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和我们的生活

2016-09-20 17:24李少威
党员文摘 2016年9期
关键词:古文美感意境

李少威

我喜欢古文,喜欢它的美感。

《三国演义》里,语言艺术上最绝的莫过于“骂死王朗”,一段气势如虹的现场教训,酣畅淋漓,诸葛先生简直就是在唱歌嘛。同样令人击节赞叹的还有“舌战群儒”,除了言辞犀利,雄辩滔滔,里面还包含了很多儒家伦理原则。

历代文章,都能把意境写得极美。在经典当中最美的当然是《诗经》,写对美女的单相思,“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爱情意境无过于此。在《论语》中,孔子的徒弟曾点也是个有情怀的“文青”,他说自己的志向是“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短短27个字,却有大片的美感。

至于历代散文,当然更是各尽妍美了。有时写景,有时写情,有时写人生心得,有时则阐述“闻道有先后”这样的道理。墓志铭也是散文的重要形式,一个人死去,一篇好文章出现,经常写得坟头生花。

对文字的艺术化使用,让多少人名动天下。

如王勃,在滕王阁上,别人饮酒他写文章,写一句别人就抄一句拿去读,读得满座雅士心潮起伏。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一句,人们惊讶得几乎掉下巴。

还有苦吟诗人贾岛,是“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呢?纠结犹豫,十分痛苦。他写了一首诗形容自己对诗的沉迷:“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不胜枚举了。年轻时的我对这样的文字痴心热爱,对传统文化十分自豪。

年纪渐长,我就在想,一生苦学,只给后人留下一些美丽的意境,能顶什么用?

古文的意境之所以可以如此之美,美得登峰造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语意的不确切。就像人们去黄山,一定要有雾,雾一散就觉得差很远。古文里便到处是雾。

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陈伟说,我们的传统文化里只有人生哲学,没有太多的政治哲学。这样的言论我已经听过很多,也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很明显,我们几千年来根本找不到一本有严谨体系、有理性的方法论的哲学思想著作,而在西方,从比孔子更早的古希腊前期就已经汗牛充栋了。

文字是日常生活必须的表意符号,而没有清晰表意的文字,许多事情就无法确定下来。反映到社会生活当中,就是规则不明晰,人际相处需要互相揣摩,办事干活常常要彼此试探,偶有明确的规则,也不敢相信,还要另想门路疏通。

回到“舌战群儒”的场景。在一个枭雄并起、诡计横行、随心杀戮的时代里,一堆斯文君子坐在一起讲道理,讲的还是明明谁也不当回事的教条。说话最真实的是薛综,他说的就是“谁有权势跟谁混”的现实道理,被诸葛亮骂得最厉害。

定下一些人人做得到而且必须做到的规则公之于众,然后大家依照行事,越轨的就要受到惩罚,我们向来不在意,而是对“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些潜规则津津乐道。所以,今日那些真正有担当的人文知识分子,在社会建设上所做的事情大多是想实现这两者之间的扭转。

(摘自《南风窗》2016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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