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2015年10月,“泰山学术论坛——现代中医基础理论创建及其论证专题”,来自各领域的学术精英济济一堂,山东省首批泰山学者、入选二期建设工程特聘教授乔明琦给同行们扔了一枚“炸弹”——他带领团队,历尽艰辛历时十年推出的有关“由现象描述迈向本质阐明”的“现代中医基础理论创建”论证报告。
主持论证的专家如此评价乔明琦,“你可能是中医的功臣,也可能是中医的‘罪人”。作为中医基础理论创新的“先行者”,乔明琦及其团队的研究成果是一次中医理论的变革还是对传统中医的背叛?这一现代中医基础理论创建对中医现代化有何理论价值?又有何实用意义?这尚待理论的质疑与应用的检验。
但,此前他与山东中医药大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张惠云带领团队, 历时十五年推出的有关中医情志学这一新兴交叉学科的奠基力作《中医情志学》,经受了理论的质疑与应用的检验。
情志是中医学对情绪的特有称谓。情志对每一个人的健康和疾病的影响至关重要,是当今社会面对的重大问题。肇始于《黄帝内经》的七情学说,可谓是对这一重大问题的集中论述。但面对现代社会的迅猛发展,传统七情学说能够回答的问题远远少于未知的尚未研究的问题。《中医情志学》系统回答了情志如何影响人的健康和疾病这一重大问题。
人类文明史告诉我们,科学基础研究的每一重大突破,尤其是理论创新往往都会对科学技术的创新、高新技术产业的形成产生巨大的、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
前不久,华为创始人任正非表示了对华为“前途茫茫、找不到方向”的忧虑:素以研发高投入著称、曾对苹果公司收取35项知识产权专利费的华为,在技术上已经到了目前理论水平的极限,而困境的原因是华为、乃至世界通信业界基础理论研究的匮乏。
“没有科学家的理论突破,就没有我们的领先世界,板凳要坐十年冷,理论基础的板凳可能要坐更长时间。
无疑,在中国当下,曾获诺奖的屠呦呦只是少数幸运者,基础学科研究和学术创新要经历太多不为人知的艰难。从这个意义来说,以“学术不让、名誉不争、创新不止”为灵魂的乔明琦团队,在致力于中医情志学学科理论研究的数十载光阴里,不啻是茕茕孑立的“独行者”——然而,从“机会主义”高速度逐步慢下来,创立引导理论的责任,绝不仅仅是科学家们的学术自觉。
一位泰山学者的“争议”
一位医生脑部受伤后为保持思维的敏捷,坚持不用麻醉药接受了手术,这是山东中医药大学的师生至今口口相传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乔明琦。其性格倔强、坚毅可见一斑。
乔明琦1955年1月出生于山东济南,祖籍肥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读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师从对中医继承发展有突出贡献的、省内著名中医张珍玉教授。“另类”名声从乔明琦求学阶段就在师生中广为流传。当研究生同学们在跟老师抄方验方时,乔明琦却在实验室围着白鼠团团转;当同学们在图书馆查中医经典文献时,乔明琦却下乡进村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当同学们都在检索中医药研究进展时,乔明琦已经开始探索证候病理机制的硬骨头。
上世纪80年代,全国掀起了肝藏象研究高潮,乔明琦也在老师的指导下,欲从当时研究热点的肝郁症探索肝主疏泄的机理。查阅大量文献后乔明琦发现,无论古代医学典籍文献还是近代医学理论图书,对肝郁症的描述都不是很清楚,甚至有时还互相矛盾,比如症状有急躁易怒与郁郁寡欢、胀痛走窜与胸闷叹息等。这些所指不清反而引起了乔明琦的兴趣。
“很多中医传统理论的描述并不清晰,经历千年,中间又多有流失,后人不断新注,自然有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面对先辈关于肝疏泄失常出现的肝气太过和不及的现象,乔明琦另辟蹊径,依据人群和临床调研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和数据,提出肝郁证应当区分为肝气逆与肝气郁两证的新概念,“肝主疏泄与调节机体单胺类神经递质和性激素及其调节激素有关”科学假说。
为了获得一手数据支撑,乔明琦连续几个月往返在济南市油漆厂、济南市国棉二厂、青岛市橡胶厂几个临床实验基地,询问症状、查验体征、检测指标,乐此不疲。
“几个月吃住在实验室没空洗脸,顾不上刷牙那都是常事。”凭着这股闯劲和倔劲,从肝郁证中乔明琦鉴别出了肝气逆和肝气郁两个单一证候,治疗效果因为证候的细分得到大幅度提高。在大量事实数据面前,就连老前辈也都颔首点了头。
“一个好的科研人员,首先要掌握大量一手资料。这是传统中医继承和研究中缺乏的。”在乔明琦看来,中医要发展必须借助现代科学,充分利用动物实验探索中医理论创新。
此后,乔明琦和他的团队把目光放在传统中医七情学说的七情致病理论,依据多年大量的一手研究,又率先提出了“多情交织共同致病首先伤肝”的假说,构建中医情志学理论框架,出版国内首部相关学术专著《中医情志学》。
这些学术成果为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增添了创新性的知识,为中医临床提供了新的理论导向,为中西医结合和现代医学拓展了新兴学科交叉研究领域。
伴随而来的,是在业内几乎炸开了锅的质疑。
“后生太狂妄!开始就连身边的亲友师长都不敢认同。”两千多年的中医文化根深蒂固,岂是一两个学说、一两年的资料就能支撑?为了证实自己,乔明琦踏上了征程,在不断的否定和重新搭建、不断接受检验中,没想到,这次的“叛逆”一叛逆就是数十年。
理论高度就是价值高度:功利年代的科学创新
数年的基础理论研究过程中,乔明琦及其团队被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你的研究有什么实用价值?如何临床应用?”
这是让乔明琦有些难以应对的问题,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到如今的“引力波”,大多科学层面的研究耗费科研资金,但实用投入与生活价值并非能够肉眼可观与一时见效,乔明琦的研究之困正反映着无论民间还是官方目前中国学科创新动力不足、氛围不强的要害之处:对待科学研究我们没有耐心,急于需要成果,无论官方还是民间资金支持、环境配套跟进不足、难以得到理解。
“理论高度就是价值高度;”正如乔明琦所说,“新的理论首先是新的认识,其次才是引导新的研究获得新的应用。”医学科研的价值不仅仅在为教学和临床应用增添新的技术和药物,更重要的是获得新的发现,提出新的概念和科学假说,构建新学科理论框架,由此推动引领医学的进步。
目前乔明琦和其研究团队已经建立起经前期综合症(PMS)、肝气逆、 郁两证大鼠、 猕猴模型与其评价体系, 首次完成 PMS肝气逆、 郁两证辨证规范与疗效评价标准, PMS肝气逆症、 郁两证的针对性治疗药物。
PMS两症大鼠和猕猴模型已成为药理研究的主要动物模型、研究生教学和学位论文常用的实验手段以及开展相关研究的关键技术基础;PMS两证辨证标准和疗效评价技术体系,已应用于全国14个省市中22所医学院校和中西医医院;所研发国药准字号新药“经前平颗粒”及“经前舒颗粒”被广泛应用于临床,经前综合症无专门治疗药物的格局得以结束,众多患者得到了有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