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华(南通市档案局,江苏南通,226018)
治水才长功追大禹
——张謇的水利人生
陈春华
(南通市档案局,江苏南通,226018)
1926年农历六月廿四日(8月2日),天气燥热异常,74岁的张謇虽然身体不适,仍偕同水利工程师宋尚希来到姚港之东的长江边,查看江堤,视察沿江筑楗保坍工程。回去后,抱病写成《怡儿奉特命长扬子江委员会因示》一文,谆谆教导即将担任扬子江水道委员会会长的儿子张孝若关于长江的历史以及治理长江应抱的方针,拳拳之心,至老不倦。没想到此文成后不几天,张謇病情加重,这位中国近代杰出人物就怀抱一腔未竟之志与世长辞了。而那篇饱含对治理长江殷切期望的文章,竟成为张謇的绝笔。
张謇作为实业家、教育家广为人知,但鲜为人知的是,他还是我国近代治水的先驱。他为我国水利事业做出的贡献,也足以在煌煌史册中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张謇70岁生日时,荷兰国驻华公使、外国驻华公使团领袖公使欧登科曾送来一副对联,称赞张謇:“治水才长,功追大禹;匡时望重,寿比老彭。”[1]
1894年4月22日,北京紫禁城保和殿,为庆祝慈禧太后六十大寿而増开的恩科殿试正在紧张进行中,张謇是跻身其中的考生之一。殿试策问共4道题,分别是河渠、经籍、选举、盐铁。首先策问的就是水利河渠历史要旨。张謇虽然夙习水利历史,但是他斟酌了一下,决定为了求稳,统统按照朱子学说应对。于是他写道:“夫天下之水,随在有利害,必害去而利乃兴……”[2]两天后,由于对策融古贯今,“文气甚老,字亦雅,非常手也”,张謇得到光绪帝赏识,高中一甲第一名,成为状元,并授翰林院修撰。这是在经过26年的曲折坎坷后,张謇得到的科举士人的最高荣誉。
此时中国国力衰弱,次年在甲午战争中战败,民族危机空前。年过不惑的张謇对政治深感失望,加之父亲过世,他离开京城,回到故乡南通,从此把后半生的精力投身于“实业救国”的实践,并贡献在江河湖海的治理上。
水利问题之所以获得重视,有其时代背景。河患历代都是困扰政府的痼疾,在内外交困的晚清,更是天灾连同着人祸,不断地酿成人间惨剧。对河患造成的灾难,张謇早在中状元前7年就有了惨痛经历和深刻认识。1887年8月,张謇在时任开封知府的孙云锦手下做幕僚时,遭遇了黄河在郑州决口,决口宽达200余丈,洪水横溢。张謇所著的《郑州决口记》记载,滔天的洪水中击开封,“漂没村庄、镇集以二三千计……溺死之人,蔽空之下若凫鸥之出没。”[3]张謇目睹这些悲惨景象,向孙云锦报告灾情时不禁泪如雨下。孙云锦请张謇帮助他治水赈灾,张謇多次冒着生命危险乘船沿河察看水势,了解灾情,办理急赈。9月,应河南巡抚倪文蔚之请,代为拟订治河方案《疏塞大纲》。张謇做任何事情都极为认真,他博考宋、明历史,查阅治河旧著,察勘实际水势。经过反复研究和周密思考,他主张用西法,乘全河夺流,复禹故道,与北洋大臣派来的外国技术人员的建议不谋而合。但是奉旨前来勘河的大臣李鸿藻等为这个大胆的设想所震惊,他们没有加以采纳。张謇于是退而求其次,五次致函倪文蔚,建议就地形水势引直河道以便疏导,并主张采用疏浚机器施工。张謇满腔热情、言之凿凿、苦口婆心,但主事者囿于陈旧河工传统,未加以采纳。张謇在开封无用武之地,于是忧郁南归。[4]
此次治黄虽无功而返,但张謇参阅了不少古代水利文献,增加了水利专业知识,为他以后从事水利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自《郑州决口记》和《论河工》五致倪文蔚以及殿试《策论》后,张謇又写下了大量关于水利的文章,著有《张季子水利录》,对导淮、治江等问题阐述颇多。《张謇全集》里收录的水利类论文共有85篇,其中论及淮河的有60多篇,论及运河的17篇,论及长江的26篇。洋洋万言中,既有忧国忧民的悲悯情怀,又有务实理性的治理对策,既流露着爱国爱乡的赤子之情,又闪烁着思想理论的光华。比如,他制定的“蓄泄兼施”“三分入海,七分入江”[5]的江海分疏、沂沭兼治的导淮方案,即让大部分的淮河水经洪泽湖的三河闸流入长江,少部分的水沿苏北灌溉总渠流入东海,在理论上比较科学地解决淮水出路问题,是我国治淮史上的一大创举。张謇的治淮理论虽在当时未能实施,但对以后各个时期的治淮具有不可忽视的指导作用,在实践中被证明是正确的,显示了我国治淮历史从“复淮”到“导淮”,从“全量入海”到“江海分疏”不断前进的步伐,他也因此被人们称为“百年治淮第一人”。
再如,对于整个长江的治理,张謇提出了著名的“长江三说”[6]:“一为治全江计。甲、由公呈明政府,集合湘、鄂、赣、皖、苏五省明达水利之士绅三数人,合设一长江委员讨论会,即以江宁为会所。江宁,下游也,治水当从下游始。且湘、鄂、赣、皖方扰攘无暇及此也。乙、请属河海工程学校加班四五十人,由四省选中学毕业,西文、算学程度优等之学生十余人来学。校费及加班费亦四省分任,岁费每省不过数千元,而将来各省得有人可用之效。此一说也。一为江苏计。上游自江宁至武进为一段,其必应治者。江宁龙江关以下江流逼而南,不即设治,下关市场必有忽然塌陷之一日。丹徒城外日涨,江流逼而北,不即设治,南失轮步之利,北坏诸洲之田。此一说也。下游要处江阴、南通为一段,海门、崇明为一段。今年暴风淫雨,同时连作,江、淮、沂、泗大涨,海潮大上。此二段最处下游,故受害尤烈。若平日则江行之轮至南通苦沙之阻,值夜必停,外人久以为不便。不即设治,江南北塌地滞航,害无已日。此一说也。”这段话的意思概括起来,一是联合湘鄂赣皖苏五省水利人士,设立长江水利讨论委员会,以南京为会所;二是由湘鄂赣皖四省遴选优秀青年知识分子四五十人进河海专门学校学习;三是为江苏计,境内长江干流宜作统一规划,分段治理,比如上游自江宁至武进一段,丹徒一段,以及下游江阴南通一段,海门崇明一段,必须立即治理。“长江三说”意义非凡,它促进了后来“扬子江水道讨论委员会”的成立,涉及到对长江全流域水利人才的培养,不仅在当时产生影响,对后来长江的综合治理亦有重要启示。
位于芦泾港的保坍会办事处
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历朝历代都是官僚治水。由于不太区分水政与水利技术两个层面,所以上至帝王下至百官,人人皆可言治水,水利活动的职业化程度很低。而近代水利的标志是专家治水,水利工程设计重理性、讲科学。对于中国“官僚治水”的状况,张謇有清醒的认识:“文明各国,治河之役,皆国之名大匠,学术堪深,经验宏富者主之,夫然后可以胜任而愉快。我国乃举以委之不学无术之圬者,而以素不习工事之文士督率之。末流积弊,滑吏作奸,甚至窳其工程,希冀再决,以为牟利得官之余地。”[7]他强烈希望彻底改变这种现状。辛亥革命以后,受袁世凯邀请,张謇北上任北京政府农商总长,这给他实现抱负带来了机会。他此时虽然已经年逾花甲,却雄心勃勃、锐意改革,着力把我国传统的官僚治水引向近代专家治水、科学治水之路。
张謇创办了我国最早的培养水利人才的学校——河海工程专门学校。虽然我国向来有兴修水利的优良传统,但到了近代,由于封建制度的束缚,水利技术仍多为传统模式,大大落后于西方国家。张謇是我国较早地吸收和引进西方技术的知识分子。他认为:“吾国人才异常缺乏,本应在工程未发生之先从事培养,庶不至临事而叹才难,自毋须借欧美之才供吾使用。”[8]这种先于事业发展即考虑和筹划人才培养的思想,是符合人才培养规律的。1906年10月,张謇在通州师范附设测绘科,聘请日本教师宫本几次等教授测量等技术,至1908年1月毕业43人;接着又于1908年2月,在测绘科毕业生中挑选9人,设土木工科,于1909年2月毕业。这些学生一部分到通州测绘局工作,一部分进入江淮水利测量局,实测淮河水道地形图。而仅通师测绘科显然不能满足全国水利建设的需要。1914年张謇任全国水利局总裁,主持全国水利工作时,更加感到技术人才的缺乏,认为建立高等水利工程学校迫在眉睫。他反复呼吁,四处活动,先后历时两年多,校址、经费、师资等问题终于逐一解决。1915年3月,我国第一所高等水利工程学校——河海工程专门学校(今河海大学的前身)在南京正式开学。张謇对此十分重视,专程从北京赶去参加开学典礼并致辞。该校是中国近代水利高等教育的发端,培养了大量近代水利专业人才。毕业生活跃在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水利工地上,1917年海河发生大水,1928年至1930年的陕西连年大旱,1931年长江与淮河同时发生大水等大的水旱灾害救灾现场,都有河海学生参与工作的
身影。其中早期毕业生须恺、汪胡桢、宋希尚、顾世楫等后来成为知名的水利专家和水利界的领导人物,形成近代水利界的河海学派。从此,中国进入了专业水利人才成为治水主体的时代。[9]张謇倡导成立了近代国家级流域管理机构。流域管理是水利近代化的标志之一,大流域机构便于召集多方利益代表,建立多方融资的流域投资渠道。中国虽然具有流域管理的历史传统,历史上小型水利机构普遍存在于中国各地,但以流域为基础的水利管理机构一般服务于某一灌区的小流域管理,是地方性流域管理。如南宋浙江通济堰、明代引泾灌渠和清乾隆年间山西清水渠的管理等,都是如此。所以直至清末,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大流域管理机构。1914年,在张謇倡导下,北京政府成立了导淮总局,后扩展为全国水利局,张謇任总裁。这是真正建立在流域全局观念上的机构,也是国人主持设立的第一个近代大型流域机构,区别于帝国主义为通商掠夺需要设立的、主权属于外人的河海工程局与浚浦局。当时国弱民穷,英国商会也曾想联合其他列强,越俎代庖建立“长江委员会”,妄图控制长江,进而侵略中国。张謇说:“中国以长江为天然之宝库,若地权认为己有,而治理让之他人,其耻辱非特丧失利权而已,如国体何?为治全江计,义当集合鄂、赣、皖、苏四省人士,设一浚治长江讨论会,通力合作,斯为上策。”[10]1922年,在张謇的大力策划下,由湘、鄂、赣、皖、苏五省共同组成的“长江委员会讨论会”(扬子江水道讨论委员会)成立,它就是今天的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前身。这在长江水利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对我国长江的综合治理影响很大。这些都是中国近代国家级流域管理机构的雏形,今日中国七大流域机构,都从近代演变而来。[11]
张謇首开以近代水文测量技术对我国的河道进行调查观测之先河。由于黄河夺淮入海,造成淮河水量猛增,加之河道泥沙淤积,洪水排泄不畅,一到汛期洪水四处漫溢,洪灾频仍,人民损失不可计算。1887年张謇离开郑州南归,途径淮北,亲眼看见淮河水灾惨状,从此便心系淮河,为导淮奔走呼号,先后达20多年。此20多年间,张謇随着中国政局的动荡而宦海沉浮,时而在朝、时而在野,他的水利方面的主张和建议屡屡遭到拒绝和阻挠,但他秉持“当以劳死,不当以逸生”的信念,有条不紊地做着该做的一切。1909年,时任江苏咨议局议长的张謇筹设了江淮水利公司(后改组为测量局),并于1911年抽调通州师范测绘科毕业生40多人,组成10个测量班,从国外购置一批先进的测绘仪器,首次对淮河、运河及沂沭泗等河道进行测绘。在实测废黄河河口潮位中,以1912年11月11日下午5点的低潮位为基准面,称“废黄河零点”,又称“江淮水利局零点”,从而确立了淮河流域的以废黄河零点为基面的统一高程基点,沿用至今未变。任全国水利局总裁期间,张謇在淮河流域设立多处水文站和观测站作观测记载,还常常亲自带队查勘。在实测和计算的基础之上,张謇提出了具有开创性的导淮理论——“三分入海,七分入江”,并将自己的治淮主张写成《治淮规划之概要》《导淮计划宣告书》《江淮水利施工计划书》等上报政府。[12]可是那时,袁世凯正在想要做皇帝,自然没有心思做这种事。1915年11月张謇愤而辞职南归。
出任农商总长兼水利局总裁时的张謇
1919年,由于江北水灾年年泛滥,政府再三邀请张謇出山担任江苏运河工程局督办,他起初不愿意,后来因为“政府的催促,乡人的诚意,事情是水利,地点在江苏”[13],所以最后就答应了。在他主持下,到1921年,测量“淮全部首尾,沂沭运全部肢体,与淮、运、沂、沭有关之大小支河脉络,罔或遗脱。”共形成图表多达1238册,图25卷又2328幅。就任治运督办时他充满豪情地说:“以为天下无不可成之事。事之艰难颠沛而不为,成于何望?况地方水利与人民利害有切身之关系者乎!”[14]然而时局动荡,国家衰微,内政腐败,财政困难,张謇的豪情终究成为虚幻。1924年,深知已治淮无望的张謇,吩咐清江浦测量局处长沈秉璜将自己12年测量之成果汇订成册,付梓出版,并亲自写序。他治淮心愿落空,只能将毕生的心血寄予后来者了。1925年1月,因“经济困蹶,两局应行事宜无由发展”[15],张謇致电段祺瑞辞去了江苏运河督办等职,黯然告别。可是同年9月,当沈秉璜为经费求助于张謇时,张謇又函电江苏省财政厅,替沈仗义执言。其时,距离张謇去世不到一年,可以说他至死心系导淮,须臾不曾忘怀。
南通县水利会
资金,终于在1916年3月,聘请荷兰水利工程师特来克为驻会工程师,开始建筑沿江水楗。兴工历时10余年,到1927年止,在南通沿江共筑楗18座,楗与楗之间相应的岸墙工程约18华里,使南通沿江一带岸线逐渐趋于稳定。保坍的同时,还兴建了11座水闸、9座涵洞,整理运盐河6处,开浚下游入江入海各港9处,疏浚任港、九圩港等18处,疏浚了护城河濠河及四周水系。这一系列水利工程的实施,在南通城四周以及境内各县尤其沿江沿海地区,保证了挡潮泄洪,使河道供水、排水、排污均告通畅,对当地农业生产、居民生活意义十分重大。[19]
南通保坍会治水保坍、兴修水利,可谓一项民生工程,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拥护和称颂。“凡施工所至之处,居民知脱沉灾之惨,固欢欣鼓舞,颂声大作矣。”[20]但是谁又知道当事者的辛勤困苦呢?如果不是张謇想方设法克服了资金困难,南通的治水保坍极可能变成又一次纸上谈兵。
相对于治理淮河动辄需要1000多万两白银的工程款,南通保坍预算50万两不算十分巨大,但已经是地方财力不能承受的。张謇向朝廷和地方打报告要钱,但是“乞于省,不应;乞于部,不应……”[21]一个“乞”字真是道尽辛酸。朝廷不能拨款,地方财政又无款可拨,向大清银行和上海道借款也因“无确实之抵质”未获成功。无奈之下,张謇打算融借外资。英国工程师葛雷夫介绍英国鹰扬银行,年息6厘;又有比利时工程师平爵内介绍比利时华比银行,年息5厘半,比较优惠。至于质押,打算用刘海沙被私占的公产作抵。谁知某袁姓议员从中作梗,为私占者奔走“控于县于省”,鹰扬和华比银行担心抵押不实,又加之欧战爆发,中途都变了卦。张謇遂“徘徊都门,驰书县议会”,最后县参事会议决调查刘海沙被私自占卖的沙田,收回九处公产,责令私占者按田亩等级缴价赎地,由江苏省政府发
由于在农商总长任内的各项努力都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到北京政府两年多后,张謇就辞职归故里了,并且越发坚定了经营村落的决心。对张謇来说,当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辞官也不是为了闲云野鹤,在朝也好、在野也罢,都是为了更好地做一点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事。张孝若回忆说:“我父向来认定水利为各事的根本,水利有办法,农田交通都能有利益。全国的计划,既然难见实行,南通一地方全县的水利,就应该着手兴办。”[16]如果说治理黄河和淮河,由于经费奇缺,仅仅流于纸上谈兵,那么他在南通这片土地上的水利建设却取得了相当的实绩,主要包括沿江保坍、沿海挡浪、水闸涵洞以及港湾河道的疏浚等。
张骞的家乡南通滨江临海。长江虽然是“黄金水道”,但也经常带来灾害。“水道参差,江流无定,或则削坍坏岸,或则沙淤阻航,江南北交受其害,而以江阴至南通一带为最甚”。[17]自1900年开始,江岸坍蚀平均每年达10平方里,南通沿江地区“大好田庐年复一年沉沦于洪涛巨浸中”。1907年,从天生港至姚港10多公里江岸大坍。“灾民流离失所者二万余,皆荡无复衣食之存”,甚至“不速治州城且不保”[18]。眼看江岸形势严峻,1908年,张謇自掏腰包3000多银圆,聘请上海浚浦局总工程师、荷兰人奈格来通查看江流,设计保坍方案。1911年4月在张謇主持下成立了南通保坍会,并于1914年6月在南通召开了一次盛大的水利学术研讨会,该会邀请中国河海总工程师贝龙猛以及荷兰、瑞典、英、美等国的水利专家共商南通沿江保坍方案。经会议商量决定,保坍工程采用修坝和筑楗双管齐下的方法。又经过3年,南通保坍会才好不容易筹到工程出公告予以执行。“经三年之争执”,南通保坍会陆续收到公产田款数十万元,全部充作保坍经费,这才按保坍方案,对南通江岸实施全面整治。但是不到3年,钱就用完了,而工程只建设了一半。由于与南通隔江相望的江阴和常熟县为了多淤沙田,在江边筑起了两道坝,江流改道,南通刚建成的水楗又遭到损坏。正所谓“此岸涨则彼岸坍”,国外也有这种情形,处理方法往往是“以彼处淤出之地之利益,办理此处保护之堤工”。[22]因此与江阴和常熟方面又“经前后数年之争执”,得到赔款若干万,以及部拨十万,保坍得以第二次施工,“吁其艰矣!”
宋希尚在《河上人语》中盛赞张謇兴办南通保坍之功说:“一,以南通小邑,竟与长江水力相搏斗,微张公之力谁能办到。二,以一县地方水利问题,竟能请到世界水利专家数十名之多,躬临踏勘,几成国际上研讨专题,全国未见其二。三,以一县之力,维护长江袭击,中央与省均袖手旁观,为世界各国罕见。四,因张公领导,地方协助征收亩捐,自卫自助,此所以南通为地方自治之楷模,难能可贵。五,在经费支出困难中,此项筑楗保坍,竟能保卫二三十里天天坍陷之江岸,为保坍工程放一异彩。”[23]
张謇是江海之子,年少时一句“我踏金鳌海上来”,似乎预示了他此生与江河湖海的不解之缘;他也是民族的脊梁,他的贡献和成就远不止水利,而是横跨政、商、学三界。时人评价他:“五百年名世之才,德业由乡及国”[24];“不仕不隐,立德立功,是中国第一流人物”[25]……而其子张孝若认为:“像他对于国家建设的抱负政策,早生几十百年,在贤明君主的朝廷,可以做一个治世的能臣;如果迟生几十百年,在民主政治确建以后,他也可以做一个成功的福国利民的政治家、实业家。”[26]但是他偏偏生于贫穷落后、政治动荡、兵荒马乱的时代,他没有能够等来安定的政治局面和有序的社会环境。而他的家国情怀和未竟之志,要靠今日的人们去继续探索,沿着开拓者的足迹奋勇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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