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刚德 给力船山儒学复兴

2016-09-10 07:22李肖含
中华儿女 2016年18期
关键词:船山讲堂儒学

李肖含

在“国学热”已渐趋理性的当下,他和他的“船山书院”又会走向何方?

柯刚德,一个年轻的“75后”,一个起自民间的儒学研究者,一个致力于儒家文化推广和传播的“志愿者”,一个谜一般的人。

2010年,他在北京名校云集的海淀区开办了儒学讲堂,向大學生和市民讲授船山思想,颇受欢迎。接下来,他又将儒学讲堂开到了武汉、南京、上海等地,声誉日隆。

截至2016年夏,柯刚德已经走遍了中国大陆的几乎所有地区,开设国学讲座数百次。他更计划陆续在各地开设实体的“船山书院”,并建设覆盖全球的新媒体传播网络,让王船山的儒学思想走出中国,走向世界。

近十几年来,由“国学热”而催生的“民间儒学的再生运动”(郭齐勇先生语)方兴未艾。但在“国学热”已渐趋理性的当下,他和他的“船山书院”又会走向何方?

2016年夏,笔者深入北京、新疆等地,采访了大量与柯刚德有关的当事人,试图揭开笼罩在他身上的层层面纱,并希望能由此窥见十余年来自下而上席卷全国的“民间儒学的再生运动”之一斑。

这是船山思想和时代的伟力

2016年7月23日,新疆自治区乌鲁木齐市某宾馆会议室,原本只能容纳200人的“氚粉论坛”(“氚粉”即船山“粉丝”之意,因船山思想以“气”为宗,且“氚”与“船”谐音,故名),一下子涌进了近300人。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得不赶忙从别处搬来座椅,给论坛临时“加座”。

上午10:30,论坛正式开始。柯刚德一袭蓝色长袍,在两名“弟子”的引导下走上讲台。台下掌声响起,有听众小声说道:“好年轻啊!”

37岁,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了的柯刚德,面带着微笑在讲台上站定,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由于地理和文化的关系,新疆历来被视为传统“国学”的边缘地带,但这次在乌鲁木齐举办的“氚粉论坛”却大获成功。

“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汉族同胞,本次论坛还吸引了不少的少数民族同胞,”论坛现场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显示出船山思想和柯老师的巨大魅力。”

事实上,这并不是柯刚德第一次在新疆开办儒学讲座。数年前,他曾在乌鲁木齐听过“船山论语”的讲座,但当时一起听课的只有寥寥数人。对此,柯刚德有着自己的解释:“人们对儒学的兴趣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一般来说,经济越发展,人们的精神需求也就越高。”

在论坛举办期间,他像一部开足了马力的机器,一直超负荷运转:白天为众人讲授“船山论语”,晚上则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们进行交流,直到深夜。

在学员们中间,年轻的柯刚德有着巨大的权威与影响力。不少学员已经是世俗眼中的成功人士,但无论在公开或私下的场合里,他们都对柯刚德执礼甚恭。

一位自2011年起便坚持听“船山论语”课程的老学员将这归因于柯刚德本人的学识和修养,但柯本人则更愿意将其归于“船山思想”的“再发现”。

王船山名夫之,字而农,号姜斋,是明清之际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他晚年隐居于湖南衡阳石船山,世称“船山先生”。

船山先生一生潜心著述,建立起了一种既“坐集千古之智”又“推故而别致其新”的思想理论体系。但因其“绝迹人间,声影不出林莽”,加之“门人故旧,又无一有气力者为之推挽”,故其学说长期湮没不彰。

近代以来,伴随着亡国灭种的民族危机,船山思想的价值被重新发现。经曾国藩、谭嗣同、毛泽东等人的大力倡导,遂逐步得以光大。新中国成立以后,船山研究曾一度沉寂,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又重新活跃起来。“这就是船山思想和时代的伟力,” 柯刚德说。已经是午夜两点,但他的房间里依然坐满了听众。

“船山思想从默默无闻到被重新发现,就是时代的产物,”他说,“现在我们把船山讲座开到新疆来,这里的少数民族同胞也爱听,这又何尝不是(时代的产物)?”

开始寻找自己未来的方向

上世纪70年代末,柯刚德出生于山东广饶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家中兄弟两个,他排行老二。

小时候的柯刚德,并没有显示出在读书方面的天赋。据他自述,自己小时候特别贪玩儿,学习成绩也很一般。

“有一次期中考试,我大哥考了第一名,而我则是倒数第一名。哈哈,直到现在,每次回乡,仍然会被当年的老师拿来打趣。”但进入中学以后,柯刚德的成了学校里数得着的优等生。

1996年参加高考。那时候,中韩两国刚刚建交,国内的韩语人才紧缺。于是,柯刚德便进入了北京语言大学,学习韩语。

柯刚德的家境,虽说不上赤贫,但也并不宽裕。这也让他的大学生活显得有些“灰暗”。开学报到时,他身上一共只带了3000元钱。“交完学费、住宿费,还剩300元,又买了200元的书,最后只剩100元了。”

那时候,大学校园里的贫富差距已经相当明显。“我们还在为吃饭发愁的时候,班上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穿上千元一件的夹克衫了。”柯刚德说,“有同学请客,照例也是不敢答应的,因为没有钱回请。”

为什么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同学,贫富的差距会这么大?人活着的终极目的又是什么?这些看似不言自明的现象,却常常让柯刚德感到困惑。

他一头“扎”进图书馆,试图从读书中寻找答案。大学四年,除了本专业的学习,他还阅读了大量的东西方哲学经典。

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段“不务正业”,却又收获颇丰的日子。“《论语》就是那个时候读的,竖排的繁体字,又是古汉语,不容易懂呀。我就趴在宿舍里,翻着注释,一点一点地‘啃’。每看一遍,都有不一样的收获。”

2000年大学毕业,正赶上国家某部委来学校招韩语“翻译”。本已名列其中的柯刚德却选择了放弃——他已经“沉溺”于那些研读了数百遍的儒家经典之中,并想继续地读下去。2001年,经朋友介绍,他曾到船山儒学的发祥地湖南衡阳、长沙等地游学。而这次游学的经历也使他此后的人生发生了转向。

柯刚德的一位“弟子”告诉记者,彼时的柯刚德已经研究儒家经典多年,却苦于进步缓慢。湖南一行,让他结识了不少学养深厚的船山研究大家,他也似乎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不久,柯刚德便辞掉了在北京的工作,来到湖南拜师学艺,潜心研究船山儒学。

一位接近柯刚德的知情者说,儒学研究历来重视师承,入门不易。当年柯为了拜师,不远千里从北京赶到湖南,还是很有诚意的。或许正是他的这种诚意,才打动了他的老师。

当然,柯刚德也并不否认自己当年拜师时心中的一些“小九九”:“拜名师、成名成家的想法当然有,但正像后来我的老师跟我说的一样,年轻人有追求并没有错,关键还要看你能不能‘驾驭’它。”

“社会许多人上对儒家思想似乎有一种误解,认为读了经就要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其实并不是那样。”柯刚德说,“儒家是非常入世的。追求世俗的成功并没有错,关键看你能否‘驾驭’得了自己的这种‘野心’。”

儒学复兴的希望在民间

2009年,在湖南精研船山儒学将近十年的柯刚德终于学成“出山”,回到北京。多年的潜心学习,再加上名师的指导,早已使他从一名普通的国学爱好者,成长为了一名青年儒学家了。

临行之际,他的老师还专门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他到北京大学某研究所工作。对当时刚满30岁的柯刚德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以他多年的学术积累,再加上这封“推荐信”,远大的前程似乎已经在向他招手。

但出人意料的是,柯刚德并没有拿着“推荐信”到北大去谋职,而是“自立门户”,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在北大办起了儒学讲堂,向大学生和市民们推广船山儒学。

與当时那些以社会富裕阶层为招生对象,且收费高昂的“国学班”不同,柯刚德的儒学讲堂不仅对普通的大学生和市民开放,而且近乎免费。

一个当年曾与柯刚德一起合作过的朋友说,当时北大校园内各种各样的“国学班”有很多,在社会上的影响也很大。柯刚德或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才选择“自立门户”的。

柯刚德本人也并不否认这种说法:“在书斋里做研究或许比较清净,但受的限制也比较多,对社会的影响也比较小。自己办讲堂,反而讲起来比较自由,能做的事情也更多。至于讲得好不好,交给听众来评判就是了。”

几年下来,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仅在北大站稳了脚跟,还把自己的儒学讲堂开到了武汉、南京等城市,并慢慢开始有了一批自己的“铁杆粉丝”。

柯刚德决心进一步扩大自己的事业。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甚至亲手撕掉了那封“推荐信”。

“当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自己的儒学讲堂办下去。办得更多,讲得更好。”柯刚德说,“与在体制内谋个研究职位相比,开办讲堂,向普通民众传播和推广船山学术或许会更有意义一些。”

到2014年,柯刚德已经在全国各省市开办讲堂数百次,并逐步在一些有条件的地方设立了“船山书院”,定期举办讲座和活动。与其他那些学期较短、内容驳杂的“收费—教学”型的国学培训机构不同,“船山书院”的学期最长可以达到9年,而内容则集中于船山儒学。

“严格地说,‘船山书院’并不是一个教学或培训机构,而是一个全国儒学爱好者共同交流、切磋的平台。”柯刚德说。

新疆“船山书院”的一位负责同志也向记者证实了这一点。据她说,新疆“船山书院”正是在几年前的“船山讲堂”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书院的工作人员几乎全部是经常在一起交流学习的儒学爱好者。他们不仅没有工资,反而还要经常自掏腰包补贴书院的各种活动。

“相较于社会上其他的各种天价国学培训班,船山书院基于兴趣爱好和志愿精神的运作模式显然更有吸引力,也更能持久。”北京某高校的一位国学研究者告诉记者。

“我并不会给自己和船山书院的发展设定什么宏大的目标,”柯刚德说,“儒学复兴的希望在民间,如果我们的社会中儒学的爱好者和志愿者越来越多,那么儒学的复兴也就有了更深厚的民间基础。我们愿意一直这样做下去。”

责任编辑 余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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