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哈尼严打“金融腐败”

高荣伟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伊朗司法机构宣布，亿万富翁詹雅尼因欺诈、经济犯罪罪名成立被判处死刑。这一消息在伊朗国内引起巨大震动，这也是伊朗自1996年以后，就腐败案件判处的第二个死刑案。据悉，詹雅尼被指控侵吞高达27亿美元的石油款项，而他的债主不是别人，正是伊朗政府。一同被判死刑的还有他的两名同谋。司法官员称，被告有权对死刑判决提出上诉，他们还都被责令偿还侵吞的巨额款项。

助政府绕过制裁出售石油

2011年12月3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法案，对与伊朗中央银行有商业往来的外国金融机构实施制裁。欧盟也发起联合抵制，禁止欧盟国家从伊朗进口石油。“对伊朗伤害更大的，也许是奥巴马签署的一项规定”，媒体评论指出，该规定禁止从伊朗进口石油的国家直接或通过第三方向伊朗支付款项，要求将资金存入并保留在购买国的银行中，仅可用于合法目的。根据经济学人信息社的报告，石油出口占到了伊朗所有出口所得的80%，占到了政府收入的50%-60%。西方的制裁致使伊朗石油收入锐减45%，令一些伊朗人的生活承压。

在国际金融制裁的情况下，内贾德政府要想找到一条渠道销售石油是相当困难的。然而，办法总比困难多。伊朗政府的相关人士想到了詹雅尼。当时，詹雅尼是一家名为Sorinet大型商业集团的总裁。Sorinet是伊朗最大的企业集团，该集团总部位于阿联酋，旗下有60多家公司，业务涉及金融和银行、化妆品、酒店管理、信息技术、基础设施、建筑材料和国际房地产开发等多个领域，其客户分布于伊朗、土耳其、塔吉克斯坦、马来西亚，在中国和其他一些新兴市场国家也开展有业务。此外，詹雅尼旗下还有一家航空公司和一支足球队。多年来，詹雅尼一直商运亨通，经常被媒体拍到与高级官员在一起的照片，而他也毫不怯于“炫富”——时常有意或者无意地让媒体捕捉到他乘坐私人飞机和游艇的镜头。

詹雅尼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他的“罗马城”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1980年代时，年少的他就学着做起羊毛皮生意。他曾在土耳其一家大学接受教育，并在1999年担任伊朗央行行长的司机，由此学着做起了外汇交易。经过多年打拼，詹雅尼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詹雅尼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发生在前总统内贾德执政期间。在伊朗受到国际制裁时，伊朗无法向西方国家卖油，而各大跨国银行也不得转移伊朗的资金。在此背景下，业务遍及全球的詹雅尼帮助政府绕过制裁将石油卖到国外，为伊朗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油价正高，他经手的石油生意获利颇丰。”当地媒体报道称，詹雅尼承认，自从2010年起，他利用在阿联酋、土耳其、马来西亚的公司，代表伊朗政府出售数百万桶原油。

随着伊朗石油出口的增加，詹雅尼的个人财富呈几何级增长，而他的国际知名度也在增加。“不过，他出名的方式可不太光彩。”英国广播公司评论称，在伊朗遭受制裁期间，他不断触犯石油禁运的底线，因帮助伊朗政府“暗度陈仓”——私下出售原油，2012年詹雅尼上了美国和欧盟的黑名单。2013年，他被美方控告参与洗钱，并成为伊朗核协议谈判时美方的一张牌。不仅如此，还有媒体披露，詹雅尼在国内涉嫌挪用伊朗石油部20亿美元公款。所有这些都为他日后获罪埋下了祸根。随着詹雅尼的暴富，伊朗民间对他争议不断，有人认为他真的帮助了国家，也有不少人认为他趁机“自肥”，指控他侵吞数十亿美元的原油交易款项。

被定为“尘世的腐败”

詹雅尼的好运在2013年戛然而止。2013年6月15日，伊朗现任总统鲁哈尼当选。当选不久，鲁哈尼就下令政府打击“金融腐败”，特别是在前政府执政期间“利用经济制裁”牟利的“特权人物”。不难看出，其反腐矛头直指“詹雅尼们”。2013年12月，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IRNA）援引发言人的话说，“42岁的詹雅尼先生已被逮捕并被送往德黑兰的监狱。”官方没有提供有关案件的更多细节，但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说，富豪詹雅尼涉“金融犯罪”。审判是公开进行的。当地媒体报道，伊朗国家石油公司当初委派詹雅尼将石油以约30亿美元的价格出口，但公司并未收到任何担保，这已经是违规行为。石油部长桑加尼更放出狠话，称詹雅尼之类的“中间人”在伊朗遭制裁期间不法图利。经过长时间的审判，检方指控詹雅尼拖欠伊朗政府27亿美元的石油款项。詹雅尼则辩称，此前在被指控隐瞒资金之后，他已经上交了7亿美元，但因国际制裁，他无法交还拖欠政府的12亿美元。对此，法庭不予采信。显而易见，仅就拖欠石油款项数额而言，伊朗政府与詹雅尼之间有相当大的出入。詹雅尼的辩护团队一直表示，只要詹雅尼获释并被准许接触其商业网络，就能归还所有拖欠款项，“然而，死刑判决似乎意味着，这种解决方案已经不大可能实现了。”

詹雅尼在接受BBC采访时，否认了自身行为的政治目的：“我不参与政治，我只做生意。”“这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恶意中伤。”他举了一个关于他的护照的例子，以证明自己的观点。媒体一度热议，詹雅尼拥有双重国籍。就在此时，他还透露，自己的资产总额大约为135亿美元。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等媒体采访时，再次强调他的收益是前总统内贾德支付的酬劳。詹雅尼声称，自己是“伊朗石油交易和转移与石油相关的钱款的关键推动者”。“我这样做无可厚非，因为内贾德政府命令，设法躲过国际制裁，将石油交易所得运回伊朗”，“况且我也完全是按照政府的旨意这么做的”。

在西方正式解除对伊朗制裁两个月后，詹雅尼的罪名被定为“尘世的腐败”（corruption on earth），这是伊朗刑法典中最重的罪状之一。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援引司法机关代表格里亚姆·艾热伊的话表示：“对詹雅尼及另外两名涉嫌石油案被告的判决已经下发，一级法院指控其反神明与反国家罪。”其他两个被告也被判以“尘世的腐败罪”，这意味着他们也将面临死刑。包括詹雅尼在内，“他们必须向原告，也就是石油部缴纳罚款”，伊朗司法机构发言人艾杰伊说，“罚款需等同于被侵吞款项的25%”。当然，根据伊朗媒体的说法，如果詹雅尼能退赔侵吞的国有财产，也可免于死刑。

詹雅尼及其辩护团队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坚称这笔钱尚未支付给石油部的唯一原因是国际制裁阻止了計划中的支付行为。“如果明天他们给我一个账号，且能够接收一笔多达10亿欧元的款项，我会马上还钱。”他在接受伊朗杂志采访时说。“当伊朗石油部和中央银行被国际社会制裁时，想想看，我怎么能转移支付呢？我们无法在国际账户上转账，因为钱是在账户里。”詹雅尼的辩护律师表示，“判决结果完全是政治动机，将会进一步提出上诉。”

杀鸡儆猴意味明显

作为温和的保守派领导人，鲁哈尼上任以来不仅赢得了改革派的信任，也让伊朗悄然发生着变化。在国际上，延续了数十年的伊朗核问题，在鲁哈尼治下风云瞬变。2015年7月，伊朗与伊核问题六国签署伊核问题全面协议。伊朗与世界大国达成核协议，为伊朗石油部门增加出口铺平了道路，石油部长桑加尼先生敦促投资者直接和他的部门谈判，避免第三方参与。今年1月，西方多国开始解除对伊朗的国际制裁。根据伊朗国家石油公司预测，截至3月底，伊朗每日石油出口量将增加到200万桶。对于这个石油收入占外汇收入85%的国家而言，无异于“大输血”。常言说：敌国破，谋臣亡。那么在“敌国”——制裁伊朗的西方阵线被打破之后，伊朗的“谋臣”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在国内，新总统哈桑·鲁哈尼展开了强大的反腐行动。鲁哈尼政府指出，在前总统内贾德时期，“腐败如收取非法佣金等如火如荼，十分猖獗。”在鲁哈尼誓言解决“高级别腐败”问题后，控制着全球60多家公司的富豪詹雅尼被指行为不端。分析人士指出，公开审判如此重大的案件，或为伊朗总统鲁哈尼宣示打击“高级别腐败”的决心。伊朗舆论普遍认为，如果2016年伊朗经济在解除制裁后仍不见好转，那么鲁哈尼要在2017年夏天寻求连任的计划就可能成为泡影。对于鲁哈尼来说，一方面要加强在国内推进经济改革和惩治腐败的力度，以期在明年大选前给国民一个交代，将今年议会选举和专家会议选举的强势变为胜势；另一方面，则需要继续利用解除制裁后伊朗所面临的机遇期，全面扩大对外开放、吸引外资。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