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聪 丝绸之路琵琶行

2016-09-10 07:22张冠宇董颖
中华儿女 2016年18期
关键词:民乐琵琶世界

张冠宇 董颖

“上天给我一把琵琶,我只能以一生相赠。”“指上天下”,这个天下,指的就是赵聪心里盛装的“丝绸之路”上关于中国“新民乐”的世界梦

如梦似幻的西子湖畔,以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名义欢迎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一次杭州峰会文艺晚会即将开始。

一位身着中国民族服装的女子,怀抱琵琶,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庞大的交响乐队的最前端。随着乐队指挥的第一个手势,她纤指飞动,拉开了G20《最忆是杭州》大型文艺晚会的序幕。

中国十大古典名曲之一《春江花月夜》清丽、曼妙的乐音顷刻回荡在“月照花林”般的西子湖畔。随之,300多名舞者在经全新交响化编配后的《采茶舞曲》中翩翩起舞。全世界关注峰会、聆听中国的人们都被这极富神韵的视听盛宴所震撼,并由此深切地感受到站在历史新起点上的文明古国的新姿态、新气象与新能量。

这位执琴为舞、弄指当歌的神奇乐手,人们应该并不陌生。近20年前,她便开始活跃在全国各地,乃至世界数十个国家与地区的音乐舞台上,多次摘得各级各类民族器乐比赛的桂冠,并得到许多国家元首与政要的由衷赞誉。她就是国家一级演员、中央民族乐团首席琵琶演奏家赵聪。

把民族音乐与国际主流音乐完美融合

赵聪出生于音乐世家,从小就对乐音极其敏感。有意思的是,直到6岁时,母亲才答应正式教她学琴。但前提条件是,在同学面前或上课时,她必须管自己的妈妈叫老师。赵聪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一苛刻条件,但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已将琵琶融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细心的人们会发现,赵聪的名字里有一个“耳”字,冥冥之中造物主仿佛暗示她要以此来聆听天籁,进而帮助她实现与琵琶有关的参与悟、修与行。

众所周知,传统的琵琶有文曲与武曲之分。前者旋律优美、节奏和缓,以左手的推、拉、吟、揉等技法抒发内心的细腻情感;后者激昂跌宕富于戏剧性,且节奏复杂多变,利于表现激烈雄浑的戏剧化场景与氛围。

赵聪在研究中发现,即便在属于同类的作品中,其创作风格与表现手法也会存在很大差异。如同属琵琶传统大套武曲的经典之作《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前者重在写汉王刘邦所采用的列阵阵法及战时所形成的氛围,而《霸王卸甲》则侧重表现西楚霸王项羽在四面楚歌之时的内心活动。

这两首表现同样题材的乐曲,虽然角度与风格判然有别,但在事类与音乐逻辑上却具有紧密的内在联系。如果把看似迥然相异的东西有机融合在一首乐曲之内,会不会取得相得益彰的效果呢?

赵聪的这种大胆构想与作曲家马久越先生一拍即合。几个月之后,经过他们的大胆改造与创编,一首全新的琵琶力作《新编十面埋伏》诞生了。

这首曲子里保留了古谱中最经典的乐段与动机,同时借助电子音效叠加进全新的音乐元素,再加上中国大鼓动人心魄的环境渲染,将楚汉战争的场面表现得淋漓尽致,进而使全曲紧迫处更紧迫,缠绵时更缠绵,悲壮处更悲壮,令听众感觉仿佛穿越时空,情景再现。

在十多年前的中国,这样的改造显然还很前卫。然而,一经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播出,便立刻引起业界与观众的极大兴趣与关注。

2004年,赵聪受邀参加首尔国际音乐节。这是年轻人聚集的场合,也是向各国传播当代中国时尚经典曲目的最佳时机。于是她激情四射,连弹带舞尽情发挥,直令现场的两万余观众如醉如痴,喊声震天,击节而和。

这次《新编十面埋伏》的演出大获成功,不但使国内同行及媒体接受并认同了赵聪作品与演奏方式,还使中韩日等国观众开始关注中国新编的古典音乐。从此,《新编十面埋伏》几乎成为赵聪在音乐会上必演的保留曲目。

而这也坚定了赵聪要把祖国优秀的民族音乐与国际主流音乐完美融合再推广到世界上的决心。

2006年3月,是赵聪音乐艺术道路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间节点。这次,赵聪作为世界顶尖器乐演奏家,由格莱美音乐奖评委Jeff.rona鼎力推荐,受世界顶级音响圣地丹麦佛克斯公司邀请,专程赴丹麦录制个人琵琶现代作品专辑。两年后,由赵聪与国际著名爵士录音大师汉斯·尼尔森、新民乐创始人之一马久越、世界著名指挥家MarioKlemens携布拉格爱乐交响乐团和中外几百位艺术家倾心演绎的环球唱片史上首张中国民族器乐独奏专辑——《聆听中国·月舞》CD面向全世界发行。

专辑一出,赵聪即被著名国际录音大师、“声响亚洲”评委会主席汉斯·尼尔森评价为“具有一流国际演奏水准的顶级演奏家”;《英国卫报》评论说:“赵聪完美的演奏,让中国新民乐充满希望”;格莱美唱片评委盛赞这盘CD是世界音乐人心中最棒的中国民乐专辑,轰动法国戛纳国际音像节的中国音乐巨作;一个多月后,该CD分别被中国国家图书馆及美国国家图书馆收藏。

这张收入了《春江花月夜》、《月舞》、《新编十面埋伏》、《东方丽人》等9首新编曲目的精选CD,令赵聪心潮难平。这是她多少年来呕心沥血的见证,也是她将新民乐推向世界的首张专辑。

“从敦煌壁画里复活的琵琶精灵”

赵聪创作的琵琶曲中有一首代表作叫《绽放》。多少年来,超常的禀賦与悉心的投入,使得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历经春光的沐浴,终于迎来惊艳绽放的那一刻:

“天华杯”全国青年专业琵琶大赛一等奖获得者;首届中央音乐学院香港“龙音杯”民族器乐比赛最高奖获得者;首位因设计“背负式琵琶”获得国家专利的民族器乐演奏家;首位“华语金曲奖”“最佳演奏奖”获得者……

尽管赵聪取得了一系列骄人的业绩,但最令她激动和难忘的还是2013年5月12日,她在国家大剧院举办的“指上天下”个人首场音乐会。

这场由国家话剧院著名戏剧导演田沁鑫执导的音乐会与赵聪特色鲜明的创新风格相映成趣,整场9首乐曲有6首为全新创作。这是赵聪历经多年努力,用自己的生命打造的一场跨界多元、融汇中西的视听盛宴,一经公演,立刻在中国民乐界乃至世界乐坛引起巨大轰动。

有观众这样评价赵聪的音乐会:“艺术家高超的演奏功力加之姿态神韵、服饰造型和充满律动、光影瑰丽的舞美设计融合在一起,几乎是天作之合。”赵聪赋予琵琶这种高贵古雅的乐器以全新的活力与动感,使观众从内心感受到了当代民族音乐的无穷魅力,这也是当代民族音乐百花园里极具特色、绚丽的一次绽放。

多年来,赵聪作为中国承上启下的琵琶演奏家,心中始终装着如何让中国音乐走向世界的梦想。赵聪多次直言:“需要明确一个概念,并非民族的就自然会成为世界的,其间一定要经过从抓痒到点穴的置换和翻译过程,才能让人听懂,才能使民族的变成世界的。正是从这点看,只有借助世界化的语言,才能使民族的东西真正走向世界。”

如今,熟悉赵聪的人几乎没人不熟悉她在两年前隆重推出的代表性作品《丝路飞天》。

为什么会想到创作《丝路飞天》?她对这一问题的第一反应是诧异,仿佛也在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如果说这是为了国家形象,您可能会认为我有点儿拔高,但其实也确有这方面的考虑。因为国家形象从来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具体的形象。所以我特认的一条死理儿是:国家强大了国乐才会强大,而我们越是走出去,就越能切身感受到国家提出‘一带一路’战略的伟大。作为中国的音乐家能够为塑造国家形象助力,當然是件很光荣很开心的事情。”赵聪的这种坦率充分体现了她作为文化部青联委员和全国青联委员的角色自觉与责任自觉。当然,促使她创作这首曲目的原因还在于神秘绚丽的敦煌艺术对她磁石般的吸引,“反弹琵琶伎乐天”对她的魅惑,以及她梦中天赐的那一缕垂直刮奏的神秘音效……

“在走向世界的路途上,不是我们的乐器不行,而是能够代表中国的经典之作太少,演奏者有劲使不上。所以,我们应该从祖国辉煌的文化瑰宝中汲取营养,最大限度激发我们的灵感与想象,使创新成为经典,让经典焕发青春。”赵聪说。

2014年金秋,大型琵琶作品《丝路飞天》在国家大剧院首演一举成功。同年年底,获批首届中国国家艺术基金大奖。赵聪本人则被世界各地的媒体誉为“从敦煌壁画里复活的琵琶精灵”。

中国“新民乐”的世界梦

用艺术沟通心灵,用文化联接世界。赵聪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2016年,是“中拉文化交流年”。为了搞好这次重要的活动,文化部与中演公司一方面委派著名钢琴家郎朗赴阿根廷、智利巡演,另一方面指定赵聪于今年5月奔赴远大洋彼岸的“雄鹰之国”墨西哥演出。

提起整整5场的巡演经历,赵聪认为这是证明中国的民族音乐必须加以改造才能真正走出去的最好例证。

在墨西哥著名海滨城市阿卡普尔科的首场演奏,赵聪选择的是中国十大名曲之一《春江花月夜》。大幕拉开,赵聪发现台下居然没有一个中国观众。或许他们被遥远国度乐曲表现的优美意境惊呆了,或许还需要一个消化理解过程,观众的脸上似乎还未现出特别激动的神情。

在与墨西哥爱乐乐团合作时,赵聪发现乐手们其实也很难真正融入中国音乐。合作演出中有“民乐版”和“西洋版”两个版本,而乐手们明显在演奏后者时表现得更为兴奋。

如何唤起他们的共鸣?既在选曲,也在于编配。于是,赵聪在后来的演出中更注意用现代、国际化的音乐语言来表达。第二场演出在墨西哥国家艺术宫——世界最著名的十大音乐厅之一。这次演出,她明显感到台下的气氛是持续升温的。同样是中国乐曲,观众到第二首就开始鼓掌,第三首开始叫好,之后越来越激动,反应越来越强烈。

“返场时我们演奏了墨西哥的名曲《深情的吻》,主题一出来观众就落泪了,后来又加演了《美丽的天空》。这首墨西哥的曲目是三拍子的,我想,这不正好能和中国歌曲《我和我的祖国》搭上嘛,就搞了个歌曲混搭。没想到后来竟引发成全场起立应和,掌声如潮。要知道,用中国古典乐器弹奏的曲目引发全场大合唱,简直不可思议,但这就是现场演出的实况!”

这次巡演留给赵聪的印象格外深刻:中国音乐走向世界,一定要走融合的路。民族的未必自然是世界的,只有借助世界的语言走向世界,才会成为世界的。

“当地人完全不认识琵琶,觉得有点儿像他们的卢特琴,我就跟他们说其实这些乐器的祖先都是同一个,只不过后来在他们那儿变成了吉他,在我们这儿变成了琵琶。”赵聪说,“但在国际上,印度的‘西塔尔’却比中国的乐器有名多了,虽然就有一根弦,但它有大量协奏曲。这可能跟文化系统有关。‘西塔尔’有节奏,它有个鼓,易于创造氛围;中国音乐不玩节奏,玩神韵,追求的是细腻、是极致。这就是文化的差异,当然也有时代的原因。”

赵聪特别赞同中国驻墨西哥大使邱小琪的观点:“除了展示传统的中国文化,还要展示现代的中国文化到了什么水平。”

“走出国门,除了要展示中国古老的、传统的精粹以外,一定也要展示现代的东西。否则人家会以为中国没发展,到现在还穿长衫、留辫子。应该告诉世界,我们的音乐也在发展、在进步。”赵聪说,“尽管使用古老的乐器,但我们也可以有现代的、高级的、可以和世界对话的音乐,如这次杭州峰会所表现的那样。”

赵聪既在意现场演出的实际效果,也从不忘追求乐曲自身的内涵与吸引力。她的创新志在成为经典,同时又让经典焕发青春。为此,她受邀担任了文化部网络演出试点单位民乐国际网的CEO,创建了“民乐国际”网站。她要抓紧点滴时间把老一代艺术家的绝活儿及时抢救下来,用互联网技术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然后把它们荣耀地呈现在世界人民面前。

赵聪说:“上天给我一把琵琶,我只能以一生相赠。”在相继出版了《卡门》、《经典永恒》、《东方音画》、《聆听中国·月舞》、《琵琶新语》、《聆听中国》、《丝路飞天》等专辑之后,她参加的活动更多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更少了。但她特别推崇同仁堂的祖传家训: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

“指上天下”,其实也是十指弄禅,要入心,要弹心。连天下,这个天下,指的就是赵聪心里盛装的“丝绸之路”上关于中国“新民乐”的世界梦!

责任编辑 李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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