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居两极的《旧约圣经》女性形象

吴艳培

摘 要： 《旧约圣经》成功塑造了许多人物形象，其中女性所占比重并不大，而有名有姓能给读者留下印象的女性更是少得可怜。可以说只有位居主体意识缺失和觉醒这两极的女性才能得到《旧约圣经》的着墨刻画，才能真正进入读者视野。对这些对比鲜明的女性形象进行分析，使读者聆听到不同的声音，感受到男性中心主义支配的《旧约圣经》对女性的认可和钦佩，重构《创世记》中男女最初的平等和谐状态。

关键词： 《旧约圣经》 女性 缺失 觉醒

《旧约圣经》的三十九卷书对女性形象的刻画往往让读者认为，其中绝大多数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严重缺乏主体意识，长期处于屈从、忍让和被欺凌的生存状态。然而，《旧约圣经》中还有一些女性追求平等，坚持自主，渴望独立，很好地体现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位居两极的这些女性形成鲜明对比，她们的不同境遇似乎表明只有女性明确自身在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为自己争取话语权，并勇于追求应有的爱情和幸福，才能真正获得平等、自主和独立。

1.主体意识完全缺失的女性

纵观《旧约圣经》刻画的120位女性形象，本文发现她们主体意识缺失主要体现在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平等权利、缺少自主意识、过于依赖男性这三个方面。

1.1平等意识缺失的女性

《旧约圣经》中绝大多数女性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只能“因夫而荣，因子而贵”[1]。然而，比这更糟糕的是，《旧约圣经》中不乏为丈夫生了儿子后没有任何地位，仍然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女性。这其中典型代表就是夏甲——一个被女主人抛弃的小妾。

《创世纪》第16章21节详细记载了夏甲的故事。她本是亚伯兰的妻子撒莱的婢女，却因撒莱的不孕不育而被迫成为亚伯兰的小妾以为其传宗接代。在父权社会，女人不孕不育是极大的耻辱，相反，若一个女人能够生个男孩，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就会得到提升，正如《圣经·箴言》记载的那样“子孙为老人的冠冕，孩子是父母的荣耀”（17：6）①。因此，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撒莱便把婢女夏甲给自己的丈夫作小妾。然而，夏甲怀孕后，撒莱担心她会危及自己拥有的一切，就对亚伯兰说，我因你受屈。我将我的使女放在你怀中，她知道自己怀了孕，就小看我。亚伯兰为了讨好撒莱，便同意她随意处置夏甲。最终，夏甲受不了虐待逃走了。

显然，尽管夏甲为亚伯兰生了一个儿子，但她的境遇非但没有任何改善，反倒落得仓皇而逃的下场。表面看来，这是当时社会奴婢的卑微地位造成的。实际上，在整个故事中夏甲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完全没有为自己争取平等权利。尽管女人可以“因子而贵”，夏甲却不懂得利用这个优势保护自己，可见在为人奴隶的过程中夏甲的平等意识已丧失殆尽。

1.2自主意识缺失的女性

《旧约圣经》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决定了父权社会中，女性结婚之前要完全听从父亲的安排。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中，许多女性丧失了自主意识而任人宰割，成为其父亲成就“丰功伟业”的垫脚石。

《士师记》记载，耶弗他是个“大能的勇士”，却因是妓女所生，而被人瞧不起，还要四处躲避兄弟的发难。因此，当基列的长老请求他帮忙攻打亚扪人时，耶弗他自然认为这是自己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为了抓住这个机会，耶弗他信口向耶和华许愿说：“你若将亚扪人交在我手中，我从亚扪人那里平平安安回来的时候，无论什么人，先从我家门出来迎接我，就必归你，我也必将他献上为燔祭。”

之后，耶弗他果然凯旋，然而第一个出门迎接他的却是他唯一的女儿。耶弗他看见她，说，哀哉。我的女儿阿，你使我甚是愁苦，叫我作难了。因为我已经向耶和华开口许愿，不能挽回。显然，耶弗他的话语表明他并没有认识到眼前的困境是自己的急于求成造成的，反而怪罪女儿先跑出来使自己“作难”；其次，这些话说明耶弗他愿意牺牲女儿兑现自己对耶和华的许愿。最终，这个连名字都没有记载的女孩，为了成就父亲的事业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为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仅要求在山上为自己终为处女哀哭两个月，就任凭父亲将自己作为燔祭，献出了生命。至此，耶弗他的女儿自主意识的缺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人生尚未开始的花季少女完全不懂得主宰自己的命运，反而甘心为成全父亲的事业，结束自己的人生。

1.3独立意识缺失的女性

上帝在《创世纪》中明确规定女性心理上对男人的依附，“你必恋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女人“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这一事实更是表明女性在力量上所处的劣势，正如波伏娃所说“女人比男人矮，体重较轻，骨骼较为纤细”[2]。正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弱势，使拔示巴完全没有独立解决问题的意识，而是征求男性的意见、依赖男性的决断，最终亲手葬送了自己丈夫的性命。

《撒母耳记下》记载：“一日，太阳平西，大卫从床上起来……看见一个妇人沐浴，容貌甚美……大卫差人去，将妇人接来……她来了，大卫与她同房……”可见拔示巴一出场就暴露了她独立意识缺乏的弱点，不言不语不反抗，一副人尽可夫的柔弱模样。而在被大卫王带走同寝怀孕之后，她也没有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直接求助于大卫王，“打发人去告诉大卫说，我怀了孕”。显然，拔示巴将独立做决定的权利拱手让给了大卫王，并且完全听从其安排。不知她是否意识到大卫王根本就不愿意承担这一切，因为当他听到拔示巴怀孕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差人到前线叫拔示巴的丈夫赫人乌利亚回来，并让他回家休息。这看似善意的安排，实是大卫王想要将拔示巴的怀孕转嫁给乌利亚。他的计谋一旦破灭，便残忍地将乌利亚杀害了。

拔示巴不懂得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保护自己和丈夫，反而任由大卫王摆布。面对大卫王的恶行，她选择了沉默和顺从，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言行将会给丈夫带来什么样的结局。此外，拔示巴对男人的依附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因为当她告诉大卫王自己怀孕的消息后，大卫对赫人乌利亚的所作所为，“耶和华甚不喜悦”。于是，耶和华使拔示巴给大卫王所生的孩子得重病死了。表面上看来，拔示巴是个受害者，可是看到她如此缺乏独立意识完全依附男人存在，不禁想学着鲁迅的语气道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2.主体意识觉醒的女性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旧约圣经》中绝大多数女性位居主体意识完全缺乏的一个极端，但是仍有一些女性凭借坚强的意志在男性主宰话语权的世界里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虽然这些女性为数不多，但是她们的形象却闪烁着巨大的光芒，为《旧约圣经》中的无数其他女性指明了崛起之路。

2.1平等意识觉醒的女性

《圣经·创世纪》记载上帝耶和华取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出女人夏娃。之后，夏娃和亚当赤身裸体地生活在伊甸园之中，并不知道羞耻。蛇的出现终结了夏娃对上帝的唯命是从，让夏娃知道有一种果子吃了之后“便如神能知道善恶”。于是夏娃见那果子“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慧”，便摘下来吃了。

“能使人有智慧”被列为夏娃吃禁果的最后一个理由，表明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因为在美好的伊甸园里，“悦人的眼目”且“可喜爱的”果实应该不在少数。如果夏娃在乎这两个特征，她就完全可以摘取其他的果实代替。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吃了禁果，这足以说明夏娃希望能像神一样有智慧，愿获得能辨善恶的平等权利。最终，就像蛇所说的那样，吃了禁果“他们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就在那时，人类开始能辨善恶，“标志着人的自我意识和理性意识的觉醒”[3]。

可以说，夏娃偷吃了禁果之后便摆脱了在上帝面前赤身裸体的原始状态，真正拥有了帮助男人繁衍后代的意识，只有那时，人类的历史才真正开始。夏娃对平等权利的追求突出了《旧约圣经》中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至此，夏娃成功引导整个人类摆脱无知的困境。

2.2自主意识觉醒的女性

《旧约圣经》中还有一些女性突破父权制度的枷锁，摆脱自身身份的限制，主动承担职责完美展现出《旧约圣经》中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

《路得记》是《旧约圣经》中以女人名字命名的两部经卷之一，也是唯一一部完全记录女性得失的经卷。《路得记》记载了以利米勒带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在饥荒期间从伯利恒逃到摩押地及他的摩押儿媳路得在家里男丁都去世之后主动照料婆婆的事迹。

事实上，路得完全可以离开婆婆回家乡过更好的生活，因为“在摩押地，耶和华眷顾自己的百姓，赐粮食与他们”。但是她却决心跟婆婆相守在一起，并说：“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哪里死，也葬在那里”。之后，看到嫂嫂的离去，路得并未随之离开；就连婆婆劝导她“回她本国，拜她的神”，也没能使路得动摇，而是坚持陪同婆婆回归故国。路得的举动不是因为其对自己本国的不思念，也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而不知所措，而是面对逆境的刚毅和决心，更是对自己为人儿媳的义务的坚守。

跟《旧约圣经》中其他女性不同，路得在没有任何男性在场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困境自主做出选择，也没有让嫂嫂和婆婆的言行影响自己的判断。她下定决心，做自己命运的主人，坚守自己的原则。邓宏艺评论道，虽然这样的困境使路得痛失家庭的幸福，但同时使她有机会彰显女人的勇气和特征[4]。显然，对路得来说，女人不是天生的弱者，也不是男人的附属物，完全能够不依赖任何男人的保护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谋生。摩押女子路得自主意识的觉醒使她为以色列人作出了巨大贡献，甚至促进当时各族之间的和谐团结。因此，路得日后才得以成为大卫王的祖母，而她的名字也被列入耶稣的家谱。

2.3独立意识觉醒的女性

《以斯帖记》是《旧约圣经》中第二部以女性名字命名的经卷。其女主角以斯帖是一位出色美丽的年轻女子，被亚哈随鲁王封为王后。这位外表娇弱的女子，内心却十分强大。

据《以斯帖记》记载，犹太人被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俘虏，末底改也在其中。因此，末底改和整个犹太民族的社会地位都非常低下。以斯帖没有父母，末底改收她为自己的女儿。后来，末底改因违抗了亚哈随鲁王钟爱的侍从哈曼的命令而给整个犹太民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以斯帖想要拯救自己的民众，但是她“没有蒙召进去见王已经三十日了”，而“若不蒙召，擅入内院见王的，无论男女必被治死”。然而，以斯帖却果断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整个犹太民族的平安。她对末底改说，“我违例进去见王，我若死就死吧。”寥寥数字彰显了以斯帖的决心。之后，她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地制订计划想要面见王和哈曼，以便寻机揭露哈曼的阴谋。最终，以斯帖成功说服王，使王看清哈曼的丑恶嘴脸，使犹太人免去被屠杀的命运。

显然，以斯帖不仅独立解决问题挽救了一位男性的性命，还力挽狂澜为整个犹太民族赢得了独立，很好地体现了《旧约圣经》中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

3.结语

《旧约圣经》中的女性基本位于主体意识完全缺失和觉醒两个极端。主体意识缺失的女性多落得惨淡的下场，而主体意识觉醒的女性则能凭借自己的坚强和智慧在男人话语统治的世界赢得主动权，甚至创造历史。因此，尽管《旧约圣经》中的许多女性形象有着局限性，但还有许多善良、聪明、勇敢的女性形象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读者感受到男性话语夹缝中女性的坚韧不拔。

注释：

①文中所引《旧约圣经》译文皆摘自“和合本”。以下凡引自“和合本”的译文只在文内标注书卷名和章节，不另作注。

参考文献：

[1]马小麒.女性主义视野下的圣经解读[J].甘肃社会科学，2009，（3）：178-180.

[2]西蒙·波伏娃，著，李强，译.第二性[M]，北京：西苑出版社，2004.

[3]邱永旭.圣经文学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8.

[4]邓宏艺.《路得记》的女性主义解读[J].阴山学刊，2008，（4）：65-68.

项目介绍：2015年度周口市哲学社会科学调研课题《〈旧约圣经〉中的女性形象研究》（项目编号：ZKSKDY-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