宣传,就是把反动宣传认为正当的宣传。”
谁知,“文革”中的1967年5月26日,《人民日报》再次刊登当年这篇社论,没有注意到这个《补正》,照抄了有文字错误的社论原文,无人发现。到1977年编辑《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时,编辑也没有发现,又一次收录了最初文字。1988年出版《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时,这一《补正》被发现,并据此订正原文,在注释中作了说明。 (袁晞《武训传批判纪事》,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13-14页)
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将历史人物武训和电影《武训传》并列为批评目标,引起了很大的社会震动。
尽管事先对事态发展即有知晓,但真到社论发表,《人民日报》领导人还是深感震撼。副总编辑安岗晚年回忆说:
我是第一个看到毛泽东对批判电影《武训传》的社论改样的。全篇社论,只有第一段保留了社论原作者写的叙述性的话,后面原作者写的几段全被抹掉,毛泽东一口气写了一大段话,对共产党员鼓吹武训提出警告和批评。社论发表后引起很大震动。当时,范长江、邓拓和我每日三餐在一起吃饭。在饭桌上,范长江提出一个问题,不少大文人都同情武训,还写过歌颂武训的文章。这样一批判,一些老先生怎么办?大家沉默不语,仿佛一阵风暴就要到来。(《陈崇山、陈日浓主编《安岗新闻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出版,第73页》)
然而,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于是紧跟领袖部署,努力投入这场批判运动。从5月16日到7月23日,《人民日报》刊登了约140篇与武训有关的文稿,凡篇幅较长者,多为批判文章。邓拓也以“丁曼公”的笔名,于5月29日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参加讨论的文章《武训的真面目——评〈武训传〉影片、武训以及孙瑜先生的检讨》。
左图:1951年6月,两位山东堂邑农民在接受“武训历史调查”。这张照片由袁水拍保存,袁怀雨提供;右图:1951年6月,武训家乡山东堂邑县景象。这是“武训调查团”留下的照片
作为文艺组负责人,袁水拍更是积极跟上。编辑约组了导演孙瑜的检讨文章《我对〈武训传〉所犯错误的初步认识》,刊登在5月26日的《人民日报》上。因为事先看到了原稿,袁水拍笔头快,迅即写出批驳稿,刊登在次日的《人民日报》上,说:“我认为孙瑜先生的检讨是极不充分的,思想上还是混乱的”,因此“希望孙瑜先生作一个认真而不是敷衍的检讨”。这一来,孙瑜写一篇检讨文章就远远过不了关了。
1951年夏,袁水拍和夫人朱宝珍
发表批判《武训传》社论的同一天,《人民日报》在第3版“党的生活”专栏刊登文章《共产党员应该参加关于〈武训传〉的批判》,这些文章是预先准备的,而且将头版社论标题中“关于《武训传》的讨论”的提法改为“《武训传》的批判”,格调更加严厉了。
“党的生活”专栏这样做已有前奏,那就是5月16日的《人民日报》全文转载杨耳文章,把原题《试谈陶行知先生表扬“武训精神”有无积极作用?》这个还带有商榷味道的题目,直截了当地改为《陶行知先生表扬“武训精神”有积极作用吗?》,将中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卷入了被批评范围。
在《人民日报》引领下,全国各地报刊纷纷发表批判《武训传》的文章,当事人之一李士钊统计,从1951年5月至10月,全国有30多家报纸、80多家刊物发表了900多篇批判文章,形成了一股浪潮。
批判《武训传》的《人民日报》社论已经很有分量,领袖仍然认为批判还需要深入。按《人民日报》1951年7月23日刊登的《武训历史调查记》(连载)开篇文字所说:“为了彻底澄清文化界和教育界在武训问题上的混乱思想这一个目的,人民日报社和中央文化部发起,组织了一个武训历史调查团。这个调查团是由下列13个人组成的:袁水拍(人民日报社),钟惦棐,李进(中央文化部)……”从第4名起,实际上都是山东省各级单位派来协助前述3人开展调查的辅助人员。
袁水拍名列调查团成员第一位,系因职务所在而全程卷入这场思想批判运动。实际上,这个“调查团”的主持者是以“李进”为名字的江青。
毛泽东高度重视即将前往山东的“调查团”,特意在中南海住所会见了将随同江青出发的袁水拍。据目前所知,这也是进城之后唯一的一次,毛泽东在家中会见《人民日报》的中层干部。
调查团于5月29日从北京出发,当日到达济南,即与山东省文教厅长白哲和《大众日报》负责人接洽,听取意见。“调查团”在济南听到的意见,相当多的还比较含混,因为这时对武训抱有好感的还大有人在。
在济南,调查团收集到几本当地的中小学课本,其中有赞扬武训的课文。如民国时期山东省政府教育厅编审室编六年级小学语文课本,第19课题为《武训兴学歌》。还有当时山东省政府教育厅审定中学课本及青年自学读物“国语文选”第三册,其中第12课题目是:“重庆武训先生纪念会发言记录”,摘录了郭沫若、陶行知对武训的赞扬。
这几份课本由袁水拍于5月31日从济南向《人民日报》编委领导寄出。这些材料大约可以证明,武训在山东颇有社会影响。为什么寄给《人民日报》,可能是考虑到随后的“调查报告”还将由人民日报编辑部人员执笔完成,并在《人民日报》上刊登。
《人民日报》秘书处收到这几份材料后,专文向领导报告,排列顺序是:陆定一、胡乔木、陈伯达、钱俊瑞、范文澜、各评委、各编委。可见宣传部门决策层对此次武训调查的重视。
完成了在济南的接洽,持华北局书记刘澜涛开具的介绍信,由山东分局(相当于省委)书记康生安排,找到一辆在战争中缴获已经破旧的中吉普,调查团出发前往堂邑县武训故里,约在6月1日到达。
调查团在行进途中,增加了地委、县委派来的参加人员,队伍已经浩荡。到堂邑后,调查团分为几个小组,江青以“李进”的名字坐镇堂邑,袁水拍、钟惦棐分率两个小组到柳林、武庄、临清、馆陶等地调查,将调查结果向江青汇报。当地派出的参加人员,主要是查找县志和当地碑刻、谱牒中有关武训的文字,首先由袁水拍、钟惦棐阅读,择其重点文献交给江青阅读。
江青主持了几次座谈会,听取当地人对武训的传说。因为武训辞世已久,当地已经没有见过他的人了,他们对武训故事的叙述,都是口口相传听来的。
应该说,对历史人物进行实地调查乃至田野调查,是很好的做法。问题的要害在于是否依据事实,实事求是。这次的“武训调查”为后人诟病之处,在于遵旨而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证明那篇批判武训的社论完全正确。调查中,凡是对武训有赞扬或肯定的材料,一概弃之不用,而且诱导接受调查的人去说武训的坏话,并加以采信。 这种先定调子,再找材料的“调查”,越查就距离事实越远。
主观诱导下偏听偏信的调查结果,就是给古人武训扣上了“大流氓、大债主、大地主”这3顶帽子,而且不许有反证材料。
调查团5月29日出发,约在6月12日回到北京,着手撰写“调查报告”。袁水拍在事后总结中写道:“6 月12日回京,14日到7月23日经过了38天写作过程。原稿(不是夸赞自己)不知修改了多少遍。有的抄过5次,打字3次,清样两次,并大大修改。共计12遍。”
调查记由袁水拍执笔起草初稿,江青修改,毛泽东再作大量修改,于1951年7月11日审定,并就此稿需要注意的事项给胡乔木写了一封信,连同“调查记”一并交胡乔木处理。毛泽东写道:
乔木同志:
此件请打印十份,连原稿交江青。排样时,请嘱印厂同志校正清楚。其中有几个表,特别注意校正勿误。
毛泽东
(1951年)7月11日
1951年7月23日至28日,署名“武训历史调查团”、全文45000字的《武训历史调查记》在《人民日报》连载。这个调查记彻底否定武训的全部行为,也就彻底否定了电影《武训传》和一切赞扬武训的观点。
“调查记”刊登后,这场大批判运动告一段落。但它在中国的舆论演变和思想发展史上留下了沉闷的一笔,在中国受过较高教育的知识群体的头顶蒙上了一层阴影,而且为此后通过批判文艺作品引发政治批判打开了不良通道。在电影《武训传》思想批判运动中,在中国民众中原本所占比例较小的知识阶层人群受到很大震慑,他们逐渐成为历次政治运动的批判对象,给此后文学艺术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更为严重的是,毛泽东对已经结束的对《武训传》的批判并不满足,三年后在批判“红楼梦研究”时旧话重提:“《武训传》虽然批判了,却至今没有引出教训。”这就为此后连绵不绝的思想批判运动埋下了伏笔。
《人民日报》在批判电影《武训传》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当事人也留下了大量回忆及历史档案。“调查记”结束刊登后,袁水拍撰写了总结《武训历史调查记写作经过》。有着很高文史素养的袁水拍,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思考,因此在“总结”一开头就写道:“我去调查武训的历史,对自己是个学习,但自己是否能从中学到经验,并进而形成自己的工作作风,还是个问题。”
1985年9月6日《人民日报》1版刊登的消息
1951年夏,毛泽东在香山会见袁水拍
作者随后笔锋一转强调,这次武训历史调查是“由各方面的特别是党的领导者的结果”,采用的是“阶级分析的方法”。作者承认,武训在当地享有盛誉,“我们去时,群众还以为我们去为武训盖庙唱戏”。
袁水拍强调,去山东调查“出发前,党提出在这个问题上有四种人:(一)别有用心;(二)马列主义不稳固;(三)普通的老好人,上当还不知道,最为多数;(四)看后不喜欢,愤慨武训的下跪,但又说不出道理。党指出,对(一)应严肃批判,(二)进行教育说服,方法是拿出真凭实据,因为群众有一种朴素的感情,要眼见心里才能信服。”在这里,5月29日毛泽东对他的叮嘱已经系统化,变成了清晰的文字表述。
“调查团”严格遵循“阶级分析”原则,“13个人组织起来,调查了3个县,20天,访问了160人。”对收集来的材料进行“阶级分析”,终于得出了结论:武训是“大流氓、大债主、大地主”,对此并予以刊登,公之于众。
对《人民日报》刊登的“调查记”,毛泽东很满意。这年盛夏,由江青安排,袁水拍到北京香山双清别墅,又一次见到了正在那里的毛泽东,有短暂交谈。摄影家侯波在场,拍下了这次会见的照片。照片聚焦毛泽东的面容,袁水拍只是一个背影。
《人民日报》编辑部就这样深深地卷入了批判《武训传》的思想运动,原本开展情况良好的报纸批评与自我批评,突然插入“武训传批判”,结果成了一个败笔。
纠正这次思想批判运动的恶果耗费了很长时间。“文革”结束后,将近30年过去,人们对“武训传批判”进行反思和研究。国家和党的领导人从纪念杰出的教育家陶行知入手,逐渐触及《武训传》批判运动。较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出生在山东的两位领导人张劲夫和万里。1983年7月27日,万里副总理在国务院会议上说:“解放后,教育很有成绩,但错话、错事也很多,批了武训。你们可以研究一下,能否恢复他的名誉。他要饭所得用来办学,却给他戴上一顶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帽子。现在如果有这种精神的人,应该表扬。”(袁晞《武训传批判纪事》,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185页)
随着教育家陶行知的形象得以重新树立,对武训的历史偏见也随之逐步纠正。1985年9月5日,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和中国陶行知基金会在北京成立,当年负责批判电影《武训传》的领导人胡乔木参加成立大会并讲话,在发言中肯定陶行知是“近代中国杰出的教育家、教育思想家”,“是中国进步的知识分子的典型”。他由此谈到当年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讲了一番话。新华社记者就此发了通稿,引胡乔木的话说:“解放初期,也就是1951年,曾经发生过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这个批判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现在我们不对武训本人和这个电影进行全面评价,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明,当时这种批判是非常片面、极端和粗暴的。”
《人民日报》记者毕全忠也到场采访,在1985年9月6日的《人民日报》1版中间位置发表消息《胡乔木说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非常片面、极端和粗暴》,也引用了胡乔木的这段话。这次,《人民日报》发挥了积极作用。
(2016年4月2日于北京)
(作者为《人民日报》资深编辑)
责任编辑 沈飞德 杨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