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中水乡

李雨霖

说起西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杭州西湖。作为中国唯一的以湖泊命名的世界文化遗产，千百年来，在白居易、柳永、苏轼等大诗人的笔下成为“人间天堂”的代名词。西湖在千年前就已成为一个符号，代表着中国传统的美。人们说起东湖、南湖、北湖或者其他的湖，那就是一个湖；但凡提起西湖，那就是一首诗，一幅天然图画，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以至于我这个云南人，接触的第一个西湖就是杭州西湖。后来跑得地方多了，才发现中国有许多西湖，北京、沈阳、南昌、扬州、桂林等地都有西湖，直到看过若干个西湖以后，我才接触到家乡云南的西湖。

清代《冷庐杂识》中说：“天下西湖三十又六，惟杭州最著。”但在这本书问世两百年前，就已经有人说不。崇祯十二年（1639年）三月，大旅行家馀霞客千里迢迢来到云南省洱源县西湖。泛舟湖上，见其“汀港相间，曲折成趣，深处则旷然展镜，夹处则富然罨画”。在当天的日记中徐霞客深有感触地写到：“悠悠有江南风景”。并感叹道：“觉西子湖又反出其下也”。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老徐，竟然觉得杭州西湖反而不如洱源西湖漂亮。

洱源西湖到底有多美，令四次游览杭州西湖的老徐怦然心动？其实这样的感觉我也同样有。首先不论风景，也许杭州更美吧。某年大假我去杭州，乘公交车前往西湖，还有两站就开始堵车，一个半小时以后才到湖边，但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那一泓西湖水简直是千万游客伤心泪……300多年前的杭州，早已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西湖也是游客如炽，虽然不如现今，但老徐的一个“觉”字，是嫌杭州西湖少了一点清纯幽静，还是指洱源西湖多了一点生活情趣呢？

6月的洱源西湖，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铺洒下来，“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是苏轼描写杭州西湖的诗句，若将其搬移到今天的洱源西湖，也是再恰当不过了。眼前西湖的景象，与徐霞客377年前的描写可谓无二：绿洲港湾相间，曲曲折折，自成情趣，水深处则是空旷一片，如平展的镜子，狭窄处却杳渺一派，如色彩绚丽的风景画。风景天成，悠悠然有江南风光的意境。

在云南众多的高原湖泊中，洱源西湖是最独特的一个。洱源西湖湖面约4平方公里，系高原断陷湖泊，平均水深4-6米，最深12米，是洱海的重要水源之一。相对于滇池、洱海，西湖无异是很小的，但那些大湖多半没有岛，即便有岛也是无人居住的。村落分布在湖边，人们除了捕鱼外，很少使用船作为交通工具。但西湖不是。洱源的西湖，每一条船都是生活的工具。家家户户门口几乎都停泊着小船，这些小船古朴而粗粝，远远望去，叼鱼的鱼鹰与撒网的村民，在湖面上竞技，渔歌互答。船坞就在埠头，一靠岸，屋里的老婆孩子就出来了。

清代邓川举人杨承淳有诗云：“湖光荡漾几回纹，渔父歌声闹水滨，信口舢敲湘汉句，断肠弄笛雁鸿云。三三对白烟蓑合，两两归帆获岸分，最趁夕阳含缺处，前村沽酒带余醺。”西湖像一块七巧板，错落有致地铺设在蓝色的水面上，湖中有七岛六村（张家登、清水塘、东登、中登、南登、海塘），形成水中有岛，岛上有村，岛岛各抱地势隔水相望，村村水路相连。村里的居民出门，不坐车，不走路，或是提起竹篙，或是带上两桨，驾一叶扁舟，似从画中来……西湖没有孤岛，只有完美的整体。顺水飘荡至湖心，得闲暇而停船于湖面，静心环视那水路的蜿蜒隐匿，湖畔田畴的富庶宁静，远山的悠闲无声以及蓝天白云投在湖水里变幻无常的风云写意。一座座青瓦白墙的民居，散布掩映在杨柳林中。浅滩草地片片，油油葱葱的芦苇，放眼是一望无际的美景。碧色连天的芦苇荡，浮光跃金的沼泽茭草，还有含情羞涩的白族姑娘，顽皮的男童。

小船忽而从我们旁边悠然而过，有去往湖中田地的。勤劳的人家驾着小船来到洲上劳作，又驾着小船回家。馀霞客在日记中写道：“湖中渚田甚沃，种蒜大如拳而味异，莺粟花连畴接陇于黛柳镜波之间，景趣殊胜。”如今湖中仍是小洲无数，大者超过足球场，中者似蓝球场一般，而小者仅与三四张乒乓球台相仿。这些小洲无一例外都种植着当地特产独头蒜，但是否如霞客所言“如拳而味异”呢？

撒网捕鱼的村民，憨厚的笑声扑进一舱活蹦乱跳的鱼中。他们的船舱中，除了新捕的鱼，还有生活的信仰和幸福的指数。一只狭长的小木船的船舷，一字儿排开一群鱼鹰，船上的老渔夫正悠闲地吸着烟，过足了烟瘾，老渔夫便把鱼鹰全赶下湖，鱼鹰们便在水中扑腾劳作了。等找寻到一条鱼或是贝类，鱼鹰便迫不及待地上船，老渔夫拎着它的脖子，用力一挤，喉中的鱼便挤到了船舱中。

还有撑着小船去给学校的学生送饭的妇女，在湖中毫不停留，飞驰而去，似乎感到她的孩子已经饿了。中午学生们都不回家，到了放学，我问船家：“他们是乘船回家么？”“从前是，现在可以沿着道路走回来了。”这些联通各个岛屿的公路修通也就是一二十年。

千亩芦苇荡这是西湖的另一绝妙奇观，夏秋时节，绿色的芦苇密不透气，一株挨一株，形成一道道天然的绿色屏障，渔家撑着船在苇岸形成的河道中行船，就如同在自家的田埂上渡步一般轻灵，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在“一片琼瑶水，干重翡翠山”的画镜之中。芦苇荡中白鹭、野鸭鸣叫嬉戏，弹奏着动人乐章，随处可见葫芦鸟（西湖人称“水葫芦”）行走如穿梭。

若是到了冬季，这里才真正是鸟类的天堂，到处可见各种各样的鸟，轻灵地在空中飞翔着，悠闲地在湖面游着，或者热闹地嬉戏着。最美的是一种紫色水鸟叫“紫水鸡”，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水鸟”。这种鸟儿体大而壮，羽毛蓝紫色相间，并带有闪光的绿色，非常美丽，通常栖息千多芦苇的沼泽地及湖泊，在水上漂浮植物及芦苇地中行走。因为它太过美丽，受到人们的捕杀，专家们一直以为已灭绝，但它却在西湖生存着。

在西湖都没有高层建筑，最多有两层。由于房屋都是建在岛上，下面是水体和千万年植物腐烂形成的草煤。时常出现房屋地基下沉，墙体拉裂的情况。西湖人家的房屋，住上一二十年，就陷下去了。所以，好多人家一生要盖三次房子才行。这也是一个独特的地方，在西湖绝没有那些上百年的古老建筑，而且过去人们生活比较贫困，所有的钱都用去盖房子了。

洱源西湖的春馨、夏朗、秋爽、冬宁，无论风雨霜雪，不管昼夜更替，她那掩饰不住的秀美无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其实，在这奇妙无比的世界里，能称得上源的，必定是纯粹的，所以，除了水这个直观而实在的地球命脉外，就只有母性了。源，是水流起头的地方。看到西湖的纯净与充盈，就会使你马上想到大理洱海为什么会如此的清澈而丰满，这定能让人领悟到：随着人类对地球资源的开发利用越来越趋于强势，人们对水已经到了依附和珍视的境地，所以，惟有西湖这样卓尔超群的净水方能源远流长。

杭州西湖坦呈的是历史的深度和厚度，洱源西湖指引的是心灵的平静和安顿。当那些历史的烟云消散以后，我们踏进了洱源西湖，行走在那些杨柳依依、湖水潺潺的景致当中，的确能感受到那种自然的沉静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