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情教育研究的国际动态分析

温胜芳，王亚华，倪广恒

（1.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100084，北京；2.清华大学水利水电工程系，100084，北京）

水情教育研究的国际动态分析

温胜芳1，王亚华1，倪广恒2

（1.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100084，北京；2.清华大学水利水电工程系，100084，北京）

在水危机日益严峻的背景下，水需求侧管理已成为国际共识。作为实施水需求侧管理的重要方式，水情教育越来越受重视。从水情教育的效果、水情教育影响用水量的作用机制、如何更好开展水情教育三个方面，对国际上的相关研究进行了述评。研究表明，水情教育在提升水情认知、改变用水态度和行为、实现节水目标上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其活动设计的合理性、精细化程度以及公众参与程度是影响水情教育效果的关键因素。要实现高效持久的节水目标，水情教育必须与用水限制、水价控制、节水设备推广等措施协同作用。

水情教育；需求侧管理；效果；机制

在人口增多、水污染严重、跨界水管理缺乏、水供应和分配系统运行效率低的背景下，世界水危机和跨界水冲突发生的可能性在持续增大，成为制约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通过扩大水供应以满足日益增长的水需求的观念正在逐渐改变，减少社会用水需求的水需求侧管理 （Demand-Side Management）正成为解决水危机的核心。2015年6月，水利部、中宣部、教育部和共青团中央联合印发了《全国水情教育规划（2015—2020年）》，以期通过水情教育增强公众水安全、水忧患、水道德意识，促进全社会节水工作，从需求侧构建中国特色水安全保障体系。

调查表明，目前社会普遍浪费水的根本原因是公众对水的重要性、可获得性及高效用水必要性和节水措施等认知的缺乏。水利部的公众节水意识调查显示，近三成的被调查者对我国水资源状况不了解或者存在错误认识。英国调查发现大多数人同意应该节约用水，但对最有效的节水措施、节水成本等都不了解。提升公众对水危机的认识水平，改变公众参与节水的态度，是改变水资源“公地悲剧”的基础。

日常的水情教育主要采用信息教育（information education）、节约运动（conservation campaign）、道德说服（moral suasion）等形式，进行水状况、水常识、水政策、水文化等知识的传播，培养公众水危机意识和节水行为。在水危机发生的情况下，水情教育往往与行政命令、价格调控、节水技术推广等措施同时实施，共同促进公众节水。水情教育由来已久，在美国和新加坡已有至少40年的历史，在澳大利亚、丹麦、德国、西班牙、加拿大等国也开展了20多年。我国尚处于水情教育的起步阶段，亟须对国际水情教育的效果、作用机制和影响因素研究进行全面的梳理和介绍，以促使更多的学者为水情教育的开展提供研究支撑。

一、水情教育的效果评估

水情教育旨在通过转变水意识和水态度，最终改变用水行为，实现节水目标。因此，国际上对水情教育的效果评估往往从水知识、节水态度、节水行为和节水量4个方面进行，对节水量的影响是水情教育效果评估的重点。

在水知识效果方面，Wagenet利用美国纽约流域的水情教育试点社区进行实验，发现试点社区的居民水知识层次显著高于非试点社区。在节水量方面，Geller等对129户居民进行了8组交叉实验，对比了教育、用水量反馈、安装节水设备3个因素对用水量的影响，发现仅有安装节水设备的组在一个月后用水量出现了下降，教育组和用水量反馈组则与对照组没有显著差异。Howarth和Butler对英国的持续一个月的高度目标导向的市场水情教育活动进行了节水量、节水设备安装和活动关注度的全方位效果评估，发现人们对该活动没有明显反应。Maki等利用美国加州戈利塔郡1966—1976年的时间序列数据，对水情教育和用水量进行了回归分析，通过控制降雨、季节、人口、水情教育投入等因素，证实了水情教育对用水量有显著影响，但影响程度小于季节和人口因素。Renwick和Green利用美国加州1989—1996年的面板数据，评估了水情教育、节水设备补贴、水配额、水限制、水承诺等措施对用水量的影响，发现水情教育仅贡献了8%的节水量，水配额等严格强制措施比水情教育这种自愿方式在节水上更有效（水配额和限制使用措施贡献了节水量的19%～29%）。Aisbett 和Steinhauser指出大多数水情教育评估关注的是居民接到新水情信息后的行为变化，漏掉了水情教育的潜在影响，低估了水情教育的效果。他们在澳大利亚一个曾经开展过水情教育的地区，改变环境威胁变量（水坝储水量），发现当水稀缺、节水价值大时，节水行为会显著增加，论证了大多数水情教育评估漏掉的潜在影响。

时间跨度是水情教育评估的一个重要问题。一般而言，水情教育是节水运动的短期有效工具，而不是抑制水消费的长期手段。采取类实验方法进行水情教育效果评估的研究发现水情教育的长期效果不显著。例如，Fielding评估了水情教育、安装节水设备、反馈用水信息3个因素干预的节水效果，发现尽管干预组的用水量都显著减少，但一年后均恢复到原来的水平。Ferraro等同样发现实验结束一年后，接收水情信息家庭的用水量已与控制组没有显著差异。

而在自然状态下非实验控制的水情教育，其节水的长期效果则呈现出了差异化的特征。Hamilton对美国新英格兰3个社区358个用水户长达11年（1971—1981年）的用水量分析发现，水情教育结束后用水量减少仅持续了一年时间，之后用水量持续增加。March对巴塞罗那2007—2008年干旱期进行的水情教育运动的后续跟踪评估发现，水情教育不仅在当时增强了人们的水情意识，减少了人均用水量，而且干旱结束后3年时间内人均用水量持续降低（与干旱发生前相比，人均居户用水减少8%）。Syme等认为，水情教育运动的长期影响之所以不清楚，是因为许多活动都不是针对长远目标设计的。Michelsen等认为水情教育存在一个效果持久发挥影响的临界点，而大部分水情教育都在这个临界点前结束了努力。

二、水情教育影响用水量的机制分析

水情教育对用水量的影响主要是通过两种机制发挥作用，一种是通过改变公众水态度和水信念后直接产生的节水行为，另一种是通过促进水价调控、水限制等其他措施发挥作用而间接促进节水。

水情教育的直接作用机制是通过用水态度和水信念的改变，促进节水习惯形成，进而产生节水效果。公众的节水行为受态度、信念、习惯、个人能力、背景5类因素的影响（见表1）。Gregory和Di Leo在澳大利亚的研究证实了水情教育培养的节水意识和用水习惯的改变直接影响了用水量。Corral-Verdugo在墨西哥的研究发现，个人的水情认知和态度是用水量减少的重要动机，但节水者发现他人浪费水的行为后，自身节水动机带来的节水效果会被大大抵消，甚至增加用水量。Jorgensen构建了一个综合的经济社会模型，证明了对用水公司和其他家庭节水的信任是家庭节水的重要影响因素。Graymore等对比了澳大利亚的城市和农村居民的用水行为和态度，发现对政府和供水单位的信任程度也显著影响了公众的用水行为。在节水动机方面，普通农民节水动机是保证农产品和日常生活用水，富有的农民和城市居民则会因为利他主义而节水。

表1　显著影响用水行为的因素

尽管许多研究发现节水态度与节水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联系，许多研究甚至用节水态度来测度节水行为，但节水态度经常无法产生节水行为。国际研究中出现了许多理论来解释节水态度与节水行为的不同，如A-jzen的计划行为理论、Guagnano等的ABC理论、Hines等的负责任环境行为模式。计划行为理论认为若个人对某行为的态度愈积极，所感受到周遭的规范压力愈大，对行为控制力的感知越多，则个人采取该行为的意图便愈强。ABC理论认为环境行为是个人的环境态度因素和情境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当情境因素比较中立或者趋近于零的时候，环境行为和环境态度的关系最强；当情景因素极为有利或者不利的时候，可能会大大促进或者阻止环境行为的发生。Michael用计划行为理论解释了为什么澳大利亚珀斯的水情教育效果有限，指出尽管受访者具备水情知识，但采购行为受到如何确定适合的产品、产品质量和成本等问题的拖累。Corraliza和Berenguer用ABC理论实证了节水行为比其他类型环境行为要求更高，只有当态度变量与情境因素正向一致时，节水行为才会发生。节水行为受到态度因素和情境因素的共同作用，越来越成为各类研究的共识。

用水限制、水价调控、节水技术推广等措施是促进水情教育实现节水效果的重要情景因素。学术界最初研究认为价格是影响用水量的重要因素，后来发现相对较低的水价使居民用水需求呈现出价格非弹性特征。Worthington对 1980—2003年 37个不同国家地区的居民用水需求案例研究发现，居民用水的短期价格弹性极低（0～0.5）。Gaudin研究发现居民对价格不敏感是因为他们对水价的规定和用水量都不清楚，在通过水情教育得到水价格信息后，居民用水需求的价格弹性获得较大增长。Bruvold根据美国加州9个区域的截面数据研究了价格、政策、运动和态度对节水的影响，发现严厉的价格和管制促使水情教育的节水效果倍增。Halich和Stephenson同样发现单独的管制措施节水效果并不理想，水情教育和管制措施同时进行取得了较好的节水效果。

三、水情教育的活动设计

水情教育作为一种说服过程，其效果的发挥与活动设计有很大的关系。McGuire模型为水情教育活动设计改善提供了方向，模型认为态度行为的改变过程可以分解为12个输出阶段：接触、注意、兴趣、理解、搜索、信服、记忆、回忆、决策、行为、强化、巩固，活动设计要根据不同的输出阶段从信源、信息、渠道、对象和语境5种输入要素上进行适当的组合。目前大部分研究忽视了说服模型的其他关键要素。按照McGuire模型，水情教育的设计者在设计之初即应当清楚这一阶段的水情教育想取得什么样的结果，必须涵盖哪些输出阶段，针对具体的输出目标进行恰当的输入要素设计。比如，提高信源的信誉将有助于提升节水效果；干旱灾难体验可以增强运动效果；水情信息的内容要具体，表现形式要生动，多重复、多强调失去的东西；根据输出目标进行有针对性的宣传渠道组合，电视节目对意识和态度转变的作用较大，社团运动和本地游行示范则对行为改变更有效，媒体宣传可以强化已有态度；要根据不同种族、家庭组成、年龄段、教育水平和生活方式对被说服对象进行分类，水情教育活动的实施和评估都要以此为基础。

除了传统的说服过程，社会营销模式也是水情教育实施的一种方式。Howarth（2004）将意识—兴趣—渴望—行动的商业营销理论应用到水情教育活动设计中，通过与新加坡、美国和欧洲的成功案例对比，发现实施高程度的公众参与 （表2 Arnstein阶梯的5级或6级）是水情教育成功的关键。通过总结发现，由于水问题在居民心中相比于其他环境问题重要性低，因此，水情教育的社会营销模式应该强调水问题的重要性和紧急性，要加强政府引导和公众参与。

表2　公众参与的Arnstein阶梯

四、总结和启示

以往文献研究揭示了水情教育在提升水情认知能力、改变用水态度和行为、实现节水目标方面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水情教育活动在短期或危机背景下会使节约用水效果显著，但活动的长期有效性还有待进一步证实。水情教育一方面通过改变水态度和水信念直接产生节水行为，另一方面与用水限制、水价控制、节水设备推广等其他因素协同作用，间接促进节水。

水情教育在促进态度改变方面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活动本身设计是否合理。针对不同的人群进行精细化设计，并从活动源头提高公众参与程度是水情教育成功的重要条件。在水需求管理的目标下，任何一种单独手段的节水效果都不理想，水情教育与用水限制、节水设备推广、水价控制同时作用，可以获得较高比例和较持久的节水效果。

［1］IVAKUMAR B.Water crisis：From conflict to cooperation—an overview［J］. Hydrological Sciences Journal，2011（4）.

［2］中国工程院“21世纪中国可持续发展水资源战略研究”项目组.中国可持续发展水资源战略研究综合报告［J］.中国工程科学，2000（8）.

责任编辑杨轶

Analysis of international trend on water-condition education

Wen Shengfang，Wang Yahua，Ni Guangheng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water crisis being increasingly severe，an international consensus has been reached on demand side management（DSM）.Water-condition education，which is acting as one of the key approaches for DSM，has attracted more and more attention.A review is made on relevant international studies from three respects of result，influence on water quantity and means of conducting water education.The study indicates that water-condition education can play a big role on raising awareness of general public，changing people's attitude and behavior and reaching the goal of water conservation.The key factors that exert impact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water-condition education include rationality and precision of activity design and degree of public participation.In order to realize goal of highly-efficient and long-term water conservation，water-condition education must be integrated with other measures such as water use limit，pricing and extension of water-saving equipment.

water-condition education；DSM；effect；mechan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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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1000-1123（2016）03-0007-03

2016-01-19

温胜芳，博士，主要从事水资源管理和环境政策研究。

水利部水情教育中心委托课题“全国水情教育规划编制研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157315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5ZDB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