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耀东,李利平,2,肖培根,郭豪杰,罗丽,刘海涛,,贾晓光,张本刚,
(1.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药用植物研究所,北京100193;2.中国科学院 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北京 100101;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药民族药研究所,乌鲁木齐 830002)
·中药文化·
丝绸之路上的维吾尔医药△
齐耀东1,李利平1,2,肖培根1,郭豪杰1,罗丽1,刘海涛1,3,贾晓光3,张本刚1,3
(1.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药用植物研究所,北京100193;2.中国科学院 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北京 100101;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药民族药研究所,乌鲁木齐 830002)
由于地处丝绸之路,历史上新疆地区的维吾尔医药与东方和西方医药体系均有较多交流,其基原植物的约80%原产于其他区域。通过大量资料查阅,本研究详细分析了这些植物的原产情况。我们发现,维吾尔药的基原植物除了来自本地及中国内地,还主要来源于阿拉伯及印巴地区,也来源于西南亚、东南亚甚至美洲和非洲。在目前“一带一路”的经济政策下,充分利用地理和文化优势,维吾尔医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丝绸之路;维吾尔医药;中医药;新疆
UnionMedicalCollege,Beijing100193,China;2.InstituteofRemoteSensingandDigitalEarth,ChineseAcademyofSciences,Beijing,100101,China;3.XinjiangInstituteofChineseandEthnicMedicine,Urumqi830002,China)
丝绸之路是指起始于古代中国,连接亚洲、非洲和欧洲的古代商业贸易路线。从运输方式上,经陆路向西的丝绸之路称为陆上丝绸之路。陆上丝绸之路起于西汉都城长安(东汉延伸至洛阳),途经巴基斯坦、印度、沙特阿拉伯、孟加拉国、尼泊尔、阿富汗、伊朗、叙利亚和土耳其等地,最远到达意大利罗马。新疆位于丝绸之路中东部,是我国的最西部地区,其医药文化与其他国家的交流更多,最主要的是维吾尔医药。
历史上,丝绸之路是传播东西方医药文化的重要途径。在丝绸之路上,维吾尔医学与汉医学、阿拉伯医学、波斯医学、印巴医学、古希腊医学、古罗马医学交流融合。让印度、希腊、波斯、大秦(罗马)的医学传入新疆,也让新疆的医学传入西方。唐代杜环的《经行记》记载“大秦,善医眼及痢,或未病先见,或开脑出虫”,描述了罗马医生的技艺。宋元时期,政府的促进政策使中外医药交流空前扩大[1]。随着医学的互相影响,东西方的药材交易也增多,吐鲁番盆地的高昌故城和交河故城等曾是著名的药材贸易市场。产于地中海沿岸及非洲临近区域等的乳香(Boswelliaspp.)、安息香(Styraxspp.)、龙脑香(Dipterocarpusspp.)、苏合香(Liquidambarorientalis)和降真香(Dalbergiabenthamii)等大批的进入中国,而原产新疆等地的硒砂、郁金(Curcumaspp.)和石蜜等流入西方市场[2]。许多历史上交流互传的药材现在已融入当地的医药实践中,广泛应用[3]。
作为新疆地区最广泛应用的民族医疗体系,维吾尔医药在当地发挥着重要作用。一直以来,记载维吾尔药及其疗效等特征的资料较为零散,需要总结整理,才能较为系统[4]。目前相对于藏医、蒙医和朝医等,维医药的整理还相对滞后[5],至今还没有研究者对历史上维吾尔药与其他医药的交流进行详细的分析。本文收集并分析了维吾尔药基原植物的历史来源,揭示了中药及西方医药对维吾尔药的影响,同时分析了维药和中药对世界其他国家医药的影响。
首先,根据文献,确定常用维吾尔药和传统中药的名录,维吾尔药名录主要根据《中华本草·维吾尔药卷》[6],传统中药名录主要参考《中国中药资源志要》[7]和已建数据库[8]。其次,对比中药的种类,对维吾尔药基原植物的种类及其迁移历史等进行大量的文献查阅,确定其产自新疆地区或来自其他地区;在本文中,《新疆植物志》[9]明确记载其在新疆有野生分布的,设定其为本地来源,如果另有文献记载其来自其他地区,则按照文献的记载修订该条数据;如果《新疆植物志》[9]记载其为栽培或未有记载,则查阅文献确定其来源,如查阅《维吾尔药志》[10]等资料。最后,对所有物种的来源进行详细的归类和分析,讨论维医药与其他医药的相互交流;国外来源的主要分为亚洲、欧洲、美洲和非洲,由于亚洲来源较多,跨度较大,细分为热带亚洲和温带亚洲。需要说明的是,有些物种的来源还不清楚,本文所收集数据、分类方法及统计仅是作者自己根据对文献的理解,进行的一个大致的数据收集和概括分析,该数据不能作为确定单个物种来源的依据。
2.1 维吾尔药来源种类
维吾尔药的主要基原物质为植物、脊椎动物、昆虫和矿石等,来源分为新疆地区本地、中药及国外的医药体系。根据《中华本草·维吾尔药卷》,维吾尔药的基原主要有394种,其中基原维管束植物295种;据初步统计,大约确定在新疆地区有分布的约134种(约占45%,含野生及栽培种),而在本地不产的约161种(约占55%)[11]。总体上,栽培种和外来种的比例约76%,而本地种仅占约24%,这与维药在历史上与各种医药文化的频繁交流有关。
2.2 维吾尔药来源地区
维药的基原维管束植物除本地种类外,主要来源于内地、温带亚洲、热带亚洲、欧洲、非洲和美洲(表1)。来自于中国内地(主要为中药)的植物如人参(Panaxginseng)、艾(Artemisiaargyi)、萝卜(Raphanussativus)、山楂(Crataeguspinnatifida)和玫瑰(Rosarugosa)等;中亚地区(主要为印巴医药体系)如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叙利亚、伊朗和阿富汗,热带亚洲(主要为阿拉伯医药体系)如沙特及西南亚一些国家如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等国家的植物亦用作维药,如洋葱(Alliumcepa)、毛诃子(Terminaliabellirica)、肉豆蔻(Myristicafragrans)和穆库没药树(Commiphoramukul)等;欧洲在历史丝绸之路上与新疆地区交流频繁,许多重要的维药植物来自于欧洲,如茴香(Foeniculumvulgare)、狭叶薰衣草(Lavandulaangustifolia)、洋甘菊(Matricariachamomilla)和莴苣(Lactucasativa)等;非洲的一些植物亦用作维药,如丁香罗勒(Ocimumgratissimum)、芦荟(Aloevera)、阿拉伯胶树(Acaciasenegal)、蓖麻(Ricinuscommunis)、孜然(Cuminumcyminum)和金盏花(Calendulaofficinalis);原产美洲的植物在维药中主要有菜豆(Phaseolusvulgaris)和南瓜(Cucurbitamoschata)等。主要的交流方式为商贸、文化交流、宗教交流和互派使者等[1,13]。
表1 维吾尔药基原植物来源
注:该表的数据经过了更多的研究查对,与以往文献[11,12]有细微差异;另外,有五种植物未查到具体来源,未计入统计,这五种植物分别是二叶舌唇兰(Platantherachlorantha),大叶藻(Zosteramarina),卵形车前(Plantagoovata),藿香(Agastacherugosa),葫芦(Lagenariasicerariavar.siceraria)。
2.3 维吾尔药和中药的输出
首先,古时西域地区的医药和中药等本身就有诸多交流,如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也曾将胡蒜(Alliumsativum)、胡豆(Viciafaba)、胡麻(Linumusitatissimum)、石榴(Punicagranatum)、红花(Carthamustinctorius)和葡萄(Vitisvinifera)等从新疆地区带回中国内地,新疆地区的药材还出现在《神农本草经》中[14];唐代的第一部国家药典《新修本草》有约30味药来自新疆或经由新疆传入内地,如龙脑香、番红花(Crocussativus)和番木鳖(Strychnosnux-vomica)等[15];明朝初期,出现了主要为汉文字,夹杂维语等,记录伊斯兰医药的《回回药方》,全面总结了唐朝以来人们对伊斯兰医药的认识。其次,国外的商人和传教士等通过贸易和传教等手段将维药和中药带到其他国家(表2);早在公元0世纪,在中国的西汉年间,东西方已经有一些植物方面的贸易,肉桂(Cinnamomumcassia)和生姜(Zingiberofficinale)等植物从中国传到欧洲[16];后来陆续的,大黄(Rheumspp.)、茶(Camelliasinensis)、人参、茯苓(Poriacocos)、附子(Aconitumcarmichaeli)、甘草(Glycyrrhizaspp.)、牛黄等在公元9-10世纪传到其他国家[16,17];在公元15-19世纪,当归(Angelicasinensis)、黄连(Coptisspp.)、冬虫夏草(Stachysgeobombycis)、三七(Panaxnotoginseng)、藤黄(Garciniaspp.)、黄芩(Scutellariabaicalensis)和阿胶等从中国广泛出口到其他国家[16]。在进行这些药物贸易的同时,中国的医术也传到欧洲等地,如至迟于18世纪,《本草纲目》传入欧洲,并被摘译成法、英、德和俄文等多种版本[19],值得一提的是,其还被瑞典植物学家拉格斯特朗(Magnus von Lagerstrom,1696-1759)介绍给了植物学家林奈(Carolus Linnaeus,1709-1778)。
表2 维药及中药通过丝绸之路贸易等传入西方地区举例
注:参考文献原文中的植物未列拉丁名,本文及表中的植物拉丁名均为后加。
2.4 “一带一路”下的维吾尔医药
2013年9~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访问中东和东南亚时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一带一路”。随着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发展,相关的基础设施,如铁路等的完善[20],医药方面的交流越来越多,出口药材也越来越多;如甘肃在乌克兰建立了岐黄中医学院,并注册了一些药材;新疆旅游协会与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合作,开展国际和国内医疗养生项目。但是总体上,维药的发展还较为落后,新疆地区每年维药产业的研发投入平均不到销售收入总额的1%;目前新疆每年的药品销售额大约30亿元,当地药企的销售额仅占其中的20%,几家维药厂所占的比例更是微乎其微[21]。
古代丝绸之路不仅仅是通商贸易之路,而且是东西方文化传播交流之路,新疆的古代文化,就是以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为背景,以丝绸之路为历史舞台,产生、传播、发展和演变的[22]。2014年6月,我国联合巴基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共同申报了“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Silk Roads:the Routes Network of Chang'an-Tianshan Corridor)”世界自然遗产,这其中包括了新疆地区6个遗产,分别是吐鲁番市的高昌故城、交河故城、吉木萨尔县的北庭故城、库车县的克孜尔尕哈烽燧、苏巴什佛寺遗址和拜城县的克孜尔石窟,包括了大约5000公里的部分丝绸之路遗址正式成为了世界文化遗产。这些古迹世界文化遗产地位的确立肯定了这些地区在历史上的商贸、文化及各方面的交流作用。
天然药物,尤其是植物药,在人类历史上有广泛的应用,欧洲文艺复兴前对植物的研究甚至几乎都以其医学价值为目的[23]。随着近代医药科学体系的发展,许多国家的传统草药被逐渐废止;但是在化学药物越来越多的同时,其副作用也越来越多,于是草药又成为了人们的一个选择。充分利用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发展,进行一些传统医药知识的交流,增加国际间合作,是中医药和维药加速发展的一个机会。
在新疆目前有大面积的甘草、红花和麻黄(Ephedraspp.)等种植,也有相关的医药产品,更多的交流可以让我们更合理的筛选一些种类出口;相反的,也可以从其他国家开发新的药物来源,通过国际商贸合理合法进行贸易;另外,新疆地区的黑果枸杞(Lyciumruthenicum)、黑果越橘(Vacciniummyrtillus)和沙棘(Hippophaerhamnoides)等药食两用植物的产品形成了一些特色的小浆果产业[11],目前规模仍较小,借鉴邻国相关经验,该产业可以更加发展。
总之,历史丝绸之路上,新疆地区的医药与其他区域有着广泛的交流;而今在“一带一路”的经济政策下,新疆有非常独特的地理优势和文化优势,当地特色的维吾尔医药及整个的中医药都有很大的发展机会。
[1] 李德杏.宋元时期中外医药交流的方式及特点研究[J].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5):411-412+416.
[2] 达丽娅,苏北海.丝绸道上维吾尔族的医药学[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1998,19(2):32-41.
[3] 刘勇,肖伟,乔晶,等.中药和一带一路[J].中国现代中药,2015,17(2):91-93.
[4] 王兴伊.西域方药文献研究述要[J].中医文献杂志,2003,10(2):47-50.
[5] 阿布都卡地尔·阿布都瓦依提.论挖掘、收集和整理维吾尔医药古籍文献明确鉴定的几点问题[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6,15(4):64-66.
[6]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华本草》编委会.中华本草·维吾尔药卷[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
[7] 中国药材公司.中国中药资源志要[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4.
[8] 王晓静,孙成忠,陈士林,等.《中药资源分类与代码》国家标准网络查询系统的设计与开发[J].世界科学技术(中医药现代化),2012,14(4):1904-1908.
[9] 新疆植物志编辑委员会.新疆植物志[M].乌鲁木齐:新疆科技卫生出版社,新疆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2011.
[10] 刘勇民.维吾尔药志[M].乌鲁木齐:新疆科技卫生出版社,1999.
[11] Li LP,Zhang BG,Xiao PG,et al.Native medicinal plant richness distribution patterns and environmental determinants of Xinjiang,Northwest China[J].Chin Herb Med,2015,7(1):45-53.
[12] 李利平.新疆药用植物分布格局及保育研究[R].北京协和医学院,博士后研究工作报告,2015.
[13] 耿鉴庭.中外医药交流史略[J].中西医结合杂志,1981,1(1):53-55.
[14] 阿不都热衣木·哈德尔.维吾尔医药学简史[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1996,2(3):9-11.
[15] 刘庆宇,王兴伊.西域方药 民族瑰宝[J].上海中医药大学学报,2004,18(2):10-12.
[16] 蔡捷恩.中草药传欧述略[J].中国科技史料,1994,15(2):3-12.
[17] 沈劼.唐宋元时期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的医药交流[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5(2):86-89.
[18] 蔡捷恩.中草药传英述略[J].福建中医学院学报,1996,6(1):43-46.
[19] 蔡捷恩.中草药传欧述略[J].科技文萃,1995,9(1):77-85.
[20] 杨恕,王术森.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构想及其挑战[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2(1):23-30.
[21] 郑文,张恒.民族医药新药研发中的问题与对策研究[J].经济研究导刊,2014,10(32):57-59
[22] 徐彦.中国与波斯医文化交流研究[J].求索,2011,31(12):66-68.
[23] 蔡捷恩.欧洲药用植物运用简史[J].中国药学杂志,1992,27(8):493-497.
TheInfluenceofSilkRoadonUygurMedicine
QI Yaodong1,LILiping1,2,XIAOPeigen1,GUOHaojie1,LUOLi1,LIUHaitao1,3,JIAXiaoguang3,ZHANGBengang1,3
(1.InstituteofMedicinalPlantDevelopment,ChineseAcademyofMedicalSciences&Peking
Xinjiang region was historically located along the “Silk Road”.Uygur medicine in Xinjiang deeply exchanged with both eastern and western medical systems.About 80% of the source plants of Uygur medicine were not native plants.Through an intensive literature survey,this research thoroughly analyzed the origin of the non-native species.We found that in Uygur Medicine,besides the local source and from Chinese materia medica,there were also plants from Arabic region,India,Pakistan,west Asia,America and Africa.Under the “One belt and one road” economic policy of Chinese government,taking the advantage of geography and culture,Uygur medicine has a big chance of development.
Silk Road;Uygur medicine;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Xinjiang
2015-12-30)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2014M550028);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503183,81560660,81573531)
*
张本刚,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药用植物资源学;E-mail:bgzhang@implad.ac.cn
10.13313/j.issn.1673-4890.2016.3.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